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黑狗拉金奇迹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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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把荷花送到中山寺,阮大妈是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她找到了她该去的地方,从此不会受到坏人的欺负;担心的是,她到了寺中到底习惯不习惯?寺中的师姐们对她好不好?后来听说她被供到大殿的佛台中央,当活菩萨奉养起来,得了法号“活佛老母”,受到千人万人的敬奉瞻仰,好不高兴。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阮大妈怀着对她的牵挂和思念,亲自到寺中去探望,果真看到她端坐于佛台之上,接受香客们的顶礼朝拜。见自己的闺女转眼就成了活菩萨,阮大妈心中无比自豪,放心了,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可是没过多久,阮大妈又得到消息,说荷花让慧心师太“藏”起来了,一时着急,赶忙到寺中探问。慧心师太热情地接待了她,并告诉她,由于到寺中来烧香拜佛、瞻仰荷花的香客太多,形成了极大的嘈杂,搅扰了荷花的清修。荷花不乐意这种场合,所以另外在雷应山找到一处幽静的小寺——香山寺,把她送到那里隐居清修了……
慧心师太说的话,阮大妈能够理解。自己的闺女自己最清楚。荷花从小又瘫又哑,全家人凑齐,也才三口;有时候忙田里的活计,两老口出去了,只留下荷花一人在家,时间长了,她养成了独处和喜欢幽静的性格……到了中山寺,环境突然变了,身处嘈杂吵扰的香客人潮之中,肯定适应不了——需要换一个安定幽静的栖身场所是情有可言的。只是她移到了香山寺,离家远多了,路上又很危险,以后要见她一面就不容易了。
阮大妈别过慧心师太,回到家里,思想不安,心潮起伏。荷花虽然离开了自己,但抚养了她这十几年,同甘共苦,相依为命,已是感情深厚。自己年迈体衰,生死难料;不管香山寺有多远,路途再有多险,也要在有生之年去看望她一眼,才能了却心中的牵挂。
阮大妈想来想去,终于下了决心。第二天一早,收了一些花生,西瓜子,还有几扇红糖,送给荷花的。用篾饭盒包了一盒饭,备了路上自己饿时吃。把这些东西都收了装在提箩里。她怕路上遇到恶狼毒蛇,发生危险,特意带上家里那条大黑狗,真遇上危险,它会保护主人;就是叫几声,也可以壮胆。大黑狗知道阮大妈要带它去“旅游”,高兴得摇头摆尾,活蹦乱跳,跟着一起出了门。
阮大妈身体虚弱,出行不便,拄着一根竹棍,走得很慢。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才赶到香山寺。进到寺里一看,见荷花好端端地坐在正殿佛台中的莲花宝座上,左右有两个小童侍候着,没受半点委屈;山清水秀、景色优美的环境,比中山寺强得多。看到这种情况,证**心师太说的是实话,她胸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真正放心了。
荷花看到阮大妈不顾路途艰难,打老远地来探望,非常感动,让小童好生招待她老人家。她在寺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要返回了。她来到荷花跟前,叮嘱道:“闺女喂!为娘的今天能来看你一眼,见你有个好的安身之处,也无什么挂念了。为娘的已年迈体衰,行走不便,这么远的路,这么高的山,以后恐怕再难得来看你了。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保重身体……”她叮嘱过后,才转身往寺外走去。
荷花看着阮大妈单薄清瘦的身影,蹒跚迟钝的脚步,想到她老人家今后将无依无靠,孤独凄凉,不由生出怜惜之心,十几年第一次开口说了话,小声叹道:“唉……多可亲的老人!多善良的老人!多无私的老人!多伟大的老人!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看出阮大妈今后会遭遇窘迫困境,活佛老母并不会坐视不管,袖手旁观的。阮大妈刚走出寺门不远,一个小童就追出来了,一边招手一边叫:“老婆婆!老婆婆!您等一下,等一下!我家主人有一件礼物要送给您,叫您把装饭的篾饭盒拿给她装礼物……”阮大妈听了小童的话,很是高兴,心想,我闺女真是孝顺,还没忘记送礼物孝敬我老婆子。便把篾饭盒递给了小童。小童接过来,转回去了。过了一会,小童拿着饭盒出来,边递给她边交代:“老婆婆!我家主人嘱咐,这个饭盒里的礼物很贵重,叫您半路上不可打开,一定要到家以后才能打开……”她答应:“是罗!我记住了。”小童回去了,她也往山下去。
阮大妈走了老半天,中午时,已下到了坝子。她走得又热又累,肚子也饿了,便来到一棵大攀枝花树下休息。当看到提箩里的饭盒时,就好奇起来,心想我这闺女到底是送什么礼物给我?不如打开看看,如果是点心的话,正好吃几块充饥。她这么想,也就不顾小童的交代,把饭盒打开了。细细一看,把她给气“乐”了,原来里面装得满满一盒黄黄的屎。她连连抱怨:“背时姑娘!背时姑娘!我老婆子到山上看你一眼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要你送什么礼物啊!你们佛门中人,一辈子清苦,没什么礼物可送,我老婆子也不会计较……这下可好!你用这东西当礼物送给我——啊嘀嘀!把我的饭盒也弄脏了……”
饭盒里装了一泡屎,阮大妈很是生气,甩手就把它倒了。带去做“保镖”的大黑狗一直跟在身边,它也饿极了,见她打开饭盒,摇头摆尾候在一旁,那意思是,主人家您吃点心充饥,也“赏”点碎渣子给我解馋……她一点都没有吃,全都倒掉了。它跑过去闻闻,正合口味,毫不客气,一点不剩,全部吃了。她把屎倒了,但饭盒的旮旯底角还沾有一些,没倒干净。想找水洗一洗,周围又没有;想丢掉,又舍不得。干脆把饭盒装进提箩又拎回了家。
到家后,阮大妈找来一面铜盆,然后打开饭盒准备清洗。饭盒打开后,那些“屎”一下抖落在盆中,碰得叮当作响。她定睛细看,落在盆里的东西都变成了黄灿灿的碎金子。这下她懊悔不及,知道自己错怪闺女了。
原来活佛老母想得周到。为什么嘱咐阮大妈一定要到家才能把饭盒打开?几十里路,除了有猛兽出没外,不是还有土匪强盗拦路打劫吗?要是让她带上满满一饭盒金子赶路,万一让拦路打劫的遇上,打开饭盒一看,是金子,还不抢了去?但打开看到一饭盒屎,别说是抢,就是白送也没人会要,还会说你是疯子,离你远远的——这不就安全了?她识不得个中奥秘,把一饭盒金子白白扔掉了。她只有叹息自己运气不佳,无福享受。
不说阮大妈懊悔不已,只说第二天发生了天大的怪事。
天刚蒙蒙亮,阮大妈就听到自家的大黑狗惨叫不止,赶紧起了床,到院中察看。见大黑狗弯着腰,伸直腿,撅着**在拉屎,只是干挣,拉不出来,难受得直叫唤。她走到跟前,摸摸狗肚子,觉得里面有许多硬块,像是“结肚”了。她一边揉着狗肚子,一边想着去找点什么药给它吃。正在这时,就听“啪嗒”一声,大黑狗挣出坨“屎”来了。她定睛细看,却是一坨黄灿灿的金子。
原来昨天半路上阮大妈把一饭盒“屎”倒出去,让大黑狗全都吃了。而这些“屎”是被施了法术的:在路上是“屎”;到了阮大妈家便是金子——大黑狗在半路上吃进肚里的是“屎”,回到家里,狗肚子里的“屎”同样变成了金子。她摸到狗肚子里的硬块,就是“屎”变成的金子。
一饭盒“屎”全让大黑狗吃了,狗肚子里就有一饭盒金子。这下可把阮大妈高兴坏了。她想,也是阴错阳差,该着我老婆子把大黑狗带了路上做伴,要不然,这一饭盒金子还真找不回来了!她高兴之余,别的事也不忙去做了,找来面盆,对着狗**;再找来一个草墩,放在旁边,自己坐到草墩上,抱着狗**,等着它往盆里拉金子。
金子在狗肚子里结块发硬,狗就痛得难受,它要弯着腰,撅着**惨叫上好一会,才挣得出一小坨金子来。狗的惨叫声,惊动了一个人,她就是隔壁的宝他娘——春香。
阮大妈家隔壁住着王婶一家。王婶嫁到王家后,生了一个儿子叫王金贵。后来公公婆婆死了;不久,丈夫也患疾病死了。王婶成了寡妇,她含辛茹苦把王金贵拉扯**,给他讨了个媳妇叫春香。小两口恩恩爱爱,生得一个儿子叫王宝儿……如今往事已过去了十几年,王宝儿都讨了媳妇;王婶也得病过世了;春香也已四十来岁,村里年轻一点的人也都叫她“王婶”了。
却说春香在自己家院内,听到隔壁阮大妈家的大黑狗叫得凄惨,心中觉得奇怪,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两家院子挨着,共用一堵隔墙,她搬来一只凳子,又垫上几个土坯头,站上去,爬在墙头上,正好能够窥视到阮大妈家院里的情况。她往院内观察时,看到大黑狗正弯着腰,使劲在拉屎;狗**下放着面盆,阮大妈坐在草墩上,抱着狗**对着那面盆,好像在给狗把屎一般。她看清楚了,差点乐出声来,暗暗笑道:“我说阮妈!您怕是把自己的闺女送到寺庙中不得常见,想闺女想疯了?那狗又不是小孩,它要拉屎,让它随便拉就是了,何必要人把?用盆在后面接着,还怕把地下弄脏了啊……”

春香取笑阮大妈呢,就听“咣当”一声响,大黑狗拉出一坨“屎”来了。她听着就不对劲,心想,这狗拉的什么啊?怎么碰得那么响?这时阮大妈把狗拉出的“屎”检出来擦拭,她才真正看清楚,那是黄灿灿的一坨金子。
狗会拉金子,这可是天下奇事,非同小可。她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哆嗦着下了凳子,瘫坐在墙根脚直拍胸口,喃喃自语:“我的妈哟!怪了!怪了!这条狗会拉金子,它到底是‘神狗’还是‘妖狗’啊?”
不管是“神狗”还是“妖狗”,能拉金子的就是好狗!好奇心驱使着她要到跟前去弄个明白。于是,她从地上爬起来,往阮大妈家去。
阮大妈家一直很贫穷,不怕贼偷,大门从不上锁,门内门外,都是老鸦嘴的铁门扣;门扇上有个小眼,一根线穿两头,两头都拴着插销。想出门,从里面拉线,外面插销脱离,便可出门;想进门,从外面拉线,里面的插销脱离,便可进门。要出要进,自己操作,不用叫人开门,很是方便。她跟阮大妈家是隔壁,平常有什么事走往,到阮大妈家来,进门出门如何操作她晓得。到了阮大妈家门前,她先从门缝往里看了一眼,然后拉开院门,径直走了进去。
阮大妈聚精会神守着狗呢,突然门响,接着就见她推门进来。她到了阮大妈跟前,装模作样,无话找话:“唉哟!阮妈喂,天才放亮,您家的老狗就不停地叫,我想可能是有什么事,特意过来看看,若需要帮忙,我可以……噫!您老人家抱着狗**干什么?”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阮大妈一时手脚无错,慌了神了。所谓的“富不露迹,财莫示人”,家里的狗会拉金子,实在不想让外人知道。但是看到春香已来到跟前,也不好隐瞒,只好照实说:“我在抱着老狗拉金子呢!”她道:“咦!阮妈,老都老了,您还说瞎话哄人——谁信?”“谁哄你来着,这不是老狗刚刚才拉出来的嘛!”阮大妈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说假话,指着从盆里检出来擦拭干净的金子给她看。
春香在墙头那面看是虚,来到跟前看是实:阮妈家的狗会拉金子不可置疑。她看着黄灿灿的金子,又眼红,又嫉妒,心里直痒痒。看着阮大妈就要发大财了,她变着法儿一个劲套近乎,献殷勤:“阮妈——干娘!看您老人家也抱得累了,就让干女儿替换您抱一阵吧!”
阮大妈为何抱着狗**不放?原来她手脚不灵便,眼睛不好使,要是不抱住了,它跑开去,东拉一坨,西拉一坨,便不好跟着去找;万一跑到外面去拉,那可就损失了。所以她抱住了不敢放。
阮大妈一个人就这么抱了大半早上,确实够累的,腰酸胳膊疼,正有点支持不住,听“干女儿”说要替换她,正求之不得,随即起身让位。“干女儿”来替换,她就守在一旁专门拾金子。
春香到阮大妈家就没有转回去,引得王宝儿和他媳妇也寻到这里来了。二位亲眼看到狗**里拉出金子来,跑出去就把消息传开了。这下牛街村可就炸开锅了。听到传闻的人都跑到阮大妈家看“稀奇”,把院子都快挤满了。看过狗拉金子的人出去后,又把“稀奇”往外传,像长了翅膀一样,越传越开,越传越远。
阮大妈名叫刘桂枝,她爹叫刘进宝;她还有一个独眼的娘——爹娘虽然死了,但还有两支亲戚。侄儿、外甥这样的人,有五十多个找上门认亲戚来了——几十年没什么走往,全冲着阮大妈家有一条会拉金子的狗,想来沾点光,占点便宜;像春香那样,认阮大妈做干娘的也有二十多个,全加起来有八十多个。这么多的人,阮大妈家只住得下三十来个,其余的被春香“热情”地招呼到她家去了。
人多了,要吃要喝。春香是阮大妈的“第一干女儿”,便由她来管生活,当“伙食总务”;王宝儿当“伙食采买”;王宝儿媳妇去抱狗**。阮大妈拿出五小坨金子去采购物品,大肥猪买了五头,香油打了五大桶——油盐酱醋,烟酒糖茶……样样买齐,还没花完。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一连三天,每天酒席都是十多桌,吃吃喝喝,好不热闹。到第四天,吃过早饭,大多数人都休息去了,还有二十多个在院中,围着看狗拉金子。就在此时,只听院墙外“嗷嗷”一阵怪叫,声大如雷,惊天动地。大伙寻声望去,就见一条黑影“嗖”地一下窜上围墙,原来是一只大花豹。
这只花豹,长约八尺,高约四尺,全身满是开口的铜钱花,立于墙头上,张牙舞爪,嗷嗷咆哮。院中的人看清,惊得魂飞魄散,到处躲藏。跑得快的冲入堂屋,关紧房门……有五六个跑得慢的,被关在外面。这几位心里害怕,情急之间,看到院墙一角有一个厕所,顾不得脏臭,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下去。这农村的厕所,一般都是露天的,下雨天,雨水都往里灌,积的都是臭水,这些人往下跳,就跟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臭水溅得满头满脸也顾不了。
却说大花豹在墙头上龇牙咧嘴,嗷嗷嚎叫,把院内的人都吓得躲藏起来了,便跳下来,直扑向大黑狗。大黑狗也被吓了,瘫在地上,拉不了金子,拉了一地的尿。它扑到大黑狗跟前,张开血盆大口,一下把它脖子咬住,然后一摆头,就把它甩到了背上,转身又跳上了墙头,一刻也没停下,只一晃,就消失了。
过了好半天,躲藏的人们听听没什么动静,有的胆子稍大一点,从门缝往外瞄,觉得没有危险了,才把门打开,探头探脑地走出来。先出来的这些人,别的不顾,东张西望,就忙着找狗,可是把院内找遍,连狗毛都没见一根。这时跳到厕所里的那几个爬出来了。当中有一个“胆大”的,他跳下去时没忘了探头向外观望,院内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见人们找大黑狗不见,便哆嗦着道:“大、大……大黑狗让……让花豹背……背出去了……”众人一听,都着急了。大黑狗可是财神老爷呀,大伙都指望着它拉金子发财呢。要是让花豹叼了去,大伙的发财梦不是就落空了?
大伙怕发财梦破灭,要想把大黑狗找回来,于是有一些胆大壮实的小伙,便找了锄头、扁担,约了出去追寻。找出去三五里,没见一点踪影。眼看天时不早,有人认为,这么长的时间,大黑狗可能早被吃掉了,即使找到,也可能只是一堆骨头——找到也没什么用了!大伙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这么毫无目标的找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于是垂头丧气地转回去。
会拉金子的大黑狗没了,情况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狗拉金子可不像拉屎那么容易,要弯着腰,撅着**干挣上好半天,才挣得出一小坨。挣上一天,也只挣得六七坨;折腾了这四五天,也才拉得几十坨。现在拉金子的狗没有了,金子也就不会再增加,这几十坨,八十多个人吃喝不了多长时间。把金子花光了,拿什么发财?谁要守在阮大妈家不走,金子花光了,谁就得养她的老——自己的亲娘都顾不过来,谁愿意来养一个穷老太婆?结果三天不到黑,这些侄儿、外甥、干女儿、干儿子,如鸟兽散,走了个精光。院内又孤孤单单地只有阮大妈一个老太婆了。
话说到这,便更显得奇怪了。像豺狼虎豹这些动物,互相不为伍,各有栖息地:野狼狐狸之类,只在坝子中的荒沟破箐中躲藏,不敢“越界”上山;恶豹猛虎之类,则隐藏于深山之中,从不轻易下坝子。既然是这样,为什么阮大妈家院内会突然出现了恶豹?为什么外面田野中放牧着许多牛、马、猪、羊,豹子不去背,偏偏要跳进院来把拉金子的大黑狗叼走?难道豹子也想发财致富?这些疑问都让人迷惑不解!把多年前的疑问也联系起来:龙川河的狂涛巨浪中,一个婴儿躺在木盆里平平安安地淌下;阮大妈家救回一个婴儿;豹子窜到阮大妈家背走了拉金子的狗——这一连串的奇事,都围绕在她家展开,难道都是偶然?难道都是巧合?——不!世间不管什么事,“有因必有果”,“有根必有缘”!围绕着阮大妈家的、相隔十几年的这几件奇事,有着必然的因果联系。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这就必须“追根溯源”——这又要从别的事情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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