第三回 狐狸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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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狐狸醒来的时候,甚至不敢接受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它惊讶地抬起一只前爪,原本因为刨挖岩石而破烂不堪的爪子,此时竞完好如初!全身的皮毛也没有丝毫的狼狈,更显红润亮泽,一点都看不出雷击的痕迹!
傻了好半天,狐狸才让回神清醒过来。狐狸眯起狭长的眼睛,金色的微光在眼瞳中闪烁,仔细体会身体里充裕而澎湃的元气,那种感觉——幸福!是的,世界上难道有比大难不死更幸福的事情吗?
自己把自己感动了一阵,狐狸才想到看看周围的环境:头顶上那如同旭日一般的水晶灯激起了狐狸浓浓的好奇心,宏大雄伟的场景使他抛却了本性中的矜持,尖声呼啸着蹦达了好几圈方才安静下来。狐狸的直觉让他拥有了一种安全感,更是欣喜决定在此安家。
家,对于成就了精怪修为的狐狸来说意味着安全和自由,尤其是野修的狐狸,拥有一个安全的洞府其意义不外于第二次生命——狐狸兴奋得贴着光滑的墙面狂奔了一圈,留下自己的气味,这就算是安家立户了。
说来这小狐狸也是可怜,因为太过顽皮而闯下大祸,被族人驱逐出门,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对从小就生活在安全境地的小狐狸而言,外面的是极为危险的,对于修行的精怪或是人类来讲,这种拥有先天体质又没有自保能力的小生物可是绝佳的补品,若不是天生对危险有几分灵性,狐狸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第二天,狐狸尽心布置好了自己的安乐窝,现在的洞府中央被他布满了鲜花,花丛环绕中是一张由纤细的嫩草铺就的草床,狐狸就在这美丽的花草中安适地呼呼大睡。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狐狸俨然以山大王的身份巡视了整座山头,顺便教训了几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猪,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村庄,里面有几只膘肥体壮的老母鸡,引得狐狸垂涎欲滴,于是乎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去探望探望,搞得农家们焦头烂额……
这一段时光,哪怕是在狐狸很久很久以后回忆起来都觉得是一生中最逍遥的日子。
这天,狐狸又美美地饱食了一顿山下小村里的老母鸡,心满意足地回到舒适床铺,伴随着花草的芬芳进入梦乡。
正睡里,忽然被一道光亮警醒,天穹依然漆黑一片,反倒是那破旧的蒲团上发出一阵阵韵白的光芒,狐狸异常惊奇,却又暗自庆幸没有把被这被他定义为垃圾的东西扔出去。狐狸慎重地走到蒲团前方,低头嗅嗅,似乎没有危险的味道。
他偏头眨眨眼睛,突然一个猛扑跳到蒲团之上,就在此时异象突发,在狐狸的前掌触及蒲团的一瞬间,光芒大作,刺眼的光亮让狐狸紧紧闭上双眼,但自脚下传来的浑厚祥和、安宁舒适的感觉却让他忘却了危险。
四道光流形成一道闪耀的龙卷风,把狐狸紧紧地包裹起来,那喷薄而出的竟然是已经凝结出实体的光芒,窜动的气流一下子就吹飞了旁边的花草,而在中央的狐狸却神色安然,从蒲团上喷发出的气流好像一只手拨弄着他的毛发,让狐狸倍感舒服,他没有看到原本的火红的皮毛正在那只无形大手的抚摸下逐渐褪去,而一身透亮的白色毛发迅速布满了全身,最后炫目的龙卷风突然收缩,全部融入了狐狸身体,那庞大的力量瞬间击倒了狐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狐狸慢慢苏醒,第一眼就发现一条白生生的东西在自己尾巴的地方摇来晃去,狐狸下意识伸爪子去抓,却发现连爪子也“洗白”了,他心里一惊,扭头把自己浑身检查了一遍——那通体的雪白可把狐狸吓的够呛,又叫又跳地折腾了半天,发现除了更有力,头脑更清晰以外,好像没有什么不同,狐狸撇撇嘴,也就坦然接受了。
此时,蒲团上的光芒也已经消失了,除了四散的花草,一切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只剩下周围的那些砖头大的书还散发着朦胧的荧光。
狐狸低头嗅嗅,然后好奇地拿爪子拨开一页,只看见硕大的几行字“乾:元,亨,利,贞。“

“乾?达于上者,积气于上,所以是天。我为什么会知道?”在接触到文字的同时狐狸就明白了第一个字的含义,他非常奇怪为什么自己居然识字,却不知道他翻开的第一本书就是《周易》,而《周易》是暗循天道的至高典籍,作为拥有先天精气的精怪,在血脉中原本就蕴藏了无数前辈对天道修行的感悟,自然是毫不费力便能够读懂,不过,除此之外,其余的字,狐狸就只有大眼干瞪的份了。
细看周围的这些典籍——《周易》、《尚书》、《诗经》、《礼》、《仪》、《礼记》、《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论语》、《孝经》、《尔雅》、《孟子》——这便是被奉为儒家经典的十三经!
从未涉足世俗的小狐狸当然不知道这些书籍所代表的意义,但源自血脉中对天道的向往,以及天生极其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决定看完这些书。
不过,狐狸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学会识字!
他还记得山村里有位老秀才作教书先生,白天家里有很多小孩子摇头晃脑地跟着读书识字,之所以狐狸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秀才家里有个漂亮的女儿,漂亮女儿养了很多老母鸡,也算是狐狸的定点货源了。
于是从那天开始,狐狸整日就悄悄爬到私塾窗外,偷听偷学,两年过去,倒是《千字文》、《百家姓》什么的背得滚瓜烂熟,汉字也识了个大概,但家里的书还是看不懂,狐狸就半夜里悄悄跑到秀才家里找书看。
这一夜,老秀才失眠,披起长衫走到屋外,突然发现一个白晃晃的影子在书房里面,“有贼”这是老秀才的第一反映,他顺手抓起一根柴火,悄悄推门而入——狐狸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乐府》,哪里知道已是大祸临头——老秀才走到书案前,才发现竟然是一只小白狐狸,正有眉有眼地趴在书上,看那副模样却是看得明白的。
老秀才收起柴棒,轻轻咳嗽了一声,顿时把狐狸吓得蹦得老高,可是他居然忘了逃跑,一双狐眼瞪得老大看着秀才。
老秀才没想到狐狸这么大反映,倒是把那双眼泪汪汪的眼睛中蕴含的恳求之意看得清楚,他轻声问道:“你就是每天到我屋外偷学的那只狐狸吧?”
狐狸心底又是一惊,原来他早就发现自己了,正心慌时,只听见老秀才又说:“以后你每日未时来书房,我教你念书,好不好?”狐狸喜得慌忙点头。
看着狐狸眼中闪烁的星星,老秀才抚须大笑……就这样,狐狸成了老秀才的入室弟子。
一晃眼,狐狸一待就是二十年!
由于渡了启灵劫,只需要吸收足够的天地元气便可以生存,不食人间烟火的狐狸越发地灵气了,但是老秀才却越来越憔悴。
终于有一天,狐狸兴高采烈得把自己刚刚得意的书法交给先生,先生却安祥得卧在书案边,再也没有醒来……
那一夜,狐狸第一次知道了书里说的伤心是什么味道,他独自立在山顶,不断地回想着与老秀才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着每一次自己进步,老秀才都会抚摸着自己的脑袋表扬;每一次犯错,老秀才那严厉的训斥;每一次老秀才教书的模样;每一次和老秀才吃宵夜的开心……最后,一张慈祥的面容久久停留在记忆中:“我教你念书,好不好?”……
那一夜,这个小山村的百姓都没有入睡,因为山里那呜咽的悲鸣整整响了一个晚上,人们都说那是进山枉死的鬼魂在哭……
老秀才死了,葬在半山处;姑娘也嫁给了邻村的小伙子,屋子里的东西没动,都保持着原样;村民们发现每天老秀才的坟前都插着几支盛开的鲜花,都说先生的女儿孝顺,每天都给父亲上坟;
夜里,老秀才的书房常常传出读书声,人们都说老秀才死后成了山神,白天巡山,晚上就回家看书,却也没有人害怕,隔了几天,村里立起了山神庙,山神的样子和老秀才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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