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战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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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终于消失在观外远方地平的远处,烛台上的一丝光线成了这暗天黑地唯一的
光明,映得少女更孤高超然,难以测度。
蝉响虫鸣,盈满观外,充实又空洞,而杂乱中又隐含某一种难以描述的节奏,使本是死寂的荒庙黑夜充满生机。
异响蓦地在观外响起。
初听时似是杂乱无章婴儿哭笑声音,接着变成女子的惨呼哀号。
袁天奇明知是有人弄鬼作怪,却仍听得毛骨怵然。
少女却置若罔闻,依然是那么闲雅平静的姿态。
袁天奇本不明白为何自己看不到她的容颜表情,却仍能清晰无误地感觉到她的情绪,经过思索和反省后,始悉然悟到自己是从她背影微妙的动静,掌握到她内心的情况。包括她在衣服下肌肉和血脉那些常人难察的动静反应。
对于自己这份洞察力,袁天奇也吃了一惊,这确是以前梦想不到的进步。
外面的魔音再起变化,从忽前忽后,左起右落,飘忽无定,变成集中在观门外,且愈趋高亢难听,变成鬼吼魅嚎,若定力稍逊者,不捂耳发抖才怪。
那就似忽然到了地狱冥府,成千上万恶鬼,正从四面八方涌向你,魅影幢幢,杀机暗蕴。
“小奇!”凄厉的叫声响彻袁天奇耳畔。
袁天奇心中大懔:碧瑶?!
登时大吃一惊,知道差点被魔音侵入心神,忙排除万念,守住心神。
少女又幽幽轻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枝竹箫,放到□边。
一丝清音,似在地平的远处缓缓升起,然后保留在那遥不可触的距离,充满生机地跃动,无论鬼啾声变得如何扭曲可怖,刺耳凌厉,卷天席地,少女奏出的音符,总能如一叶永不沉没的扁舟,有时虽被万尺巨浪冲抛,但最后总能安然徜徉。
袁天奇心中亦翻起千重巨浪,因为他首次亲历以音破音的超凡绝技,得益之大,实难以尽述。
他再次完全迷醉在少女动人的箫音里。
从她的音韵里,他清楚感到少女的温婉贤淑,似是平凡的音韵,却带着无比的动人,没有丝毫做作温柔的抚慰每个人内心最深的苦楚,不受时空和感情的区限。
每个音符,都像积蓄某种奇诡的感人力量,令你难以抗逆。
鬼魅之音不住消退,直至彻底沉寂下来,只余仍是温柔地充盈于天地令人耳不暇给的箫音。
箫音忽止。
少女淡淡道:“贵客既临,何不入观一晤,叶青丝在此恭候四位前辈法驾。”
风声疾至。
灯火倏灭。
怪异尖锐的呼啸声和劲气交锋的连串骤响,不绝如闷雷迸发。
交手之声旋又骤停。
灯火再度亮起。
少女仍背对门口站着,美目落在唯一的一点火光之上,蒙蒙红光彷佛与她融合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另一边……
近门处是万毒仙子朗玉,此时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显是在适才交手时吃了亏。
少女柔和的声音响起:“适才朗宗主已被我箫音所伤,仍要逞强出手,实在太不自量力,走吧!”
朗玉惊异不定地瞥了静坐一角的袁天奇一眼,厉声道:“他是谁?”
少女淡淡道:“我怎知道?”
祝云生那把正义凛然又略着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小玉儿只是来打个先锋,小侄女向来可好啊!”
少女仍是神态闲雅,从容自若道:“想不到三十年前魔门四大高手之一的祝云生是如此胆小和浅薄之徒,竟无胆登堂入室,是否顾忌这位偶然路经的公子呢?”
袁天奇糊涂起来,弄不清楚少女究竟是为他开脱,抑或要将他卷入漩涡。
朗玉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道:“祝老大,放心吧!这小子绝不是吕布,不过休想我会为你出手试探。”
袁天奇心下一愣,心忖:吕奉先如何被牵扯其中?
祝云生的声音到了屋顶,厉嘶道:“为何不肯?”
朗玉耸肩道:“老娘怕了他嘛!若惹得两个人夹攻我一个,你又见死不救,那时我岂非自寻死路?”
“轰隆”!
屋顶破开一个大洞,随木碎瓦屑,祝云生从天而降,落在朗玉和少女间的位置,利如鹰隼的目光直射袁天奇。
袁天奇暗吸一口气,心忖是时候了。
就在对方双脚触地的同一刹那,猛地起立,与祝云生针锋相对的四目交投,哑声笑道:“老祝终于肯来丢人现眼吗?”
祝云生聚精会神地瞧他好片晌后,皱起眉头道:“你小子的口气真大,给本人报上名来!”
袁天奇为之啼笑皆非,像祝云生般没种的宗师级高手确是世间罕见,想想这种人竟被江湖人捧到了天上……
细想下,如此亦更见其卑鄙无耻的性格。
倘一旦给他摸清底细,其恃势凌人的手段亦将会是空前绝后的狠毒残忍。
袁天奇哈哈笑道:“睁开的你眼睛看看,我不是什么小子,只怕轮年纪你还要小我几岁!”
祝云生听他说得似模似样,心下更添一丝疑惑。
要知道练功练得鹤发童颜之人比比皆是,就如恨无极般明明五六十岁,看上出却只三十左右。
阴恻恻的笑声从门外远处传过来道:“好笑啊好笑!老祝你的胆量都被叶风吓没了吗?”
赫然是司马克的嘲弄之声。
朗玉道:“祝老大你今天是怎么搅的,区区一个司马克都收拾不了?”
袁天奇不待祝云生作出反应,冷笑道:“小玉儿你不是亦毫无长进吗?”
突然大喝道:“玄应!你给老夫滚出来,让你的小妹子看看。”
朗玉娇躯剧震,与祝云生脸脸相觑,愈发觉得袁天奇高深莫测。
“唉!你这老头儿究竟是何……
方神圣?现在连我玄应都很想知道。”
声音由远而近,玄应垂手步进观来,直抵朗玉身旁,全无顾忌的探手搂紧她的小蛮腰,视祝云生如无物,还透过屋顶那破洞,仰观夜空,油然道:“看!令晚的天空就像三十年前那晚的天空般星光灿烂。”
袁天奇心中忍着暴笑,暗忖:这群高手真是世间罕有的蠢,不过也确是这样,众口烁金,何况自己又先声夺人说出他们的私秘。
祝云生忽地捧腹大笑道:“好淫妇!竟串谋来骗我,厉害!佩服!”
少女仍是背对各人没有丝毫动静,彷似背后发生的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头顶帝冕的司马克出现大门处,脸无表情地盯着袁天奇,淡淡道:“外敌当前,我们是否应先解决敌人,才轮到算自家人的恩怨?”
“慢”!
少女一声轻喝,登时把所有人的注意扯到她身上去。
这神秘的美女终于缓缓转身,面向各人。
“呯”
王虎拍案喝道:“告诉我,谁把我们进攻渤海的计划泄露出去?”
王良听得目瞪口呆,心想又会这么巧的,同时暗赞张匡传播谣言的高效率。
塌顿不悦道:“我不明白大当家在说甚么?”
王虎盛怒大骂道:“你不明白,那谁来明白,攻打渤海之事,只有你知我知慕容兄弟知,但现在外面传言四起,连我们联军攻打渤海的先后次序都说得绘影绘声,若非是你口疏说出去,难道是我或慕容坚吗?你来告诉我吧!”
王良暗觉好笑。
但听塌顿沉声道:“我跟大当家这么多年,何时说过半句谎话?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大当家不相信也没办法。”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王虎猛地起立,连说了三声“好”后,像来时般一阵风的去了。
王良几次想出手,最后仍是打消念头,因为若如此下手刺杀王虎,便很难作出和平接收飞虎帮的部署。
一念及此,倏地起立。
月仙刚惊魂甫定,又给他吓一大跳,扯着他衣袖道:“客官要到那里去?”
王良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你给我乖乖留在这里,不要去偷别的男人。”
王良推门而入。
塌顿凌厉的目光朝他电射而来,声音却出奇地平静,淡淡道:“你是谁?”
此人长得英伟漂亮,高大匀称,举手投足,均显示出他充满自信。
王良淡淡一笑,在他对面坐下,道:“小弟王良,塌顿兄好!”
塌顿虎躯剧震,探手要拿放在桌上的连鞘大刀。
王良低声道:“且慢!”
塌顿手按刀把,却没有拔出来,压低声音道:“难道你只是来找我喝酒猜拳吗?”
王良摊开两手,以示没有攻击的意图,哂道:“若我要杀人,刚才你的大当家便不能生
离此地……
,对吗?”
塌顿冷静下来,仔细端详对方,点头道:“为何你不动手?”

王良答道:“因为我要给点面子你嘛。”
塌顿一怔时,足音骤起,自远而近,至少有数十人之众,分从房外两边廊道传来。
王良从容的喝了一口酒道:“王虎终对你动了杀机!”
塌顿一个翻身抽出大刀,弹离椅子,移到厢房望往后院的窗前,尚未站稳,已
怒吼一声,往后弯腰仰身。
“嗤嗤”连声,七、八枝劲箭在他后仰的脸门上方数寸间闪电掠过,插进厢房墙壁和梁
柱去。
箭簇仍在晃颤之际,门外传来的步音骤止。
“砰”!
房门被重重踢开,手持利器的大汉如狼似虎般二话不说冲入房来。
王良一声长笑,双手握紧椅背边沿,两脚闪电后撑,在敌人斩中脚前,正中当先两人胸口。
胸骨碎折的声音惊心动魄的响起,两名大汉七孔喷血,兵器脱手,像被狂风刮起般往后
断线风筝地抛掷,把后面正向门口拥进来的大汉撞得人仰马翻,骨折肉裂,倒下六、七个,
没有半个可以爬得起来。
尖叫声在邻房传至。
王良双足落地,同一脸愤然的塌顿道:“让我们引走敌人,免得他们误伤无辜。”
身子往上腾起,破顶而出。
塌顿听得呆一呆,然后才循他撞破的洞口来到瓦面处。
王良正把埋伏在瓦面的箭手杀得狼奔鼠窜,纷纷从两边檐顶滚下去。
楼房和院墙间的空地满是火把,喊杀喧天,但却没有人能直接威胁到他们。
塌顿移到王良身旁,毅然道:“塌顿的命从此就卖断给王将军。”
王良扯他伏下,避过十多枝从地面射上来的劲箭,边观察形势,边笑道:“为何忽然如此错爱?”
塌顿心悦诚服道:“在这种情况下,仍能顾及无辜,在下不跟将军还跟谁呢?”
王良哈哈一笑,伸手紧揽他肩头一下,放开手道:“好兄弟!来吧!”
箭般贴瓦背窜下瓦檐,游鱼地朝下方投去。
他的速度快至肉眼难察,兼之事起突然,敌箭全部射空,他则如虎入羊群,先迅电般夺
过一枝长矛,接左挑右刺,见人便杀,守在那位置的三十多名敌人立时溃不成军,四散奔
逃。
塌顿刚一跃落地面。
王良大喝道:“来!我们顺手宰掉王虎。”
敌人的援军分由两边杀至,喊杀声和楼房内姑娘的尖叫声浑成一片,情况混乱至极点。
王良二人一先一后,朝前院大门处车马汇集的广场杀去。由于受院内建空间限制,很难形成重重围攻的局面,对人少的一方自是有利无害。
王良一马当先,依沿楼而建的走廊硬闯,手中钢刀化作千万道闪电般的光芒,挡路者无一幸免,不是被扫得侧跌出走廊……
的围栏外,便是被挑飞抛后,撞在己方的人身上,确是威风八面,挡者披靡。
塌顿的武功亦相当高明,大刀上下翻飞,砍翻多个追来的敌人。
“噗”
王良的长刀像一道电光般扫打在一面盾牌上,震得那人连盾牌狼狈往后跌开,王良接又连消带打,拨开两枝刺来的长枪,但心中却无丝毫欢喜之情,还大叫不妙。
此时他只差十多步,就可转入正院大门入口处的小广场,岂知忽然从转角间拥出无数刀
盾手和长枪手,配合无间的截断去路,先前拦路的乌合之众则纷纷翻出围栏,好让生力军来
对付他们。
这批枪盾手人人武功不俗,至厉害处是训练有素,兼具防守和强攻的优良能力,王良本
来有如破竹的声势,登时化为乌有,变成逐寸逐分的争道之战。
后面的塌顿立时压力大增,在且战且走中变成陷入重重围困,浴血苦战。
塌顿厉叫道:“王虎全心杀我,这是他的亲卫枪盾团,人数达五百之众,将军快走!
勿要管我,迟则不及。”
王良倏地退后,避过三枝疾剌而来的长枪,贴上塌顿背脊,大笑道:“要死便死在一块儿。”锐眼偷空一扫,只见走廊的围栏外除潮水般拥过来的盾手枪手外,尚有一重十多人的弩弓手,心叫不好,大喝道:“随我来!”
“轰”!
王良硬是撞破墙壁,滚进青楼的迎客大厅去。
正当塌顿以为王良要重施故技,震碎圆桌的木脚架,掷出桌面以伤敌时,王良抓其中一
桌之脚,单手把重达三、四百斤的云石桌斜举半空。
而由于云石桌倾斜的角度刚好使两边重量平衡,所以他只需有足够的承托力便成,一派举重若轻的写意样子。
同时大喝道:“大当家请听小弟一言,事实上我确是乱说一通,王帮主果是英明神武。”
一边说话,一边向从大门看进来瞧不见的角度往大门潜去,塌顿只好紧追在他身后。
王虎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道:“我没时间和你胡缠!”
王良暴喝道:“迟了!”
这一喝含劲发出,震得人人耳鼓发痛,既收先声慑人之效,又盖过王虎作发射火箭的吩咐。
在门外蓄势待发的数百飞虎帮众在闻喝惊魂未定之际,王良抡起云石桌从大门冲下门
阶,塌顿则猛一咬牙,抱舍命陪君子的心情,追在他后。
以百计的火箭从院墙上的狙击手和扇形布在广场上的敌阵射出。
王良哈哈一笑,桌面降下,放在地上,把前方封个滴水难进,然后腾出双手,向塌顿喝道:“你左我右!”
箭矢之声不绝如缕,九成以上的火箭不是射空,就是射在桌面上,其他从侧至的劲箭则给两人分别侍候,刀打手拨,纷纷堕地。
挡过第一轮劲箭后,王良那……
敢怠慢,举起云石桌,抡上半空,杀往敌阵去。
敌方来不及抡箭上弓,双方已陷进混战的局面。
王虎与十多名亲信高手立在外院门处指挥大局,见状色变喝道:“给我杀无赦!”
左右十多名高手同时冲出,加进拦截围杀之战。
耳听离王虎的声音愈来愈进,王良舞动桌子,也更得心应手。
起始时,他以为凭功力最多只可支持半柱香的时间,便要力竭弃桌。
到真正运行起来时,发觉只要趁桌子重量平衡的一刻,再借桌子本身的重量抡攻敌人,可收四两拨千斤之效。
而每一次攻击后,可凭步法令桌子自然而然到达下一个平衡点,使他得到刹那喘息回气的机会。
桌子到处,煞是痛快。
只见盾裂矛折,刀剑离手甩脱,被桌子边沿砸到的敌人,那怕只是沾上点边儿,无不骨
折肉裂的抛掷翻跌,绝无一合之将。
塌顿信心顿增,大刀使得虎虎生威,掩护他的后方。
此时敌方高手到了,一人凌空下扑,另一人趁塌顿阻截向王良右方攻来的两枝长矛,
从王良左侧闪入,手中双斧一斩王良背胁,另一照头颈劈下。
王良杀得兴起,夷然不惧。
上方和右面两高手同时惨叫。
凌空来袭的给桌子扫个正,骨折肉裂的堕往远处,持双斧者则吐血仰抛,撞跌三个敌人。
桌子再度横扫,迫开拥来的十多名刀盾手,但王良的真气亦已见底,只有作最后的孤注一掷。
王良扭腰把桌子扯往右后侧,接狂喝一声,全力把桌子旋往王虎发号的方向。
桌子到处,敌人骇然四散躲避,来不及的都被撞得横飞仰跌,狼狈不堪。
正中间刚好一血路,直露出手执双刀的王虎。
王良想也不想一跃而起,一声长笑,长刀劈头盖脸斩向王虎。
“当”
王虎硬接了这一刀。
但见王虎身子向后疾退十数步,口中鲜血狂洒一路,最后强用手中兵器支住身子,跪在当场,再无声息。
此时再无人敢入战圈。
王良传音至塌顿道:“王虎死了,不要声张,快数他罪状!”
塌顿也非常人,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喝道:“王虎你勾结鲜卑马贼,残害同胞,不分是非黑白,阴谋杀害本帮兄弟,为逞一己之私,竟想放火把丽淑苑无辜的姑娘宾客烧死,如此残害百姓,你可知罪?”
王良暴喝道:“你知罪跪下就好,你就自绝当场吧!”
这一喝王良把内劲全数集中于一点,王虎的尸体应声倒地。
众人不明就理,还以为是王虎真的自尽。
就在这时战圈外一阵骚动,塌顿望去,低声在王良耳边道:“我的人来了。”
王良扭头看出,只见张匡和洛贺也带着自己的兄弟混在里头,带头喊道:“王虎死有于辜,塌顿帮主万岁!”
一时帮主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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