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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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亢——亢亢——”伴着轮齿与铁轨的碰撞声火车开始有规律的在寂寥的旷野中缓慢地前进着。
时间是2006年9月8日。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因些火车上并不算挤。车厢上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些乘客。李璞玉坐的是双人座,旁边空着的座位正好方便他的工作。
打开笔记本电脑,启动之后李璞玉很快就就进入了状态,继续着一年多以来的工作。只见他的手指如飞般在键盘上敲打着,一行行的程序命令像水花一样喷薄而出。但奇怪的是,他输入的不是用以编写程序的C语言,C++,Java和C#等特定的编程语言,而是简体汉字、阿拉伯数字,还有一些很特殊罕见的字符……李璞玉埋头入神地忙着,浑然不觉四周的人与事。不远处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正讨论着什么,还有一些人或是朋友或是陌生人也彼此在交谈着。当然,李璞玉是不会去关心这些事情的。
时间荏苒而去。不觉间1个小时过去了,途中经过一个车站站时火车停了10分钟。现在是午饭时间,不过李璞玉并不饿,只是手指有点累了,便停下来买了瓶水。喝两口,润润喉。休息一下准备再工作。列车上正播放着时下的流行歌曲,车厢上饿了半日的人大多在吃午饭,也有少数的几个人在低声聊着……李璞玉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他还在想着如何构建程序命令呢。
休息了一会,李璞玉刚准备继续工作,广播提示列车正进入下一个车站,车上人群一阵骚动。这些并不曾影响李璞玉。
“请问,这里有人吗?”很媚的声音,却有种怯怯的味道。
“没有。”璞玉头也不抬,手里闪电般弹跳着。“麻烦你让我进去好吗?我的票上说的是这个座位。”声音的主人指着李璞玉里面的座位。没有回答,璞玉手捧笔记本站起来让开。
那女子先放好唯一的行李箱,然后走进去里面坐下来。璞玉也跟着坐好,顺便打量一眼那女子——应该说女孩,她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光景。
好美!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女孩很瘦,颇有“白菡萏香初过雨,红蜻蜓弱不禁风”的骨感美人的神韵,小小年纪就具备了一切美人应该具备的胚子——眉如弯月,姣好精致的面容,明亮晶莹的眼眸,挺直而小巧的鼻子翘得恰到好处,嫣红小嘴微抿着,陈旧的黑色衣领下露出一段白晰细嫩如天鹅般优雅的颈项……不能再看下去了。虽然李璞玉大多数时候并不讲究世俗所谓的礼教,但起码还知道孔夫子“非礼勿视”之道——而事实上是——因为女子侧过头来了。他机警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向女子点点头后埋头继续手里的活。
想不到如此妩媚的声音会出自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而且还是这么美的女孩。
摇摇头,李璞玉甩脱脑中的绮念。似乎,今天自己动了一点“凡心”呢。
很快,他就忘了身边的女子,沉浸于编程中了。只见他时而意气风发一口气打上几十行程序,时而停下来皱眉苦思。
艾菲身体稍微向里卷缩,似乎那样可以给她更多的安全感,她瞥向身边这个奇特的男子。
如果,如果不是李璞玉脸上的表情一直保持着一种几乎一成不变的淡漠,他可以说得上很帅气迷人。轮廓棱角分明,阳刚的线条使他看上去凭添几分英气,衬着中长的微乱碎发看起来有书生的儒雅。然而淡漠的表情却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年轻的脸上有着几分饱经沧桑后的成熟稳重,只有在他不经意间偶然流露出的神情时才更像个男孩。尽管太许多人眼中他本来就是个男孩……
下午1点35分。火车进入ZQ站。李璞玉停下来,活动一下手骨。
车上起了**动,因为一时间下车与上车的人都挺多的,坐着的人看热闹,刚上车的人扛着行李嚷着借路,车厢里顿时一片吵闹。李璞玉只觉得一阵头大,无处不在的“嗡嗡”声直往耳里钻,使得他都没一点好心情了。
无聊之下,李璞玉往周围打量起来。
忽然上来4名男子,都是中等身高,比较瘦,头发还染成五颜六色。一个留着飞机头,一个戴着耳环,一个马脸猴腮,还有一个生有一双显眼的装风耳。看上去四人脸上都一副凶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流氓混混。他们中两人在车厢头部坐下了,另两人东张西望的向尾部走来。经过李璞玉身边时两人都眼里发光,猥琐地盯住艾菲,看到李璞玉的手提电脑,眼球又是一阵乱转。然后慢慢地走到车厢后面坐下窃窃私语。
这下可能有麻烦了,李璞玉皱眉心想。刚才那两个人的神色他可是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不过这些人再大胆应该也不至于在火车上行凶吧,或许自己过虑了。
车上,依旧是一片喧闹,或是几个老乡拉家常,或是几个女人谈论什么时尚潮流,又或者一群人说着低俗的话题……
李璞玉看向身边的女孩,她似乎还在为刚才被人色咪咪地看着的事不开心。他感觉有些好笑的转过头,却无意中看到前面那两个流氓相的人正四处窥探,他装作不在意的往后看看,发现另两个流氓相之人也在四处打量,鬼鬼祟祟的。
这下看来真的有麻烦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见机行事吧。想了想,李璞玉向身旁的女孩小声说:“小姐,藏好你贵重的物品,一会可能会有事发生。”“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艾菲诧异的看着他说,说完转过头不理他了。李璞玉摇头苦笑,继续打开电脑敲打出一行行的程序命令,一边注意前面那两个极可能不怀好意的人。
火车终于徐徐起动,车上等得不耐烦的人欢呼起来,刚上车的人则显得很兴奋。
短暂的热情过后,人群逐渐平静下来。
时值下午,乘坐了半天火车的人都昏昏欲睡。这趟车配备的人员本来就比较少,从未见过乘警在车上巡逻,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一二个负责车上卫生的人员过往。
忽然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响起。前面有两个人站了起来,正是其中的两个流氓相,几乎同时,后面另两人也离开了座位。他们从腰间掏出用报纸包着的水果刀或水管,各自分出一个人守住车厢的两头。
车上顿时一片慌乱,飞机头说话了:“大家都安静点,我地(粤语:我们的意思)兄弟几个最近手头比较紧,不得已向大家讨点蝇头小利,希望大家配合点。否则咪(别)怪我地不客气了,边个(谁)敢反抗的话,我让他偿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滋味!”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水果刀,一脸狰狞。另一边的装风耳也说话了:“都同我配合点,拎出身上的钱财。唔系的话……”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威胁意味。
两人开始分头抢劫。钱包,首饰,手机等值钱的东西统统都不放过。明晃晃的水果得人们只能乖乖就范。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人性的懦弱暴露无遗。
却说李璞玉原本不甚在乎的心态此刻荡然无存。原想着这几个人空手白脚的,真要挑起什么事端他也不怕,没想到他们身上还藏着利器。这下真的麻烦了。
Shift,Fuck!李璞玉少见的在心里咒骂。同时,手底下更快了,急速的敲键声引得旁边的艾菲一阵侧目,似乎丝毫没察觉到当前的形势。或许在她心里,劫匪劫的只是钱财,而她身上的钱早已所剩无几。
“嘀嘀嘀……”,电脑因为CPU和内存的利用率过高而当机了。“该死的!”李璞玉不由骂出声来,保存进邮箱的信息资料还不到40%呢。其中最重要的程序组还没来得及压缩就……这可是花了他几天时间编写的程序,而且硬盘里还有很多他这几年来编写的小软件和搜集到的资料,他这几年来花费的心血就几乎全都在这台电脑上了。
李璞玉的座位在车厢的中部,两名劫匪就要来到面前了。无奈的关了笔记本放好,他脑中运转,盘算着怎么办。希望他们不会同时过来,他唯有这样期盼了。
天不从人愿,飞机头一来到他面前就对另一名持刀的同伙喊道:“野鸡,快点过嚟(过来),呢度(这里)有两只肥羊。”“嘿嘿……嚟啦,飞哥。哇,好正的妞!”那名装风耳劫匪一看到艾菲就猛吞口水,眼中闪烁着淫欲的光芒。擦擦嘴角边的口水,装风耳伏到飞机头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看到飞机头点了头,装风耳迫不及待的就想先占手脚上的便宜,边说边往艾菲身上探手:“靓女……”可怜的艾菲想到马上就要降临自己身上的遭遇,霎时间小脸吓得泛白。

“野鸡,咪住(慢着),先做正经嘢。”说着示意装风耳看向李璞玉。
“哎哟,啧啧啧…靓仔(小子),睇你呢副样,生得咁(这么)似小白脸¬——唔系(不是),生得咁大只(高大),应该叫大白脸。嘿嘿,仲有(还有)手提电脑,身上的钱都唔会少到边度(哪里)去。快点同我连钱连电脑交出嚟。唔系的话……”说着装风耳手上的刀晃来晃去,恐吓意味十足。
一旁的飞机头不耐烦了:“野鸡,同佢咁多废话做乜(什么)呀,动手抢咪系咯(动手抢不就是了)?搞掂之后……”说着转过头看看艾菲又看看李璞玉**着:“靓仔,不好意思,借用下你条妞,好快就还番比你的啦!——野鸡,仲唔动手!”
没办法,看来只能硬拼了。李璞玉看向装风耳手中锋利的水果刀,心里不禁有点发毛。不容他多想,装风耳探手抓向他的手提电脑。李璞玉看向他们身后,装出一脸欢喜:“差佬(警察)嚟啦!”
俩名劫匪条件反射般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机会来了!李璞玉一脚踢向装风耳拿刀的手,同时右手抓向飞机头拿刀的手腕,全力一扭。“咔”,一声清脆的骨折声,紧接着是水果刀落地的“当啷”声。飞机头一声惨叫后竟硬生生的晕了过去。来不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另一边被踢中手腕的装风耳哇哇叫着砍了过来。李璞玉只能连连后退。突然右肩膀被大力砸了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右手已是无法提力,是车厢尾部的那名戴耳环的劫匪偷袭,幸亏他拿的是水管而非刀,否则……
腰间又被狠狠地砸了下,时间不容他多想,装风耳操刀又砍了过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李璞玉沉喝一声,快速转身,左手抓向耳环拿水管的手腕,又是一声沉喝,全身力量迸发,把耳环甩向装风耳砍来的水果刀,顺势把他手中的水管夺了过来。一声惨嚎,耳环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靠近脖子的左边锁骨处血流如注,倘若伤口再偏向脖子一两分,只怕不用一会就得向阎罗王报到。
不顾耳环的惨状,装风耳如疯了一般向李璞玉砍来。车厢另一头的马脸猴腮眼看事情不对劲,也顾不上望风了,拿起飞机头掉在地上的刀冲了过来,朝着李璞玉就是一通乱砍。浑然不管事情的后果了,此刻只想着把眼前这可恨的小子砍死方解心头之恨。
李璞玉左手挥舞着水管堪堪护住头脸,受伤的肩膀和腰间传来的痛楚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闪避稍为迟缓,右手小臂就中了一刀。鲜血,顺着手指滴落车厢。后面是连接两节车厢之间的狭隘甬道。劫匪越逼越紧,退还是不退?
周围,是惶恐的乘客,人人自危,没有谁想到上前去帮忙,任由那垂危的青年和劫匪拼搏着。避来还不及,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上去帮忙呢!世态,本来就这般炎凉。
车厢两端已没有劫匪守着,有些乘客害怕得早就往别的车厢跑去。
艾菲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此刻她觉得自己是那样没用,只能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却帮不上哪怕一点点点的忙。车上的铁壁倒是贴着工作人员的电话号码,可她没有手机,车上有手机的乘客也在刚才被劫匪搜去了。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跑向另一节车厢。
“噗”的一声,李璞玉右手上臂也中了一切,深可见骨,顿时血流不止。迫不得已之下,他退到了甬道内。然而,严重的伤势使得他的动作愈见迟钝,过多的失血令他浑身疲软,一阵晕眩袭来,眼皮瞬间变得沉重,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了。刀,在他的瞳孔中渐渐放大,近了,近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它们划过两道优美的弧线砍向脖子与头顶,甚至几乎在瞬间就对它们做出了受力分析。然而,他已无能为力。就这样结束了吗?多年来的蛰伏励志,一身抱负未曾施展就要命丧黄泉,他心里充满不甘。
一团白光闪过,朦胧却刺眼的光芒笼罩了整节车厢。静……死寂般的静,时间似乎静止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李璞玉睁开眼,眼前逐渐清晰起来。车厢里的人好像保持在一种静止的状态,装风耳和马脸猴腮手中的刀还悬在空中,离脖子和头顶相距不足一公分——奇怪,身上的伤不痛了,伤口竟然止了血,失血过多的症状也不复存在,浑身还充满了劲儿……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李璞玉满腹疑惑,但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感觉就像玄幻小说里的故事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最终他也只能如此解释了。
如此遂不再多想。李璞玉转到两劫匪前后,一人一个手刀把他们击晕过去。而这时车上静止的一切突然之间复苏了。看到四名劫匪都倒在了地上,被抢的乘客纷纷一拥而上拿回自己的财物。没人去管李璞玉的死活,人情冷暖,世间本如霜。人性,此刻被诠释得酣畅淋漓。
“你没事吧?”很娇媚的声音,担忧的话语中却带着醉人的温暖。是她,那个邻座的女孩,她的眼中满是关怀。见惯了世态炎凉的李璞玉心中不由一阵感动,他轻轻答道:“我没事。”见她双手抱着自己左臂执意要扶自己回去座位,他不好拒绝,便由着她了。
这时,接到报警的列车长和十多名乘警以及医护人员姗姗来迟。列车长边吩咐几名乘警协助乘客认领被抢的财物边带着其他人往李璞玉这边走来。两名医护人员拿出医疗工具,察看了一下李璞玉的伤势,最终判定为轻伤,消炎之后便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列车长在一旁看着大大松了口气,不吝口水地大赞着李璞玉见义勇为、不畏强暴、敢于挺身而出,捍卫人民的财产安全……
吩咐医护人员简单地处理了劫匪的伤势之后,列车长叫乘警把他们带了下去,末了,又对李璞玉说到站之后随他去车站派出所录下口供,不等璞玉示意,便转身走了。
“你身上的伤势真的没什么大碍吗?”艾菲看着他左臂衣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犹自不放心,想起刚才危急的情形,不自觉中连声音也带着一丝战栗。
“我真的没事,”说着李璞玉轻轻动了动左手,拿过一旁的手提电脑,“你看,还可以正常活动。”确实,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深可见骨的伤口转眼就愈合,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似乎他身上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团白光又是什么?为什么自己身上会发生如此奇异的变化?……然而,这一连串问题没有任何人能回答他。百思不解之下,不由无声哂笑,既然想不明白,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压下心中的疑问,启动电脑后,李璞玉正想继续他的工作,身旁女孩柔媚的声音再次传来:“谢谢你,刚才要不是你……”
温软的话语似乎有一种摄人心神的魔力。李璞玉望向她,眉宇间蕴着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女人魅惑的风情,神情宜喜宜羞,娇俏的小脸在淡白灯光下的映衬下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李璞玉整个心神都差点为之失守,忽然全身打了个激灵,才把他的魂魄及时给勾了回来,却一时忘了怎么回答。
艾菲看到他一副呆样,忍不住“噗哧”一笑,把李璞玉笑得颇不好意思,不过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
“小姐,那个……”李璞玉想说自己只是出于自卫。
“我叫艾菲,你,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艾菲打断他的话,声音又恢复了那种给人怯怯的感觉。
“爱妃?”很荒谬的李璞玉想到古代帝王对妃子的称呼。
“嗯,艾是艾草的艾,菲是芳菲的菲。你还没有介绍自己呢!”这倒像是责怪他的小气了。
“李璞玉,木子李,璞玉浑金的璞玉。很俗气的一个名字。”
“没有啊,我就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嘛……”
轻松的话题开始在两人之间漫延开来……
命运往往如此玄妙——因为某些巧合,冥冥中缘分把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拴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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