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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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
已是初夏。
白沙堤旁,西泠桥畔。
三两小船系于柳下,明波如境的湖中,红明的莲花漂流在银碧的水面。
西湖的画舫不如秦淮河的美丽,游人也及不上秦淮的热闹。
此刻湖边的酒楼里笑语迷蒙疏淡,三五酒客,背着夕阳,悠悠而待醉。
湖畔一处酒家,用栏杆把一波碧水圈在了世俗红尘之外,留在了清雅明秀之中。
粗木栏杆里摆着二十来张擦得透亮的桌椅,人们倚栏垂钓,凭湖就酒,倒也韵趣独具。
殃雪靠在栏边,桌上早已堆了十几个酒壶,他的面容虽带着酒意的憔悴,可他的目光仍充满着明朗柔和的光彩。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喃喃道:“人尽言西湖春色秀美,却不知西湖夏景也是宜人。”
但听得邻桌一人道:“兄台此言甚是,若将春日西湖比作闺房之秀,观之而明媚动人,那么西湖夏景就是林下之风,望之而清凉身心。”
殃雪抬眼望去,说话人乃是个白衣秀士,已在此坐了多时,桌上摆着的酒壶并不比无锋少,显见也是酒量极豪之人。
只见他剑眉星目,面色有如良质美玉,眉梢虽已有了些许皱纹,仍算是位难得的美男子,足以让人忘记他的年龄。
他桌边放着一柄乌鞘长剑,剑鞘平平无奇,无锋却看出这剑绝非凡品,因为剑锋尚在鞘中,剑气已锋芒逼人刺人毛孔如尖针。
拥有这种剑的人并不多,甚至只有几个。
白衣人起身对殃雪道:“兄台既也是酒途中人,可愿屈尊与在下同醉?”
他坐着倒还罢了,这一站起身来,越发显得卓尔不群,他白衣如雪,服饰虽简单,却比身披重甲的大将还要威仪几分,他身材并不高大,但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犹如山岳一般伟岸,他年纪也已不轻了,甚至鬓边都生了几丝华发,可仍带着足够吸引人的魅力。
最吸引人的,是他的气质,一种言语都无法叙及的傲岸和高贵。
无锋一望之下,不由生起惺惺之意。
他走到白衣人桌前,也不说话,两人连尽三杯。
殃雪笑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其实若不是寂寞,又怎会成为饮者。”
白衣人接口道:“世上知己难求,唯有酒中寻觅。”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竟是一见投机。
殃雪又道:“今夜有兄台此等良伴,殃雪何愁醉乡寂寞。”
白衣人惊诧道:“殃雪?莫非兄台就是新任武林盟主上官殃雪?”

殃雪道:“在下正是,敢问兄台名号。”
白衣人笑道:“无名之辈,怎敢污殃雪兄聪耳。”
殃雪心思一动,随即笑道:“兄台若是真心与我相交,我又何必在乎你的名姓。”
白衣人颔首道:“人说殃雪兄乃人中龙凤,果然胸怀远胜常人。”
两人逸兴横飞,相对坐下,只是酒到杯干。
夕阳已落下,不知何时,一轮圆月悄悄挂上了夜空。
长夜漫漫,桌上的酒壶却也堆不下了。
酒已将醉,夜已深。
忽见忽见殃雪一扬手,掌中多了一柄剑,剑身狭长,隐隐泛着黑光,剑锋冰冷,啸着龙呤。在这夏夜里看来,都令人由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白衣人双眼凝视着无锋手中之剑,神情忽变得很严肃,严肃得接近敬重,渐渐地,他目光竟流露出炽热的光芒。
昏暗的灯光,让好剑显得更加的神秘,白衣人只觉得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静静逼来,他凝视越久,这股压力就越大,就象一座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他已透不过气来。
这剑彷佛不是来自人间,就象来自天外,是天神的兵器,又好象来自地底,聚集了妖魔的咒语,它不仅带给人沉重的压力,还带给人深深的恐惧。
白衣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脱口道:“好剑!”
他这才发现身上衣服已被汗水湿透。
龙呤声中,殃雪歌道:“英雄狂歌血刃间,江湖游侠多少年,且尽壶中沉香酒,与我同上白云巅。”
歌声清越昂扬,自有一股男儿英气。
殃雪轻抚剑身,剑淆仍未绝。
灯光更加暗淡了,殃雪的眼睛却清澈明亮如夏日阳光下的湖水。
白衣人缓缓道:“昔日就是此剑,灭天地,斩绝宫。此剑可说是近百年来武林中第一利器。”
他语调平静,娓娓道来,但言语间透出的昔年英雄血战,仍令人热血沸腾。
一片薄雾杳杳升起,烟云般缭绕在湖面。
过了许久,白衣人道:“古来英雄,皆有神兵,此剑当真是旷古烁今,不可一世。”
殃雪沉吟道:“可惜,它却给我带来了无尽的杀戮。”
白衣人目光闪烁,他说的话也彷佛另有深意:“人在江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月无声,西湖畔悄且冷。
“是吗?”殃雪挥剑一挑,剑式如虹,直刺百衣人剑风呼啸,将周围的烛火都熄灭了,当烛火再次点燃的时候,却见好剑顿于百衣人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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