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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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只有泪和汗,那里只有恨与仇。
他的血已流过太多,看见别人流的血也太多。
如果他的生命随着这剑一挥而去。
谁,又会回头寻找他逝去的身影?
他这─生就好像是无数个噩梦串起来的,这是怎样的人生?
这样人生又该是多么悲哀。
剑心忽然发现,这一生中从来还没有认真地享受过生命。
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人为什么总是在来不及的时候,才能明白一些本该早已明白的事?
在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剑心的心中变得一片空明。
殃雪居然在这时放下了手,缓缓道:“剑还在你的手里,你还可以再试试。”
剑心傲然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既然败了,又何必再试?”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的云雾中间,现出了几丝红晕。
剑心忽仰天而笑:“湛卢,湛卢,究竟是我辜负了你,还是你辜负了我。”
狂笑声中,湛卢脱手冲天飞去,刺碎了晨曦。
过了半晌,只听得“噗通”一声。
于是,西湖中多了一口绝世的名剑。
剑心茫然望着湖面,他的脸是死灰色的,他的灵魂都似已随着湛卢落入了西湖。
殃雪道:“此剑本是上古神兵,兄台何苦……”
剑心摆了摆手,面上全无表情:“你为何不杀我?”
微露的曙色照着无锋的脸,照着他脸上晶莹剔透的水珠,他的脸上也仿佛在发着光:“学武并不是为了杀,而是止杀。”
剑心深深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你可明白,无论谁杀了我,都可以立即用我的鲜血,染红他的名字。”
殃雪摇了摇头:“我已经是武林盟主了,名声对我而言...况且,对现在的我来说,人都是一样的。”
剑心厉声道:“我只要知道,你是如何取胜的。”
“因为你的剑虽然平静,可是你的心并不平静,心中若是有沸腾的杀机,又怎能发挥出剑法的真义?”殃雪的神色更凝重:“欲求剑,先求心,你的心若是不静,如何使得出天下无敌的剑法?”
剑道即仁道。
剑意即天意。
武功的真义,其实是一种境界。
是一种返璞归真、由绚烂归于平淡的境界。
——那便是无敌的境界。
剑心眼睛一亮,又闪出了那种火花般的光芒:“若是我的心也静了呢?”
“那时不仅我不是你的对手,天下间也绝没有任何人会是你的对手。”
只要你的心平和安宁,那么你就得到了武功的真义,而且就在你的眼前,就在你的心里。

剑心的态度变得很庄严,并且用一种非常尊重的语调对无锋说:“谨受教。”
殃雪笑了笑,忽然说出句使他吃惊的话来:“只可惜你并不是剑心。”
剑心呆了半晌,喃喃道:“你……究竟是人,还是神?”
“自十年前一战,五龙会已成一盘散沙,剑心能重整五龙会,威慑群豪,成为龙头,必定是城府深沉的人杰。”殃雪淡淡道:“这样的人,怎会在临敌时心中不静?同时,剧我所知,真正的剑心已经年暮五十有余”
白衣人叹道:“你的武功固然高妙,你的为人和见识也是天下无双。”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无疑也是承认他不是剑心了。
殃雪微笑道:“既如此,敢问兄台名姓?”
白衣人道:“我没有名字。”
殃雪沉吟道:“以你的剑法,在五龙会中远高于海天青等人,为何……”
白衣人冷冷道:“我入五龙会,求的本就不是名字。”
剑客无名,拔剑无情。
只不过,剑客中有几人可以做到无名?又有几人能够真的无情?
殃雪拱手道:“云水苍苍,聚短离长,殃雪要先行一步了。”
白衣人诧道:“你就这样放我走?”
殃雪笑道:“莫非还要让我为兄台饯行不成?”
白衣人默然半晌,忽然道:“我自小入五龙会,见的都是血腥的人,做的都是血腥的事,不想这世上竟还有你这样的人。”
他长长叹息,接着道:“龙头令我前来,你可知此刻他在何处?”
殃雪道:“也许他已到了绮梦山庄。”
白衣人眼望远方,神情复杂:“龙头武功胜我十倍,只怕已不在昔日独孤求败之下。”
独孤求败是近百年来武林中最出色的剑客,昔年名动天下的剑冢中,有着他心剑纵横,无敌于天下,但求一败的剑法,他是剑中的魔剑,人中的剑魔。
话音未落,白衣人已凌空一个翻身,跃了出去,两三个起落后,消失在西湖之滨。
天已渐渐亮了,远山青翠,云雾蒙蒙,柳叶上的露珠正闪闪发亮,晨风中传来轻轻的桨声软语。
但听得白衣人语声远远飘来:“今日别过,不知何时再能与殃雪兄共醉。不过,以前的那个狂者已经在今日之战中死去,望兄台替我隐瞒,从此得以归隐”
人剑俱杳,惊心动魄的一战悄然结束。
殃雪轻轻叹息了一声,自语道:“只要你真的想醉,又何时不能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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