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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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铁面先生房门外的院子里。清晨的阳光薄薄的,洒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各怀心事的五人早早地到了:萧木客、无爱黑龙、风树、玉无瑕、毛不拔。好像太早了些,铁面先生还没有起来。
一向镇定自若的萧木客看到玉无瑕时也不禁有点吃惊——玉无瑕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衣服,丝帕也换了块新的,腰间挂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似乎在向路人昭示:“来抢我吧,我有的是钱。”全身都香喷喷的,每走一步就有一股香风扑面而来。那幅模样,哪里像是要去倒斗,倒像是去与情人幽会。但极不协调地,玉美人拿着一个硕大无比、鼓鼓囊囊的袋子,累得娇喘吁吁。萧木客不禁暗暗好奇,“这家伙带了些什么呢?”
玉无瑕走近四人道:“毛不拔,把这些东西装在你的百宝囊里。”
“玉公子,”毛不拔双手抱在胸前,眯起眼睛打量着玉无瑕手中的袋子,“放我这里是可以,不过要交钱的。看在你是将军侄儿的份上,给你少算点,一天十个平足布。你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呀?”
玉无瑕撇撇嘴道:“一天十个平足布是吧,没问题。不过你收了钱,可得给本公子保管好。这里面都是我的衣服和我特制的养颜秘药。衣服可都是丝绸的,你要是弄起皱了,或是熏的香跑味了,保管费就一个钱都没了,还要赔我衣服。”
毛不拔道:“这种特殊要求我也能做到,不过价钱得翻倍,一天二十个平足布。”
听着二人的对话,萧木客、无爱黑龙与风树都不禁摇头。不过,萧木客生性不爱多事,风树正一肚子不满和疑惑,都懒得过问。无爱黑龙却忍不住道:“无瑕,你是要去倒斗,带那么多衣服干什么?”
玉无瑕很委屈地撅起小嘴道:“表叔,我平时每天要换至少三套衣服的,现在陪表哥去倒斗,只能每天换一套了,您还嫌多?”
无爱黑龙皱了皱眉,但他现在实在心乱如麻,轻叹了一声,也懒得去管毛、玉两人了。
玉无瑕却还不罢休,娇嗔了一声,向无爱黑龙道:“表叔!我最喜欢的那套衣服,见客时才穿的,还被表哥弄脏了,以后都不能穿了。”
无爱黑龙听得心烦,且有意偏袒儿子,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早上起来本该练功的,今天为了送你们出发破了一回例。也罢,既然军师还没起来,我就先在这练会儿好了。”
风树轻蔑道:“反正他又不去,等他做什么?我们直接走了得了。”
无爱黑龙瞪了儿子一眼:“他是你的师父,你要出远门该向他辞行才对。人家都说‘礼在鲁国’,再怎么样你表面上总不能太失礼了。”
风树不屑地扭过头:“虚伪!”
无爱黑龙无奈道:“就算你不等军师,起码也要等白妖出来一块走呀。”说罢自己走到院子一个角落里运气练起功来。
玉美人余怒未消,一脸怨尤、娇滴滴地对风树道:“做那身衣服的绸缎,可是我过十六岁生日时,表叔送给我的。”
俊脸上露出一抹坏笑,风树低声说:“他从粽子身上扒下来的。”
“什、什、什么?”玉美人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纸一样白(虽然战国时还没有纸,也这么比喻了),全身都颤抖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给我……说……说……清……清楚。”
风树笑得像只狐狸,轻声道:“你忘了?那一年我们倒了一个夏朝早期的王姬墓。我爹给你的那些绸缎,有些是墓主的陪葬品,有些就是从死人身下揭下来的。”
“啊?”玉美人闻言顿时表情呆滞,一双俏目里尽是一片死灰般的颜色,整个人就像一具美丽的僵尸。
萧木客见状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正准备开口,却见玉无瑕从怀里摸出一支精致的浅粉色小瓶子来。
风树面色微变,只觉黑影一闪,他就像从未动过一样站在原地,但那支小巧玲珑的瓶子却已经握在他的手上。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聚精会神练功的父亲,风树压低声音狠狠地骂道:“蠢货!等离了这里,你想死尽管死去,我才不会救你!”
听了风树的话,萧木客过了几秒钟才想明白怎么回事,但实在无法理解玉无瑕因为风树的这个玩笑就要自杀。
这时,毛不拔在一旁道:“玉公子,关于这些绸缎的事我知道得最清楚,不过……”
与毛不拔相处了五年的玉无瑕立刻扯下扇子上的玉坠扔给毛不拔,抽泣着道:“你快说……我不想活了……”
毛不拔接过玉坠,先细细鉴赏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他的百宝囊里,这才不慌不忙道:“爷骗你的啦。你也是,平时挺聪明的,一遇到这种事就乱了方寸。夏朝早期有没有绸缎且不说,就算有,那么多年下来早烂了。你想想,咱们倒过的这些斗,里面的丝帛之类,就算没腐烂也经不起一点力了,一动就碎。怎么可能做得成衣服嘛!”
玉无瑕闻言破涕为笑道:“我就觉得丑八怪表哥的话哪里不对劲。真是,我明知你忌妒我的美貌忌妒到发疯,就不该相信你的话。”
说罢,玉无瑕低头看了一看,嗔道:“讨厌啦,我的衣服又弄脏了。丝帕也得重新换一块。丑八怪表哥,你就是想害我成这样对吧?却不料,我就算现在的模样,也比你美上何止千倍,在我面前,你永远都只能自叹弗如、自惭形恢。你这么可怜,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语毕,玉美人轻移莲步,袅袅娜娜地回去重新梳妆去了。
萧木客望着风树手中的小瓶子,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风树笑道:“考考你。”说着把手中的瓶子抛过去。
伸手接住小瓶子,萧木客拔开瓶塞,顿时一股幽香传了出来。轻嗅了一下,又倒出些粉色的液体在手上细看,萧木客却始终辨认不出这是什么毒药,甚至不能确定这是否是毒物。
看到萧木客脸上疑惑的表情,毛不拔急道:“萧爷,我知道那是什么,您身上有钱吗?”
“那个是好东西呀,你要不要尝点?”风树阴险地笑笑,一双俊逸的眼睛却如同厉鬼般凶狠地盯着毛不拔。毛不拔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几步,不再说话。
萧木客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风树:“这究竟是什么?”
风树拿过萧木客手中的瓶子,用戏谑的口气说:“这个叫做‘美人暝目’,是那个娘娘腔的老娘特制的,据说味道甘甜醇美,服后即死,死后尸体千年不坏,始终面色如生,艳丽无比,”风树鄙夷地看了手中的瓶子一眼,“也只有他娘俩这种自恋狂,才有闲情逸致去发明这样无聊的东西。”说完右手一扬,只见一点浅粉色在天际划出一道弧线,不知掷到了多远的地方,完全听不见落的声音。
萧木客刚要开口说话,忽然门一下子开了。铁面先生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白哦白。铁面先生一面向众人走一面大声道:“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风树等人迎了上去,无爱黑龙也从另一边走过来。
其实,从铁面先生拉开门的那一刹那,风树就觉得师父看起来有些不妥。走近一些后,风树发现了,问题出在师父的头巾上——师父的头上似乎不是头巾,而是……袜子?
其余的人也几乎同时发现了铁面先生的异常。无爱黑龙怒道:“今天谁给军师梳头的?”
“还会有谁?”风树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惨叫,风树明明还站在原地,手里却已经拎着一个人——除了白哦白不会有别人了。实际上,白哦白与风树的身高几乎是一样的,而他的身体要比风树壮许多。但风树扣住了他颈上的**位,让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乖乖地由风树拎着。
白哦白可怜兮兮地对无爱黑龙分辩道:“将军,我不是故意的,我给师父梳头时天太黑看不清……”
“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无爱黑龙冷冷的说,“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一类事情,这似乎是你的专长嘛。”
“啧,”一直以来都异常冷淡的萧木客,也好像终于被这帮人磨光了耐心,皱着眉头道:“还没出发你们怎么就那么多状况?这个样子下去,只怕明年都走不了。”
两天以后。夜幕初降。已经离望古台很远的一个荒凉的村子,杂草丛生的小道上。
这条路非常的狭窄,只能容一匹马通过。走在最前面的是白哦白,后面依次是玉无瑕、萧木客、风树和毛不拔。
白哦白拉了下缰绳,勒住马,转过头道:“爷,是不是就在这个村子过夜吧,再往前不知还要走多久才到下一个村子,那就要在荒郊野外过夜了。”
玉无瑕一听急忙勒住马,道:“在荒郊野外过夜?那多脏呀!丑八怪表哥,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
其他人也都停住了马。风树望了望四周零零落落、破破烂烂的民居,向萧木客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村子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反正不太对劲。”
萧木客也四下打量了一会儿,轻声道:“感觉是有点古怪。大家小心点,说不定这里会有什么邪物。”
风树点点头,道:“白妖,你先去找一处民居,给他们些钱,让他们腾些地方给我们住。”
“是,”白哦白独自一人疾驰而去。身后传来玉无瑕娇柔的声音:“找家干净的,洗澡方便的……”,还有毛不拔的叫喊:“找家小点脏点的可以省钱……”。
看上去似乎很久没人居住却还算宽敞的民居,除了堂屋还有四间不小的屋子。三间摆放着少量生活用品,最后面一间堆满了杂物。
萧木客站在堂屋里四处望了一下,道:“这家人呢?他们把所有屋子都腾出来了不成?”说着冷冷地瞟了风树和白哦白一眼:“是把人家都赶出去了吧?”
眼看风树要发火,白哦白忙道:“萧爷,您想到哪儿去了?咱们望古台的军营可是有名的纪律严明。我们一向只挖死人的屋子,从来不去骚扰活人的屋子。”
狠瞪了白哦白一眼,风树伸出一根手指在堂屋的神龛上拂过:“这里的东西都蒙了一层灰,不知有多久没人住了。”
毛不拔闻言高兴道:“那就是说我们今晚住在这里不用给钱了?”
白哦白挠挠头道:“不是呀,这家人都住在对面。其实,这房子是主人家的老房子。好像是他以前离家做生意,回来家人都不在世了。他觉得这里住着伤感,还有点不吉利,就在对面重新盖了一处房子住。但这里毕竟是他父母住过的地方,一直没舍得拆。我想我们倒斗的还怕啥不吉利的?就这里吧,别家都没什么多余的屋子了。”
“回来家人都不在世了?”风树皱起眉头,凭着多年倒斗的直觉他感到这里头有些蹊跷。一旁的萧木客也低头沉思着。
毛不拔依然有些兴奋:“死过人的屋子啊,那也能好好杀杀价,让他们少收些钱。”
这时,玉无瑕娇滴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们打扫干净没?快点!要弄得很干净啊!不干净的话我就不进来。”
“那你就不要进来——”风树吼道,一回头却发现萧木客不见了。
风树一惊,心里涌起一丝失落,暗想:“这家伙难道是属猫的?难道他是个幽灵不成?为什么,以我的武功,他却每次都可以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
风树四下一找,原来萧木客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最后面那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风树走进去,只见萧木客正专心地盯着一个巨大的长方体东西。
此时,太阳已完全没到地平线以下,但天上仍有一点点微光。风树走到萧木客的身旁,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看清了面前是一个有一丈多高,大约长两丈多的大缸子,用一种近乎透明的碧绿色石头制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只一眼,风树就感到这个大缸子十分诡异,目光一触及那碧绿色的石头,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萧木客伸出右手,把两根瘦削纤长利爪般的手指压上缸壁,接着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放了下来。
风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紧张道:“怎么了?”
摇了摇头,萧木客已恢复漠然的样子。抬手指了指大缸,轻声道:“你自己去摸一下。”

风树疑惑地看着萧木客,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探手摸了一下缸壁。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风树迅速把手缩了回来,退到萧木客身边。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手指触到那绿色石头时,指尖穿来的感觉仅仅是预想想中的冰凉。但心头却立刻压上一种马上要大难临头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双鬼手掐上自己的脖子。那不到一秒的接触,带给人的是怎样的恐惧,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风树定了定神,与萧木客对视道:“这是幻术吗?是用来捉弄人的吧?”
“不知道,”萧木客摇摇头,再次伸出两根鸟爪似的手指,“你还敢试试吗?”
“你敢我就敢,”风树一扬头,也伸出了右手。
两人同时把手压上了缸壁。不想再输给身边这个闷小子,风树强忍住心中不断涌出的恐惧,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比萧木客先放下手。脸上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风树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泌出了一头冷汗。
萧木客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放下手,萧木客长出了一口气道:“应该不只是吓唬人那么简单。我一时也猜不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树垂下手,擦了擦额角上的汗道:“管他呢?反正这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今晚大家都放警惕点,明天一早就赶路。”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几声女子的笑语。两人抬眼望去,只见窗外几个村姑正一边笑一边对着屋内两个美男子指指点点。萧木客微微皱了下眉,阴着脸离开了。风树却心中一动,有了个打算。于是,他微笑着走到窗前。
见到风树走近,有几个村姑立即不好意思地跑掉了,只留下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羞红了脸的小姑娘。
风树亲切地微笑道:“小妹妹,问你一件事。我打算把这里买下来住,可是听说这房子有些古怪,你知道些什么吗?”
小女孩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低着头,半晌才下定了决心似的,一跺脚道:“反正你不要买这房子,一晚上也别在这里住,快走吧!”说完就低着头飞跑掉了。
风树满腹疑虑地回到堂屋。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堂屋又没有窗户,风树的眼睛过了几秒钟才适应屋里的黑暗。只见屋子中央的案几上摆了一罐饭和几盘菜,地上已铺了席子,萧木客正坐在席子上闭目养神。一旁,玉美人用一张粉红小手绢捂着脸,一面指挥毛不拔把不合乎他卫生标准的地方打扫干净。白哦白在屋子另一角,正从一个包袱里翻找什么。
风树奇道:“怎么不点灯?这么黑怎么打扫卫生?”
玉无瑕娇嗔道:“就是!白妖在找蜡烛呢。”
毛不拔走过来向萧木客道:“萧爷,那个……玉公子肯定要一人住一间的,我和白妖住一间,您跟我们爷住一块行吗?”
萧木客闭目不答,不知是睡着了没听见,还是根本不想理他。
毛不拔笑道:“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啊。”说着对白哦白道:“你找到蜡烛没?刚才主人家把饭菜送过来了,快点上蜡烛吃饭。我还要给爷准备睡塌去。”
风树低沉道:“别找了,你有带蜡烛来?到主人家要几盏灯过来就是了。这里也应该有灯才对的。”
“啊?”白哦白闻言似乎吃了一惊,接着马上道:“找到了,找到了,已经找到了!说着,手拿一支粗大的红蜡烛走到萧木客身边道:“萧爷,您有火石吧?点一下。”
缓缓睁开眼睛,萧木客随手接过白哦白手中的蜡烛放在案几上,从怀里摸出打火石来。
白哦白走到毛不拔身边,欣喜道:“太好了,点上蜡烛就可以吃饭了。”
轻轻敲击了下打火石,黄色的火光在手中亮起,萧木客就势准备去点蜡烛。这时,借着火光,风树突然觉得放在案几上的蜡烛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妥。
下一秒,风树一个飞身把萧木客扑倒在地。只听一声巨响,混杂着玉无瑕的几声尖叫,一阵浓烟,同时一股火药味在屋里弥漫——“蜡烛”爆炸了,案几上的饭菜被炸得满屋都是,撒了风树一身。原来,那不是红蜡烛,而是……爆竹?
风树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抖了下衣服,喝道:“白妖——”
白哦白又是一幅可怜无比、十分无辜的样子:“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天太黑我看错了……”
“谁信你的话?”玉无瑕娇喝道。其实他离“案发现场”是最远的,但玉美人抽泣起来,“我刚换的新衣服——溅到油了,呜——”
毛不拔也痛心疾首:“白妖,你真该死!这些饭菜值多少钱啊?这里弄成这样,明天要陪主人家钱的你知道吗?”
萧木客此时早已经站了起来。瞟了白哦白一眼,萧木客淡淡道:“看来当初我不该救你——”
“现在你知道了?”风树得意道。
打断风树的话,萧木客冷冷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为什么又多管闲事?你是领教过我武功的,你认为我会避不开吗?”
“你——”风树眯起眼睛看着萧木客,恨恨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该死?”语毕,风树冲出屋去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玉无瑕的哭声、毛不拔的埋怨和白哦白的分辩,久久在夜空中回荡着。
深夜。荒凉的乡间小路。
风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希望这样不停地走下去可以渐渐散去自己的心中怒火。四周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家的灯光,路两边一派荒凉。有时还能见到几个坟包。其中一个还闪着点点蓝色的鬼火。
这种骇人的景象在风树的眼里却与蓝天白云一样平常,甚至要多几分亲切。懒洋洋地打量着这些坟,风树笑了下,自言自语道:“这种乡下的孤坟,肯定没什么好东西可捞。”
这时,风树比常人灵敏的耳朵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响动。风树停住脚步,仔细地听着。忽然,一个身穿白衣、长发盖脸的身影一个坟包后面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发出凄厉的声音。
风树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平静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风树心中暗想:“这里又没有新近挖开的坟,怎么可能跑出僵尸来?要是以前挖开的,暴露在空气中这么久就该腐烂了。不过,管你怎么在这,遇上本少爷算你倒霉!”想到这,风树伸手握紧了腰间宝剑。这柄剑是铁面先生施过法的,一般的邪物一触立即被镇住并开始腐烂。
身穿白衣、长发盖脸的家伙慢慢地走到风树面前,伸出双臂,颤声道:“我……是……千……年……的……僵……尸……鬼……”
风树禁不住笑出声来,伸出左手一把卡住这家伙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大声道:“拜托,这位兄台,你想装僵尸吓人就该装得逼真一点!”、
那人双脚乱踢,一面吃惊道:“你、你、你……怎么不怕鬼?啊——”
风树手上一用力,那人顿时惨叫起来。风树厉声道:“说!你半夜三更地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吞吞吐吐道:“这、这个,我……在这里装鬼吓人,叫他们把钱、钱……都交出来,有时把人吓昏了,就在他们身上摸钱。壮士,饶命……我也是没办法,庄稼收成不好,做生意又赔了……想去当强盗又不会武功……没办法,听说这村子闹鬼,就想出来这招……”
“什么?”风树的手稍微松了点,道:“这村子闹鬼?真有这回事吗?”
“这、这个……”那人紧紧抓住风树的手腕,使尽全身的力气,却感到对方的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卡住自己,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风树冷冷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告诉我关于闹鬼的事情,我就放你下来。”
“好,好……”那人咳嗽起来,“小爷,您先放我下来吧。我要说不出话来了。”
“哼,”风树冷笑一声,松开了手,“快说。”
那人十分狼狈地大口喘气,抚着脖子道:“这个……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像自从二十年前起,村里就陆陆续续死了好些人。一些人是死在澡盆里,一些人死在河边……,这些人都是被淹死的,死时都面目狰狞。总而言之,晚上最好别沾水,连水也别喝。这些死的人几乎都是在晚上,旁边都有水……还有,还有,……晚上村子里经常听见女人哭,还有女人唱歌,那个声音,那个凄厉啊,让人听了寒毛都竖起来了……”
“居然有这种怪事?”看出此人不像是说谎,风树皱起眉头,“我还是回去看看吧。”说完转身向来路疾步走去。
那人大叫道:“小爷,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我是假的?”
风树边走边说:“本少爷给你补充点常识,以后装鬼不要说话,不管是僵尸、是鬼、是煞还是傀,都不会说话的。”
“啊?”那人呆呆地望着风树俊秀的背影,不知有没有听懂。
运起轻功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风树已经看到借宿的房子了。同时也看到,萧木客正快步朝这边奔过来。风树叫道:“喂,你上哪儿去?”
萧木客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改疾奔为慢步,轻声道:“随便出来走走。”
明知对方在撒慌,风树也顾不上理会,忙把那个装鬼的笨蛋告诉自己的话尽数告诉了萧木客。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风树讲完以后,轻声问道:“这个传闻你怎么看?”
过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风树一转头,发现萧木客定定地立在原地,专心致志地思考着。轻轻摇了下头,风树自行向前走去。
刚来到借宿的房子前,风树就听到一阵非常凄厉的女人哭泣的声音,从屋子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微微一怔,风树推开门走进堂屋。屋里光线十分暗淡,只有一支小小的白蜡烛孤零零地放在房间一个角落里,确切的说,是东南角。另外大半边屋子都黑乎乎的。风树在心里暗骂道:“你们倒斗搞习惯了,灯火不放在屋子中央要放在东南角?”
堂屋里没有人,整个房子都似乎听不到有人活动的声音。看样子,那三人已经睡下了。
女人凄厉的哭声还在继续,在寂静的深夜里,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衬托着眼前微弱的忽明忽暗的烛火,显得格外诡异。这哭声太凄厉了,连风树也不禁脊背上一阵泛寒。接着,又响起了歌声,那声音如怨如诉,若有若无,忽远忽近,简直让人身上每一根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风树使劲甩了一下头,定定神,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渐渐地,风树听出这声音是从最后面那个堆放杂物的房间里传出的。回想起那间屋子里怪异的大缸,触摸那些绿色的石头时怪异的感觉,风树感到头皮有点发麻。深吸了一口气,风树拔出腰间佩剑。右手紧紧握着宝剑,风树慢慢地向最后一间屋子走去。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风树一下子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黑暗的房间里,只有那只绿色透明的大缸发出微弱的荧光。此刻,缸里已经盛满了水。一个身上似乎裹着一条白布的女人正在缸里游动着。她的头发至少有三四尺长,水面上浮着的都是她的头发。那头发太长太多了,看不清她的脸。这女子一面在水中游动着,一面唱着那种令人毛骨耸然的歌。
风树脑子里一片空白,汗水一滴滴地从额角上划落。想要转过脸去,想要走开,想要挥剑砍向水中的女子,但他的手脚突然之间都不听使唤了,甚至视线也无法移开,只能这样定定地站着,望着。似乎觉察到了风树的存在,缸中的女子突然直立起来,两只手按在缸壁上,手上惨白的指甲有三、四寸长。
撑在缸壁上的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预感到了点什么,风树在心里狂喊:“不——”,极度不想看到这女子的脸。但此时的他,不知被什么邪法制住了,连闭上眼睛也做不到。终于,水中的女子扬起了脸,与风树对视着。她的脸上布满了血痕,眼珠好像要掉下来一样挂在眼眶边。“看”(?)到风树后,她向前一靠,将脸贴在缸壁上,两道鲜血从眼睛里流出,顺着缸壁缓缓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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