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越王剑18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张天师估计得不错,那天李文远从秦记铁锅店出来,就被秦泛棹带到了他的表叔田掌柜的铺子里,田掌柜和老秦是姨表亲的兄弟,田掌柜的儿子田致远和秦泛棹从小玩到大是光的交情,尿泡尿和块泥两人都得平半分,秦泛棹知道田致远一定会帮他。
自打洋人拥进咱中国胡作非为以来,这些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朝廷失去了信念。鸦片战争后,社会动荡更为激烈。清政府将大笔军费和巨额赔款,全部转嫁给劳动人民,各种捐税年年增加。由于五口通商,外国的工业产品涌进中国,排斥了中国传统的家庭副业和手工作坊,使得刚刚起步的民族工业和手工业者纷纷破产,失去生计。洪秀全儒家大同思想和农民平均主义,对于当时处于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的群众有着很大的号召力。《劝世良言》中的单一神权思想与中国农民的“天下太平”、“人人平等”的平均思想结合起来,体现了农民阶级要求废除旧有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强烈愿望。《天朝田亩制度》在中国农民战争史上第一次提出的涉及政治、军事、经济等纲领性文件,也是历史上农民起义者第一个有关分配土地的具体方案,《资政新篇》重本抑末,尊重科学技术,提倡兴办企业,主张工商谋利,鼓励私人资本,是一个顺应历史潮流的要求,反映了先进的中国人向西方寻求真理的愿望。这些原始的思想出现并不晚于德国人马克思“资本论”(1854-1857)的阐述。曾有人问马翁;如此浩轶繁复的“资本论”最终讲了什么,您不要认为此问幼稚,高妙就在于回答是否精炼。谁成想马翁非常爽快的说出:“就是人人都有饭吃”。竟和“耕者有其田”同理。由此而推断;任何理论都有一个原始的“根”,就像道学家也需要传宗接代,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也得“采薇”充饥一样。理论归理论,需要归需要。抱定了人人都有饭吃的冲动,这些个年轻人决定做些什么。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冲动,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秦泛棹是表叔田掌柜的粉丝,田掌柜一举一动都是秦泛棹模拟的对象。他曾幻想自己能够武艺高强,杀富济贫,做一个绿林豪杰,只是条件还不具备逼上梁山的氛围。甚而又想从军,在沙场上扬名立万,可当下群雄鹄立,朝廷更是江河日下,他就像赌桌上的新手,压哪个宝心里都嘀咕,李文远的到来无疑是他久抑薄发的一个借口。
田掌柜住的村子和老秦隔二里地,站在村边上大声一喊,想找谁五分钟就能见面,可以说是比一家子都亲的亲戚。田掌柜大名不具,外号“田飞虎”。自幼喜好习武,身怀绝技,十八般武艺无一不通,什么带钩的、带刺的、带尖的、带仞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一不精。轻功更是了得,蹿房越脊如走平地。那时候的房子都不太高,顶多是一层的高房大屋,要是现在的楼房,谁要是说能一跺脚就上去那是吹泡。习轻功的人一开始先在地上挖一个坑,深度以空身能跳上来为准,然后是不断地练习往上跳,跳的很轻松啦,就把坑往下再挖深一点,或是在自己的腿上绑沙袋,直至练习到土坑有一人深,站在坑里,地面和自己的脑袋平齐,而且身上的沙袋也有十几斤的时候,能够纵身一跃跳到地面上来,那就成功啦,解下身上的沙袋,马上身轻如燕,一般两丈来高的房子,一跺脚就能上去。再高一点的房子跳到半截时,用一只脚在另一只脚上一点,这叫空中借力,又可以窜上去一块,再厉害点的,可以蹬萍渡水,是说踩着水面上的浮萍就可以过河。这诀窍中国人早就都知道,但是此项绝技好像已经失传,要不奥运会上跳高比赛又都让中国人包圆啦。
田掌柜祖上曾是名震一时的“武状元”。田掌柜的父亲曾任过团练的教官,他本人也是远近闻名的大侠。河北一带的土匪听到田飞虎的名字都望风而逃。交河沧州一带历来被人们称为“武术之乡”,自古以来名师辈出,“大刀王五”、“大侠霍元甲”、“千斤”王子平等和此地有着渊源。此地地处九河下梢,土地贫瘠,灾害连年不断。重灾之后,流浪乞讨,卖儿鬻女者屡见不鲜。民谣云:“抛弃黄口儿,一乳恩情尽;但恨生不辰,莫怨父母忍。”你可以想象;母亲卖掉自己的亲生儿女时,喂最后一口奶的情景。形象说明民众的苦楚。许多青壮人丁,多以贩运私盐维生。由于官府缉拿甚严,民怨积重必然反抗,反抗则必习武事。乾隆《沧州志》中记载:“沧邑俗劲武尚气力,轻生死,自古以气节著闻。承平之世,家给人足,趾高气扬,泱泱乎表海之雄风。一旦有事,披肝胆,出死力,以捍卫乡间,虽捐弃顶踵而不恤,”充分说明这一带民众自古就尚义任侠。京杭大运河纵穿此境,沧州、交河、莫州、河间、献县均为南北水路交通要冲,为京、津、冀、鲁、豫商品流通必经之地,和商品集散中心,同时又是官府与富商们走镖运货的必经要道。所以此地的镖行、旅店和货运等行业兴盛一时。各业相争,必得有掌握高超武术技能之人方可无虞。咸丰年间就有,“镖不喊沧州”(强龙不压地头蛇)之说。已成为南北镖行共同遵守之规则。自明朝中期至清同治年间,一直沿革“武乡试”和“武会试”之制度,对此地武术发展大有促进。据统计此地武举人、进士多达1800余人。以至于后来的直隶督军曹锟,为扩充其势力,在此地招募武士数十名到其武术营内任教或当兵。
田掌柜生性豪爽,为人仗义。有怜者相求,无不疏之财。虽祖上留有一些家业,到了他这辈也就算是油尽灯枯啦。听说表兄在天津卫混的还算凑合,逐打点最后几个存项,擎家带口来到了铁厂街,接过来表兄秦掌柜原来在街东头开的一个小型铸造作坊,由于设备简陋,又守着三叉河口的尽头,给船上做的活多一些,只是制造一些诸如:桅杆上的滑车轮,榔头、车钳子和秤砣之类的小物件。也是由于田掌柜的豪爽脾气,待人接物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买卖人讲求个信誉,南来北往的客人也结交了不少。所以,买卖做得还算说得过去。
这天田掌柜正在前柜盘账,儿子致远和侄子泛棹从外面推门进来,站在他眼前直喘粗气,田掌柜琢磨这两小子又在捣什么“巴巴股”,反正俩人凑巴一块总起“幺蛾子,”看这幅狗撵的样儿就估计没好事。田掌柜将毛笔放在笔架上,抬起头问:“怎么着,两小兔崽子又给我惹什么祸啦,是起了疖子,还是被狗咬了脚后跟,说”

泛棹用手推推致远,致远又用手推推泛棹,二人就是谁也不说话。
田掌柜指着致远说:“你先说!”致远吞吞吐吐的说道:“爹,是这样,我们俩揽了一活,怕是您弄不了,您看····”
田掌柜还真吃激将法这一套,于是挺上心的问:“什么活弄不了,你总得给老子拿来看看吧”致远就推泛棹,田掌柜用眼盯着泛棹看,泛棹只好从怀里掏出来那个枪栓递给表叔。田掌柜接过一看,赶忙叫致远:“致远。你先把门儿给我插上”
致远和泛棹心里一阵惊慌,以为田掌柜要和他们发怒,正想解释,泛棹看见表叔的眼睛一直没离开那个物件,知道并没有和他们计较。赶忙将店铺的们关上。田掌柜看罢点着头的道:“嗯,这真是个好活,不用说,泛棹你爹一定看过啦,是不是?”
泛棹见瞒不过只好点点头。“这个东西我也不问是哪来的,我就跟你们说一句话,东西那你们愿意做你就做,你们俩既是有胆接这活,就要想到后果,为了家里的平安我不能掺和。可是有一样,你俩嘴可都严着点”见致远和泛棹连连的点着头又说:“咱们约法三章,一,这物件的主人不能给我往店里领,二,你们做活不能影响我的生意,这三,此事今后有人问起就说我和你表叔都不知道,记得住吗”田掌柜严肃的盯着俩个人问。
致远说:“爹,我知道轻重,此人是捻军的人,我已安排他住在了关下的大车店里,保您不会有事。”
泛棹接着说:“叔,我想得叫我凤鸣哥跟着一块做,没有他许是不行,他的技术在我爹那儿最好,这东西看似简单,实际得用两箱合一模,这技术也只有他行。”说完看着表叔的反映。
田掌柜沉吟了片刻说:“那也好,凤鸣这个人你们一定嘱咐好喽,这几年我看他接触的人杂,别让他不小心说走了嘴”二人点点头。
田掌柜接过来一看就知道是枪上的零件,俗语讲: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肘吗,更何况田掌柜是个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大小场面也经历过不少,再说那年代洋枪也不都在洋人手里攥着。喜欢舞刀弄棒的人几乎对枪都有兴趣,田掌柜自然也不例外。
使他很快就下了决心的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不论对方是何方神圣一定与朝廷和洋人是对立的,这正对了田掌柜的心思,朝廷的和与洋人的妥协使得田掌柜非常失望,恨不得“一唱雄鸡天下白,换了人间”这思想在中国的农民意识中一直潜伏了几千年,不妨碍一有机会就出来表露表露。帮对方同时也对了自己的心思,何乐而不为。
第二个原因是为商之道的一贯宗旨:那就是“富贵险中求。”平心讲,按部就班的经营,田掌柜实干不过同行的竞争,一般强壮的人都有一颗上进的心,好强的。用现在的人说话:“我就不信我这么庶糜(没起色)”田掌柜相信,接了这个活,一来会有些额外的进项,同时对提高自己的铸造技术是个契机,技术在同行里来说,那就是饭碗。田掌柜不是个糊涂人。所以他对泛棹提出要让凤鸣一块干,是赞成多过担心。
田致远拿秦掌柜做榜样,每每想有朝一日自己做的买卖有表叔的那样红火。他继承了父亲的体魄和母亲的细腻,对一些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泛棹拿来那个枪上的扳机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炉子前干活,地上堆着一堆黄土,致远将一些麻刀头和铁屑掺到里面,活成泥巴用来修补炉膛内的缺损部位。看着泛棹递到眼前的物件就问:“这是什么东西?”
泛棹说:“你猜猜看”致远刚要伸手接过来看,泛棹说:“洗手去”
致远说:“算啦,你就直接告诉我得啦,我手里这点活还没有干完呐,你说吧”
泛棹说:“告诉你,我们要干大事啦,一件天大的事,我这回要让我爹他们看看,咱们一般的老百姓也是能够掺乎国家的事,也能做驱邪扶正的好事”
致远笑着说:“你这是哪跟哪呀,就你手里这么个玩意,跟国家能扯上什么关系”
泛棹就将刚才在家里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拦住李文远的经过述说了一遍,然后说:“我决心接下这活,你和我咱们两个人一起干”
致远听明白后说:“此事万万做不得,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如有败露,你我怎可向爹娘交代”
泛棹说:“这可不像你平日的作为,你不也是雄心勃勃的惦记干点大事吗”
致远说:“我的心思到现在你没闹明白,我是说想方设法的把买卖做大,多挣一些钱,”
泛棹说:“对呀,李文远说做这个比做别的给的钱要多,而且后面还有大活,要是咱能干,钱给的还多,这不正对你的心思吗”
致远说:“可是你这活是要冒风险的,弄不好就,就会,唉,不说背时话”
泛棹说:“表叔不是常说富贵险中求吗,你想安安稳稳就把钱挣到手,有那么容易吗,你想美事了吧”
致远看泛棹又搬出来爹的理论来说服他,一事不知怎么是好,于是他问:“你觉得这事能干?”
泛棹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太平军乃当今豪杰,朝廷已是没落,唯仰洋人鼻息生活,如此中华易主时日不远。天下不二,正是我等报效之时,岂能畏缩退后,为人刀俎。你不必担心,如有败露,自当有我一人承担,决不连累家人”
致远说:“别说得那么惨烈,你得知道咱们两个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的道理我全明白,你可揣测此事,以你我之力岂能完成这复杂工艺”
泛棹说:“我已计划周全,场地就用你家这作坊,你家正好没有外来的伙计,不像我们家里人多嘴杂,容易泄露出去。我算计好,我们白天不干,只是塑模,只等那最后一炉铁水我们就接过来浇注,人员有你我,我想把凤鸣算在内,你看如何”
致远见泛棹语义凿凿,不好反驳,只好说:“表叔已是执意婉拒,不知我爹如何”
泛棹见致远基本同意,就将自己的打算和安排一五一十的与致远交代清楚,二人又设计了一番如何对田掌柜说。没想到田掌柜这么爽快的就答应啦。于是泛棹和凤鸣每天都来到田掌柜这里干活,就像他们一开始说的那样,白天只是在沙箱里做沙模,上浆烘干,晚上等到田掌柜的活干完,他们就接过来干,田掌柜也找个借口说是到老秦那里下棋,只当是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任着他们胡作,成与不成的也没太放在心上。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