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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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峰,乃杭州名胜,苏轼曾有“溪山处处皆可庐,最爱灵隐飞来峰”的诗句。残夜将尽,晨曦已至,清风徐来,一颗晶莹的露珠由竹叶上缓缓滑下,摔落于地化作了昨夜满天星光。
在飞来峰下,举目望去,但见漫山遍野的竹林,围绕着一座宏伟庄院,近处墨绿,稍远深绿,再远浅绿,最后只剩下一层朦胧的绿意溶入苍穹。人就像一叶扁舟,在这片绿海的波峰浪谷中穿行。殃雪站在绮梦山庄外,他的心微微震荡。竹海一片安详,仿佛在把那段尘封的往事凝望。
近年来,绮梦山庄的威名之盛,几乎已经超越了武林中七大门派四大世家,也不知有过多少成名的英雄在这里纵酒,有过多少无敌的勇士在这里磨剑。竹林间怔忡而空旷的箭眼,还在纪念着金戈铁马的往昔;庄门上挂过号角的铁钉,也已永留在人们铿锵的梦里。可是殃雪在庄门看到的却是无尽的竹林和无边的绿意,居然没有一点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也没有警卫森严的样子。殃雪不由暗自称赞,这绮梦山庄的不凡就在于它的从容。庄丁带着殃雪走入了绮梦山庄,神情严肃而恭谨,“风云后人”这四个字,无论在哪里,都是会受人尊敬的。
万竿修竹中林立着百余座楼台,绿水青波绕回廊而鸣奏,红墙碧瓦随叶影而闪动。无锋停在了一个园子里,庭阶前一池碧水,水边环绕着袅袅的青竹,水后有一屋,门前的一席竹帘淡黄雅致,帘旁挂着一副对联。
“富贵非吾愿,帝胄不可期。”
淡淡几个字,透出主人的洒脱豪气。庭园寂寂,仿佛已在红尘外,碧水青竹,清幽中只剩下蓝色的长空一片,殃雪的心忽然感到了寂寞,这里没有杀气,没有暴虐,只有寂寞。当微风从庄外吹来的时候,它也吹来了季节的消息,就像那池畔柔轻的蒲公英,花瓣如音符一样轻轻地飘落,季节也许会开放出一个春天,也许会将记忆悄悄地藏起。透彻的寂寞里,又是谁在悄然听那冷风独语?
绮梦山庄里是如此的宁静,究竟是来自心中风雨的停息,还是来自往昔辉煌的凝聚。这便是绮梦山庄主人,绮梦仙子的居处。远天飘飞的云絮与一阶落花中,殃雪朗声道:“风云后人上官殃雪,求见绮梦仙子。”话音未落,忽然一剑破帘而出,闪电般刺向殃雪。剑光起,竹帘破。这一剑冷酷而简单,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剑的速度,更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这仿佛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雷神的震怒,天兵的一击。这一剑又和白衣人的剑不同,白衣人的剑威猛沉静,变化也极快。而这一剑却没有变化,因为它已穷尽了所有变化中的变化,更可怕的是这一剑没有退路,但它却封住了殃雪所有的退路。

剑还未到殃雪的胸膛,剑气就仿佛已刺到了殃雪的脊梁。这一剑似乎刺的已不是人,而是刺向人的灵魂。剑出鞘,带着来自苍天的孤傲。剑如神,生命已轻贱如荒草;剑如风,谁终将会死在风前!根本感觉不到时间,剑就已到了殃雪眉睫间,这一剑闪过的冷焰,犹如死神唇边不经意的笑颜。殃雪知道这一次的剑比他以前所面对的任何一次都要快得多,这么快的剑若已到了眼前,那么世上就没有人能闪避得了。剑上雄浑的光芒,已逼得人几乎窒息。殃雪居然没有动,这几乎必杀必亡的一剑居然也停住了,就停在殃雪的眉睫间。这人竟然在这一刹那间,将手上的力量完全收了回来,他竟已能将自己全身的力量收放自如。
这剑停时就像发时一样快、突然和不可思议,这“一停”实在比“一发”更令人惊讶。持剑人望着无锋,似乎也有些惊讶,这一剑到了殃雪要害时,殃雪非但神色不变,而且连眼都未眨。剑,亮如一泓秋水。
阳光下,持剑人的眸子明若星辰,赫然竟是南宫傲。南宫傲缓缓道:“你不怕死?”殃雪道:“我虽然想说不怕,但还是怕的。”南宫傲道:“你难道不知道,刚才我一剑就可以刺穿你的头颅?”殃雪道:“我知道。”南宫傲道:“那你为何不动?”殃雪道:“因为你没有动。”南宫傲道:“若是我动了呢?”殃雪淡淡道:“你为何不再试试?”南宫傲不禁愕然,微怔半晌,忽仰天大笑道:“好一个殃雪,不愧为武林盟主,崆峒弟子南宫傲拜见盟主。”只听得一人轻叹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殃雪兄弟之定力实在是人所难及。”殃雪微笑道:“只因为泰山从未崩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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