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父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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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君玉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闺楼的绣床上躺着了,而床沿坐着的正是自己的父亲萧得功。
萧得功,南唐博望侯,刚刚升职为后将军。原为南唐右将军李沐麾下大将,当“飞雪将军”离奇失踪后,萧得功就成了李沐麾下头号大将。萧得功骁勇善战,胸有韬略,在李沐麾下屡建大功。不过萧得功自负其才,在李沐麾下时常常擅自在战场上更改李沐既定的作战方针,李沐虽然屡加斥责,但是从来没有处罚过萧得功。
盛兴元年,南唐当今皇帝李正明登基后即下旨逮捕李沐全家,罪名是勾结前太子吴王李正德余党,有起兵叛乱的图谋。据传,李正明手上的证据就有一份来自萧得功,在军营逮捕李沐及麾下的其他大将还有其长子李霖,次子李霆下狱的也正是萧得功亲自带的队,而逮捕李沐在京城的家人,亲信大将们在京的家属也是萧得功派的亲信部下。
据经历此次变乱的军中目击者称,当萧得功率禁军逮捕李沐及其麾下亲信大将时,李沐极为震怒,痛骂萧得功,称自己看错了人,枉自一直信任重用他。而李沐麾下的大将也是骂不绝口。萧得功率人抓捕李沐等人在大营之中引起军心极度混乱,大营士卒对要抓捕他们心中崇拜敬仰的统帅极为愤怒,与来抓捕的禁军发生了冲突,死伤者甚众。
整个大营百战士卒高达数万,而萧得功所带的禁军大部为贵族或者大家族子弟,很少有上过战场的经历,而且人数不过几千人。许多中下级军官带头高呼,要求李沐反了,他们愿意追随李沐。在群情汹汹之下,一场兵变眼看着就要发生,李沐站了出来,拒绝了麾下各级军官的请求,阻止了这场即将发生的叛乱。
虽然这些战场上铁打的汉子即使受伤也从未流过一滴泪,但是当李沐在囚车前向围着不肯让他上去的士卒跪下,高呼:“几年后北汉必然南下!请诸位继续看顾百姓!”说完推开士卒的阻拦,毅然带头上了囚车后,这些军中的汉子们尽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放声大哭,“将军走好!”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当萧得功带着禁军押着囚车走后,这些禁军都发现背后已经湿得通透,很多人在返回京城后就动用各种关系从禁军中退了出来,按照他们私下的话说,害怕将来某一天会与李沐这些旧属共事,到时候脑袋给割了下来都不知道。
李沐等人被押入京城,没有经过审理,在天牢里关了三日,就被拉出午门外斩首。
据当时的目击者讲,问斩那天,本来是晴天,当李沐等人押上刑场后,天上很快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李沐在被斩首前仰天大呼:“百姓苦啊!”围观的百姓顿时跪下一片,哭号声四起,更有许多百姓高呼:“将军冤枉”“!放了将军!”
眼看即将出现暴乱,监刑的官员立刻扔下斩首令,派上更多的刽子手,一次性全部处斩。刀光闪过,数百颗人头落地。随即大雨倾盆而下,一道闪电击碎了监刑官身后的旗杆,当时就吓得瘫倒在地。据传,这名监刑官交了令后就辞官不做回家过田园生活去了。
李沐等人被杀后,红河以北各地百姓家家户户焚香祭奠,而李沐麾下旧部所在的各地军营也纷纷摆起香案祭奠,人人披麻带孝,大哭三日不止。直到后来朝廷下令禁止,这些祭奠活动才不再公开进行。
萧得功在回到其军营时,遭到了一次兵变,虽然这场兵变被早有准备的萧得功平息,不过已经军心大失。直到后来皇帝重赏支持其登上皇位的有功之臣,给予萧得功及其部属的赏赐也格外优厚,这场兵变的影响才渐渐淡化下来。萧得功重新收拾军心花费了很长时间,这也是为什么李沐被杀南唐只剩他一个陆上将才,但并没有派驻到商阳驻守的原因。
最终,李沐麾下旧部除了被杀的大将之外,其他的各级军官只要不是萧得功所部,要么被贬职,要么调派到与西秦接壤的边境驻守。有的人战死,有的人以旧伤频发为由而辞退官职回家隐居。
这场由南唐东宫之位的争夺演变成最后的皇位争夺,不仅让南唐失去了李沐这样的擎天巨柱,还牵连了许多人。据有心者估算,这场变乱牵连的官员贵族有千余家,而被杀的高达万人,还有许多人被流放或者发配充军,至于像李沐旧部军营中兵变造成的死伤因为方方面面的掩盖而无法统计,不过传言至少也有好几千人。
对于这一切,萧君玉自然很清楚。她用一双能看透人心底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的父亲,一言不发。
萧得功身长七尺八寸,容姿俊伟,颔下一缕长须,穿着一身紫色便袍,正用一双眼睛温柔慈爱地看着爱女。
“好些了吗?明日就要上路了。”萧得功伸手去扶萧君玉。

“爹,娘去世之前,您在女儿的心中一直是个英雄。娘走了后,我对您的看法有了动摇,对于三年前的事您说您没有背叛右将军,我有些怀疑。明天女儿就将入宫了,以后将很难再见到爹,今天您就实话告诉女儿,您是不是欺骗了女儿?要不娘为什么会郁郁而终?您和娘感情一直很好,为什么娘后来不理会你了?你也在欺骗娘是吧?”萧君玉挣开萧得功的手,大声质问道。
见萧君玉重提旧事,萧得功脸色大变,伸出去扶萧君玉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萧君玉以其明亮而深邃的美眸紧紧地盯着萧得功面部表情的变化,她期望从这些表情的变化寻找到父亲是否欺骗她和母亲的蛛丝马迹。
萧得功俊逸而清癯的面容神色数变,慢慢地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由眼睛蔓延到了面部,这是一种非常深刻而又极为复杂的痛苦表情。许久之后,萧得功扭头别过去,挥手在面上摸了一下。
萧君玉虽然看不见父亲现在的动作,但是她分明地感觉到父亲在用袍袖擦拭眼角的泪花。通过刚才萧得功面部表情的变化,萧君玉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做作之处。父亲心里肯定也很难受,是愧疚?还是有真相必须隐瞒?萧君玉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看清父亲了,三年多时间,父亲变了很多。尤其自母亲去世后,父亲变得非常冷厉而严苛,当然自己除外,即使雨荷这个以前父亲从不责骂的伶俐的侍女,现在有时候也会被父亲责骂。
“爹,你是不是很痛苦?”萧君玉坐起身来把自己的脸庞偎依在萧得功的背上。
“君玉……”萧得功回过身来,把爱女拥在怀中。
“爹,女儿虽然对您怀疑动摇过,可是总是在这个时候有另外一个念头告诉我,爹您一定有心事瞒着我和娘。娘和我是您最亲近的人呀,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君玉……”萧得功看着这个自幼就非常聪慧,天生丽质的爱女,轻轻擦拭掉她眼角溢出的泪花,“有个人曾经对我讲过,人可以去抗争命运,但是是无法回避得了的。如果力量不够,那么命运不能改变,即使有力量改变,那也是逆天而争。逆天势必会祸及别人,一个有良心的人是不能够如此自私的。”
“爹?”萧君玉有些困惑,父亲怎么说这样莫名的话。
“不要胡思乱想。记住,爹永远爱着你和你娘。也许在你心里,觉得父亲做错了事,或者有什么瞒着你,那并不是为父的本意。这一切都是命运,时机合适,那么很多秘密都可以真相大白,而时机不合适,这个世界上很多秘密都将湮没。”
“爹!您能不能肯定地告诉女儿,您当初那样做不是背叛右将军,而是有原因的?”萧君玉双眸闪烁着期冀和希望的光芒。
看着女儿的期盼,萧得功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段惨痛历程,神色再次变得痛苦而无奈。
许久之后,萧得功向萧君玉重重地点了点头。
“爹!女儿相信你的话!明天女儿就要进宫了,以后您身边就没有人陪您了,以后您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把自己身体搞垮了。有空的时候您就来宫里看看女儿。”萧君玉紧紧偎依在萧得功的怀里。直觉告诉她要相信自己父亲说的话,心上的石头总算是可以彻底放下了。她知道做皇后就是自己的命运,既然无法避免,那么就顺应它,适应它,然后通过自己的力量做一些能够做到的事。
“君玉,这个皇后位置不好坐,自古皇帝的后宫就是刀光剑影,进了宫你得多加小心。当今皇帝睿智,雄才大略,志向远比我大唐历代皇帝高远。你只要知道他的这个特点,在小心维护他皇帝的权威尊严的前提下,做好一个皇后的本分,当皇帝盛怒之下做出错误决定,比如要杀大臣的时候进行劝谏。不要害怕会因此失宠,象皇帝这样的人,想做明君,那么就会有肚量,只要你的立场是大公无私!他会事后感激你的。”
“谢谢爹!女儿知道这是女儿的命运。女儿不会只做一个深宫里的小女人,女儿要做一个大唐当之无愧的皇后!只要爹不打算藉着女儿的身份而荣华富贵,甚至不怕假如女儿被打入冷宫而被牵连,乃至遭祸,女儿就敢做一个皇后该做的事!”
“有志气!”萧得功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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