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霍然起身，望着顿于胸前的三尺黑锋，他长吁了一口气道：“兄台行事难测，但不知此举何意？”
殃雪道：“杭州乃是佛地，三天竺和灵隐俱离此不远，西湖更是人间仙境，足可化去凶残戾气。”
他长叹道：“水无穷，心清净，只盼此地能渡尽兄台身上那不死魂灵。”
白衣人眼望湖水，湖水寥落凄清。
他忍不住道：“ 殃雪兄何故有此一说？”
夏夜的西湖，微风徐来。
殃雪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光，他的声音充满着尊敬：“家母曾言，世上最伤人的，是人身上的杀气，而兄台身上的杀气很是强烈，我想，兄台一身恐怕早已杀人无数了，身上的杀气都已经变成一股怨气。”
白衣人喃喃道：“不愧是上官殃雪，这也能感觉到。”
殃雪道：“我外公昔日就日兄台今日一般，差点惨遭灭亡。”
白衣人道：“传闻步惊云当年曾伴佛数月，莫非消去心中杀气，就一定要拜佛修真？”
殃雪淡淡道：“若是自己无心向善，即使日日拜佛修真又有何用？”
白衣人慢慢说道：“不错。”
一阵沉默。
终于，殃雪开口了：“兄台敢与面对现实，正视自己，实在难得啊，即有佛心，何不灭杀存善。”
白衣人看着殃雪，眼神变得复杂，忽然仰面长叹，道：“殃雪兄句句劝人向善，却不知秦淮河上，五龙会三大护法顷刻间败在你一招之下，你不也双手沾满血腥杀意？”
殃雪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若有所思：“是啊，我不一样双手血腥？竟然会去劝别人向佛行善......”
白衣人道：“意随心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大家都是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斗，嗜血。”
殃雪叹道：“是啊，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死去的那些人，恐怕都不应该死吧。哎”
殃雪面上神情忽变得奇怪之极，仿佛竟夹杂着一丝恐惧：“那日夜战秦淮，一剑挥出后，似乎发现好多游魂伴我，控制着我的神智，让我觉得我的心剑似乎开始步步入魔。”
已是深夜了，酒店里早已没有人，凄清湖水旁的人影看起来也朦胧得甚于烟雾。
白衣人看着殃雪，忽然有点发冷，他心里也忽然有了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恐惧。
他沉默着，良久，方才开口道：“人生在世，难免出现杀戮，又何必看不开？”
殃雪道：“若是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剑，那又有何人能保证我自己不会堕入魔道？那时江湖又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白衣人道：“兄台纵然对人慈悲，又怎知人皆以慈悲对你？”
殃雪凝注白衣人，目光凝重深远：“大丈夫当以慈悲待人，勿以慈悲待己。”
白衣人仿佛思索了很久，慢慢点了点头，道：“阁下年纪轻轻，居然洒脱如斯，今日能见到你这等人物，也是不枉了。”
他握住了桌上的剑柄：“只可惜，我手中的剑却不知何时才能放下。”
长剑虽然还在鞘中，可是白衣人的手一握住剑柄，尖锐的剑气就似已离鞘而出，逼人眉睫。
又一阵夜风过来，湖面上起了一点粼粼水波，象是丝绸上的细纹，光滑润泽。
殃雪缓缓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兄台放不下的，只不过是心中的杀机罢了。”
白衣人一声苦笑：“我已说过，人在江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忽的站起，扬手一振，“呛”的一声响过，黝黑的剑鞘飞了出去。
月光清澈柔和而平静，可这森寒的剑锋却似将月色都逼得黯淡了。
夜凉如水，他的剑锋更冷。
白衣人似已变了，剑一到了他的手上，他整个人就像是发出了一种耀眼的光辉。
他眸子里的傲气已完全化成了一股尖锐的剑气。
白衣人目光如剑，甚至比剑锋更利。
他手中的剑仿佛已和他的人融为了一体，看来是那样的无懈可击。
他横剑，剑无声，更无情。
剑在手，他的人立刻就充满了无比的自信。
只有剑中的绝顶高手才会有这样可怕的自信。
剑已出鞘，月下的长剑露出逼人的锋芒。
杨柳微摆，在湖水倒映中就似鬼魅一般。
月光下，白衣人就和这湖水一样的稳定平静。
他完全放松了自己。
然后他开口道：“五龙会剑心，请殃雪兄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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