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涯海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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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酒!
酒香扑鼻,沁人心脾。
有好酒,自然不能没有可口的菜。
一碟芦花鱼,一只北京填鸭,一盘红烧狮子头,和一只脆皮炸子鸡,还有一碟爽口的酥油花生米。
安柔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居然连酒菜都可以安排得如此美妙。
米珏微笑着赞叹道:“安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像她这种既美丽又大方的女孩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任我杀淡淡道:“嗯!”
安柔从出现到消失,他始终没有瞧过她一眼,仿佛在他看来,纵然是人间绝色,也远远不如美酒和朋友。
米珏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实在不该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
任我杀抬头问道:“为什么?”
米珏道:“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整天与客人周旋,岂非很危险?”
任我杀道:“如果这个女孩子懂得武功,她的处境就比别人更安全。”
米珏叹道:“只可惜安姑娘只是个很普通、正正当当的生意人。”
任我杀道:“米兄认为她不会武功?”
米珏道:“她本来就是个娇柔小女子。”
任我杀摇头道:“我看未必。”
米珏道:“哦?”
任我杀道:“有一种人,天生就善于隐藏,善于伪装,无论他扮成什么,都绝不会被别人轻易识破。”
米珏道:“譬如东瀛的忍术,或者我们中土的易容术,是么?”
任我杀摇头道:“东瀛的忍术我不了解,易容之术也只是改头换面的技巧而已,我说的这种功夫才是真正高深莫测。如果一个人的内功已有足够的火候,就可以做到深藏不露。”
米珏道:“这是你的猜测?”
任我杀道:“我看得出来。”
米珏道:“你从哪一点可以看出来?”
任我杀道:“她的手。”
米珏道:“她的手?她的手有什么不同?”
任我杀道:“她的手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比别的女孩子的手稍稍厚些,而且还没有留指甲。”
米珏笑道:“原来你对她也并非毫无兴趣,对她的观察居然比我还仔细。”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对于任我杀来说,却一点也不好笑。
他缓缓道:“女孩子通常都喜欢留手指甲,而她没有,这就说明了一件事。”
米珏道:“哦?”
任我杀缓缓伸出手,道:“你看我的手。”
这只手白皙洁净,手指修长,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得很整齐。
米珏伸手捏了捏这只手的掌心,笑道:“你想证明什么?”
任我杀道:“我有一种感觉,她练的是刀法,而且还是双刀。”
米珏道:“为什么?”
任我杀道:“因为用刀的人如果留着指甲,就会影响手掌握刀的力量,手掌稍厚,那是经常抓刀的原故。”
米珏沉吟着道:“也许她用的是剑,练剑的方法和原则,岂非也和练刀一样?”
任我杀摇头道:“不,她用刀,绝对是双刀。使剑和使刀虽然没什么两样,但还是有分别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手腕和手臂之间的差异。”
这一次米珏终于明白了,道:“剑走轻灵,所以力量在于手腕;而刀的使用一般都不离斩、砍、劈、斫这些动作,所以力量在于手臂。”
任我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米兄,在这里做事的莫非全都是女人?”
米珏笑了笑,道:“所以这地方才特别,特别的可爱。”
任我杀道:“她们的老板也是女人?”
米珏道:“嗯!”
任我杀道:“她是什么人?”
米珏摇头道:“一个神秘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任我杀道:“你有没有见过她?”
米珏道:“见过她的人很少。”
任我杀道:“一群女人居然可以把这里的生意经营得如此红火,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米珏道:“本来我也奇怪,但后来改变了想法。”
任我杀道:“哦?”
米珏道:“‘天涯海阁’这个地方,是一块风水宝地,不仅江湖上的朋友要给一点面子,就连官府都要为它撑腰。”
任我杀道:“如果连官府都不敢动它,那么这个老板娘岂非更不简单?”
米珏笑道:“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任我杀道:“难道米兄也不了解这个女人?”
米珏道:“我从未见过她,关于她的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有时候,有些事如果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会更无趣,更不开心。”
他笑了笑,又道:“小兄弟,你岂非也是个神秘的人?交一个朋友,又何必非要知道他的过去,了解他的一切?”
任我杀沉默半晌,缓缓道:“米兄,面对如此美味佳肴,何必为了他人之事而大煞风景?来,我敬你一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
任我杀拍开第三只酒坛的泥封。
这一坛是陈年花雕。
斟酒,举杯;举杯,斟酒。这坛酒很快就变成了空坛子。
任我杀又拍开第四只酒坛的泥封,酒香刚刚飘溢出来,忽然“蹬、蹬、蹬”一阵声响,有人走上楼来。
六个人,四个男人,两个女人。

四个男人一人一个模样,当先一人黄麻短衫,多耳麻鞋,左耳上悬着一个碗大的金环,满头乱发竟是赤红色的,火焰般披散在肩上。
第二个人的衣着装扮就比他斯文多了,青色劲衣,青帕包头,虽然长得并不好看,但怎么看都比第一人舒服。
第三个人却是一个精赤着上身的虬髯大汉,一身黑肉就像铁打的,如此寒冷的天气,他敞开的胸膛竟似热气腾腾。
第四个人就让人觉得顺眼多了,是一个蓝衫白裤、面容清秀的中年文士,神情仿佛相当悠闲,但一双眸子却闪着精光。
这四个男人身上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背着一把长刀。
最吸引人的是那两个女人。
无论是谁,看到这两个女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天涯海角”的少女们也很美,但这两个女人却更成熟,不仅风姿绰约,还很懂得打扮。
会打扮的女人并不一定浓妆艳抹。
左边那个女人好像天生就完全不用脂粉,可她的脸却依然白皙滑嫩,吹弹可破。
她穿得也很考究,一件紧身的墨绿衫子,配着一条曳地的百折湘裙,不但质料高贵,手工精致,颜色也配得很好。
穿衣服也是一种学问,要懂得这门学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显然是这行的行家,她的体态本来有些丰满,但穿上这身衣服,恰好勾勒出她本身的线条,掩盖了稍嫌多余的突出。
她看来显然已经不再年轻,却显得更成熟。
这种年龄的女人,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风韵最是撩人。
站在这个中年美妇身边的那个女人,年纪明显年轻许多,正值花信年华。
如果中年美妇是个优雅的贵妇,那么她就是妖艳的荡妇。
正是风寒雪冷的季节,她居然穿得很少。
对于男人,她显然非常了解,很懂得男人的心理,知道男人最喜欢女人穿衣服最好不要太多。
她现在就只穿着一袭很单薄又很柔软的红色绸衣,还故意掀开胸前的衣襟,半遮半掩,露出一段雪颈和一片如雪的酥胸。
她的胸膛成熟而饱满,她的腰肢纤细而灵动,尤其是她的腿……
这是两条绝对美丽的腿,修长、挺拔,多一分则太肥,少一分却又嫌太瘦。
她的体态轻盈,风情万种,眼波顾盼之间,令男人勾魂夺魄。
这样两个美丽而成熟的女人,跟四个奇装异服、打扮怪异的男人站在一起,显然格格不入,怪异而奇诡。
这六人似乎并不想引起太多的是非,彼此间绝不交谈,纷纷落座。
他们的出现,虽然还是引起了骚动,但很快就停止了。
任我杀缓缓收回目光,突然冷哼一声,充满了蔑视之意。
米珏道:“小兄弟与他们莫非还是旧识?”
任我杀摇头道:“那四个男的是中原有名的绿林大盗,恶名昭著,江湖上不认识他们的人只怕并不多。”
米珏道:“‘中原四盗’?”
任我杀道:“那个满头赤发的怪人,出身苗疆,心狠手辣,是他们的老大,‘火焰刀’苗烈。青衣汉子是老二‘披风刀’杨冲,虬髯大汉是老三‘追魂刀’司徒静,中年文士排行第四,‘无形刀’许思文。这四人本是独行大盗,也不知为了什么,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据说他们做的买卖都是大的,价值若非在三十万白银以上绝不动手。”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被他们盯上了的,十有都不会失手。”
米珏道:“莫非这一次他们又有了目标?那两个女人想必是他们请来的帮手。”
任我杀道:“那中年美妇是许思文的表姐柳月媚,据说年轻的时候是闽南一带的当红名妓。那个年轻一点的女人是他的情妇,‘飞花娘子’风飞花。”
米珏道:“看来他们这次的目标也是大有来头,不容易对付,所以才请了帮手。”
任我杀道:“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倒霉,仅是‘中原四盗’就已经让人很头痛了,何况还多了两个艳如桃李、毒如蛇蝎的女人。”
米珏右耳忽然轻轻扇动,低声道:“莫非……莫非他们已经来了?”
本来就很热闹的大街,这时候突然变得更喧哗起来。
三匹健硕的高头大马并驾齐驱,大街虽然宽阔,马匹虽然行走不快,但路上的行人仍然纷纷闪避。
中间那匹马上端坐着一个满腮大胡子的中年大汉,身躯魁梧,不怒自威。
他的左边是一个年约三十二、三岁的青衫文士,面目俊秀,满脸英气。
大汉的右边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儿,身形佝偻,似乎有些虚弱,缩着本就瘦小的身子,不住地咳嗽。
在三骑马匹的后面,十辆镖车连成一串紧紧跟随,每一辆镖车都有两个矫健的趟子手,每一辆镖车都插着一条碗口粗大的杆子,镖旗在冰冷的寒风中不断飞舞,猎猎有声,绣的也不知是雄狮,还是猛虎。
马蹄声在“天涯海阁”大门前戛然而止,那青衫文士对大胡子大汉轻轻说了几句什么,大胡子大汉点点头,回头吆喝道:“大夥儿赶了半天路,在这里歇一歇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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