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张道人再施点豆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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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斩官”调兵“挖”断了“小丙岭”山梁上的“龙脉”,把他老父亲生前选好的风水宝地给毁了。又用特殊方法对他行刑,终于把他的法术破了。
吾必奎一死,平叛也就结束了。皇帝率领十万大军撤回京城。由于“监斩官”详查传授他法术的高人时,“详查”到他老父亲头上,让他的老父亲无端代过,成了“替身”。因此才没有追查到张老道的头上,让这个“名誉军师”躲过了一劫。
张老道虽然躲过劫难,但却被吓破了胆,躲在烂泥田村里不敢露面。后来传来消息:吾必奎被抓住处死,尸首装在铁棺材里吊在“老鸦塘”半空中;他家的祖坟被刨了;“小丙岭”山梁上的“龙脉”也被挖断了;皇帝泄了愤,出了气,收兵回京城去了。张老道得到这个消息,知道灾难已经化解,危险已经过去,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但他还是格外小心谨慎,不敢以道士先生自居,更不敢把自己的本事显露出来。为了蒙蔽视听,“改换门庭”,装成个平平常常的老百姓,娶妻生子,过起了平淡的农家生活。
张老道平平淡淡过了七八年,安安稳稳没出什么事,他以为危险已过,皇帝不会再追究往事,便又坐不住了,时时想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本事。特别酒喝醉时,会口无遮拦,夸夸其谈,说自己是白云山、白云道观“广灵子”道长的高徒;在师傅门下学得多少了不得的本事,会看相算命、安财门、看风水宝地,会“除鬼驱邪”、刀砍不死、指鹿为马、“点豆成兵”的法术;说土司吾必奎的“刀砍不死,沾地即活”的法术就是他教的;说他教他在老父亲的棺材里放了十万芝麻绿豆兵,助他打江山,夺皇位,就怪他不听话,提前挖开坟墓,让那十万“芝麻绿豆兵”见了天光,“呛了阳风”,呆气枯萎死掉,故此,他起兵造反才遭到失败,被擒遭诛杀;要是他听他吩咐,照计行事,已夺得江山,当了皇帝——他这个“军师材料”的老道也不会躲在烂泥田这个小穷山沟里,这会已是官居宰相,名声显赫了……
张老道大事吹嘘,不厌其烦。村民们听了,只当他是在说疯话,吹大牛。反正说疯话、吹大牛不犯死罪,不上赋税,随他去说,大伙只当是在听奇谈趣闻,无人在意。然而,别人不在意,他却很在意。他见别人不理会,不相信,吹得更起劲了。有的村民听不过,背地里讽刺:“你张天德牛皮哄哄,大言不惭!真如你吹的那样,有那么大的本事,你咋不去跟着吾必奎大干一场,却跑到烂泥田这穷山沟里躲起来,像受惊的乌龟不敢出头……”
一晃许多年又过去了。
张老道有个儿子,叫张大政,年少时听老父亲大吹大擂,极力渲染,不以为然。但是长到二十几岁,成了大小伙,再听到张老道乱吹乱讲,心中就不是滋味了,问张老道:“我说爹呀,您整天就瞎吹!您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何不露几手出来给大伙看看,免得让村里人说您是‘吹牛大王,骗人老手’?”张老道回答:“谁瞎吹啦?我的确是有这样的真本事的嘛!你要我露几手出来给大伙看——我这些本事使出来,是要用在有雄心壮志的大人物身上,助他打江山,争皇位的——能随便露出来让人看吗?吾必奎死了,元谋县已找不出啥大人物来,你叫我这些本事露出来干啥啊?
这个张大政,仗着年轻气盛,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胆子“瞎”大。见老父亲说话不把他放在眼里,很是不服气,道:“我爹您瞎看不起人!吾必奎死了,您找不到别的大人物,可以把您的本事用在您儿子我的头上啊!”
张大政的话,把张老道给逗乐了:“嘻……你龟儿子!还真有雄心壮志啊——真不知天高地厚!吾必奎是啥样的人?你是啥样的人?人家是世袭的土司,镇边的守备,舞刀弄枪,跑马射箭,天天锻炼。而你是穷山沟里割草砍柴,放牛放羊的小百姓,天天只会砍柴放羊,纺绳子打草鞋——这样的本事,你以为真能打江山,争皇位啊?”张大政还是不服气,说:“我爹您就是瞧不起人!本事么是学出来的。我没有本事,您可以教我,我学会了,不就有本事了?”张老道答道:“儿子喂!不是我瞧不起你。当初我助他造反,他虽然举事失败,但是我还是雄心不死,躲到烂泥田这个小穷山沟里等待时机,指望有东山再起之日。我儿你是不知,我给你取了个‘张大政’的名字是啥意思?按照‘测字法’的解释,‘张大政’就是‘掌大政’、‘掌大权’、‘掌江山’——我心里就是巴望着儿子你长大以后能打江山,夺天下,当皇帝呢。这穷山沟里的无知小民,没有文化知识,看不出我给你取的名字的含义,还一直认为我是吹牛皮,说大话呢。唉!只可惜他造反失败,一命归天;元谋的‘龙脉’又被官军挖断,从此再难出当皇帝的人物了。所以我给儿子你取这个名字,也就成了‘摆设’——只是个心愿罢了。”
张老道这么说,张大政更有说法了:“我爹您既然有雄心壮志,又有这个心愿,就想办法去实现——教我法术,助我十万雄兵,帮我打江山,夺皇位才是!那个什么‘守备’吾必奎,他是外人,您也教他,助他,如果不教我,助我,就是偏心眼!再说,就算他侥幸得逞,夺得江山,当了皇帝,跳起脚我爹您也只能当个宰相。可是我却不同,我是您儿子,要是您助我成功,夺得江山,我当了皇帝,您就成了太上皇——太上皇比宰相不知大了多少!到时候,我把您接进京城,享不完的清福,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凌驾于万万人头上,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张老道父子俩你问我答说得兴起,说着说着,张老道让儿子给“绕”进去了。他心里一阵发热,头脑一阵发昏,不由一阵“昏”想:“是啊!助我儿子当上皇帝,我就可以当太上皇!虽说元谋县的‘龙脉’已被挖断,但是事在人为,可以碰碰运气啊!既然我躲到烂泥田村里等待时机,想东山再起,何不拼尽全力,助我儿子成功呢?万一大事有成,我就可以到京城去大展经纶,倾其胸中所有,了却心愿,用不着在这小山沟里当‘缩头乌龟’了……”
张老道头脑发热,利令智昏,要帮助儿子打江山,夺天下。然而遇到了很大的难处。他对张大政道:“儿子喂!我到是想帮助你打江山,争皇位,但是有些事情不好办啊!”张大政问:“有什么事情不好办呢?”张老道说:“我施‘点豆成兵’法助你十万雄兵有麻烦啊——施这个法术,有一个苛刻条件:变成‘神兵神将’的芝麻绿豆,必须埋在祖坟的棺材里,祖坟又必须葬在风水好的‘龙脉’宝地上。我助他十万雄兵,他有这个条件,他老父亲已死,又葬在‘龙脉’上——可你就不行了——你爹我还精神抖抖地活着,总不能为了这十万雄兵,把老倌我打死了,装到棺材里埋掉啊?我要不死,没地方埋那些芝麻绿豆,便没有十万雄兵助你——你说这该咋办啊?”
老父亲不死,就不可能得到十万雄兵,这可难了。急坏了张大政。看张老道那气色,身体健康,精神十足,少说再活一二十年不成问题。若等老父亲死了才去打江山,争皇位,黄花菜早就凉了——哪能等到那个时候哦!
张大政一着急,不由得在屋里不断地转圈,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一转圈,还真“转”出办法来了。原来张老道以前在人前吹嘘自己的本事时,说他会“憋气功”:在水中“憋”七天七夜不死,在土中埋七七四十九日能活——这不就行啦!于是张大政对老父亲道:“我爹您会‘憋气功’,干脆装一回死得啦!白天我把您埋了,晚上再悄悄地去把您刨出来,把您藏在咱家茅草房楼上,您在暗中助我。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十万雄兵有了,大事也就可成了!”
张老道听张大政要他装死,一时被弄得哭笑不得,心想:“你龟儿子!心肠歹毒,心狠手辣,真要把老倌我活埋了啊!”他心里这么想,却不露声色,换个口气道:“装死这一招不妥!我要帮助你打江山,争皇位,就得不离你左右,帮你出谋划策,你好带兵打仗,冲锋陷阵。而我‘死’了,埋到黄土里一回,就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了。你叫我躲在茅草房楼上,万一没躲藏好,让人看见,以为是鬼,把人吓死了,可不是好玩的;要是人们知道我装死骗人,告到上头,惊动官府,派兵来捉拿,还不等你举兵造反,我父子俩便被抓到大牢里关起来了——还想打什么江山,当什么皇帝哟!”
张大政弄不明白老父亲这话是啥意思,一时急了,道:“我爹您若不装死,我就不能得到十万雄兵,举事就难成,争皇位就无望——您老人家就莫想当太上皇!我也知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想得到您的十万雄兵,又想得到您的亲临指教是不可能的,只能得其一。助我冲锋陷阵的十万雄兵最重要,所以我爹您干脆装死装到底,在家躲了不要露面,我自去征战。等我打下了江山,夺得了皇位,只管接您去享福得啦……”张老道想想,也只有这么办了。自己也老了,这一身的本事,再不用就“过期作废”了。与其埋进黄土,不如拼死一搏!于是答应装死,帮助儿子成功。
张大政见老父亲同意装死,还贪心不足,道:“我爹您别偏心眼!您助他十万雄兵,还教他‘刀砍不死,沾土即活’的法术——您也得教我这个本事!万一我举事不成,造反失败,也好用这个法术保命!”张老道说:“这个法术早被官军破了,他都被杀了装在铁棺材里吊在‘老鸦塘’半空中,上不沾天,下不沾地——难道你也想造反失败后让官军把你捉住,杀了,也装在铁棺材里,吊在班果山大箐的半空中,上不沾天,下不沾地,让父老乡亲过往上下看了,指指点点,评论笑谈吗?这还不把老张家的脸丢尽,把你爹我‘羞死’?得!那‘刀砍不死,沾土即活’的法术不好使,我这里另外教你一个‘缩地法’,这个法术好使,跑得快当,将来你举事不成,造反失败,官军要抓你,你只管逃跑,他们逮不着你……”
张老道父子俩密谋策划,说着说着,就把举兵造反、争夺皇位的大事谈成了。转天,选了个好日子,张老道双脚一伸,两眼一闭,“死”了。村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议论纷纷:这张天德怎么了?平常又不见他得过什么病,身体健康,精神不错,怎么说去就去了?莫不是大米饭胀的——撑死了?
村民们不知所以,胡乱猜度。张大政却装得一本正经,恰有其事,哭天抹泪,哀声嚎啕。乡亲们齐心合力相帮,把张老道抬到他自己选好的“风水宝地”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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