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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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站口出来,李璞玉呼了口气——终于到上海了。旁边的艾菲低着头,一言不发。火车到了上海,她便不复先前的欢欣雀跃,反而显得郁郁寡欢,任李璞玉怎么逗她就是不说话。
“丫头,到上海了,你该开心才是。好了,我也要到学校去报到了,有事就打电话给我,要记牢号码了,要不然我可找不着你,没电话也没地址的。来,笑一个,别绷着个苦瓜脸。”
艾菲强颜一笑,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挥手和他道别,看着他走向车站旁的“上海交通大学入学新生接待处”,直到身影消失在校车内她才徐徐离去……
没有小说中的帅哥艳遇美女而产生火花剧烈摩擦的情节,虽然接待新生的人确是女的,而且都具有几分姿色。不过生活就是生活,它永远都那么现实。天上不会无故掉下馅饼,即使有也是把你砸进医院的那种意外;同样,街上的美女不会粘上农民打扮的穷小子,相信有这事的不是白日做梦的话那他该去请教一下精神病院的同志们。
几个接待人都热情地向穿着光鲜的新生介绍着交大。自然,一身穷酸的李璞玉被晾在一边了,虽然他提着个笔记本电脑,不太像刚从田地里洗干净脚跑来求学的农民,但这年头水货二手货海了去了。也好,这样他倒落得清闲。李璞玉嘴角撇了撇,不知是嘲人还是讽己。
几名大二大三的师姐领着十多名新生往学生科走去,里面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春风满面地走出来,看样子是刚登记完的新生。想到未来四年就要在这美丽的校园度过,这可是他们三年挑灯夜战,呕心沥血奋斗得来的,怎能不叫人激动!
十几个人中李璞玉是最后登记的,不过似乎事情不是那么顺利——他的录取通知书上没有说明班级的安排。也就意味着,他的寝室也没有安排,还有一系列的相关手续无法办理。一旁的几个师姐和其他新生看在眼里,不自觉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像这种事,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是走后门进来的,学校暂时还没有安排,可一看他这副穷酸模样就知道不是富家子弟;二是填写志愿的时候服从分配,刚赶上最低录取分数的。无疑,所有人都认为他属于第二种情况。也许是学校最差的专业还没招够人,这乡下小子踩了狗屎有幸被招了来,而学校不知何故疏忽了安排的事。这样的解释,大家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
终于,几个师姐不耐烦的撇下李璞玉,带着登记完的新生往宿舍区去了。经李璞玉的提醒,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的负责登记的中年教工才想到打电话到教务科询问。
“喂,你好!我是教务科的刘长义——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名新生的录取通知书里没有相关专业的安排,给登记造成了不便——名字叫李璞玉,木子李,返璞归真的璞,璞玉的玉,麻烦帮我查一下——好的,好的。”说完挂了电话,转过身指着璞玉身侧的椅子对他说:“这位同学,先坐下吧,过几分钟就有消息了,”又指指旁边的饮水机,“渴了就自己倒水吧,不用害羞。”
李璞玉坐下来,含笑点头,心里对这位教工有了几分好感。这年头,对于不相识的人不含任何目的而能和颜悦色以礼相待的人已不多见。
“呵呵,我也是过来人,知道一个人出门在外有多不容易,社会是发展进步了,可这年轻人哪,却越来越不会照顾自己了……”
“铃铃铃……”“喂,你好!——什么,叫他到霍老那里?——什么,霍老要找他?——好的,好的,我这就带他过去。”
刘长义匆匆挂了电话:“年轻人,跟我来,咱霍校长点名跟我要你呢。”这位热心的教工一边走着,嘴上犹自不停的说着,“说到霍校长呀,就不得不提陈校长,那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他和陈校长可是全校师生最尊重的人物,这二十多年来,他们不知为了教育界作了多少贡献,**来的得意门生遍天下,说起来没有谁莫不肃然起敬的,没有他俩也就没有咱学校今天的地位……本来呢,开学在即,他老人家应该很忙才对,不知为什么点名要找你。想来也不是坏事,你可要好好应对,说不定霍老——哦,他老人家习惯我们这样叫他,说不定霍老高兴起来指点你一两下,你就获益匪浅了……”这位教工居然滔滔不绝的一路上说下来,直到了副校长办工室前才停下来,嘱咐他回头有什么不懂的事就找他这才离开。
“得——得得——”“请进!”声音威严而不失亲切。
李璞玉轻轻带上门,坐下沙发。办工桌前的老人正握着笔在文稿上圈圈画画,见李璞玉进来了也不停下。老人估摸已有六十多岁,身着中山装,一张国字脸如他的声音般威严,正气凛然,饱经沧桑的虎目略显疲惫,却依然犀利逼人,此刻正炯炯有神一丝不苟的阅着文稿,花白的头发见证了这可敬的老人二十多年如一日的工作,亦讴颂了他二十多年来对教育界的贡献……办工室很简陋。进门处横摆着一张上红漆的松木沙发,也就是李璞玉坐的这张,沙发上有象棋和围棋各一副,估计已有一段时间没动过,上边还蒙着薄薄的一层灰尘;左边紧靠沙发的角落放着一张木制的四方小茶台,台上摆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小茶壶和几个茶杯,茶壶边是一盅茶叶,茶台底下是两个水壶;沙发进来一点就是一张长方形办工桌了,上面放着一台办工电话还有一些文件,办工桌两边各挨着张转椅;再就是老人背后和靠里墙的书架了,这也是给李璞玉印象最深刻的。推门而进,两边的几排书架就映入眼帘,不到20平方米的办工室,书架就占了近半面积,李璞玉算了下,怕不有上千书册,许多处书册间还有经常翻动的痕迹。他对老人的钦敬不由又添了几分。
终于,老人放下笔,拿过一旁的的茶啜了口润润喉,这才把椅子转过来。
“呵呵,老毛病了,手头上的工作不忙完总放不下来。小伙子,等得不耐烦了吧。来,先喝杯茶,咱们慢慢聊。”老人笑容可掬,站起来去斟茶。

“晚辈不敢当。还是让晚辈自己来吧。”
“哈哈——当得当得!天下哪有你‘桀骜天才’当不得之事?”
左右打量着这当年狂傲地宣称“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天才一副错愕的表情,老人好像变脸般换上一副与身份年龄极不相称的语气继续说道:“嘿嘿,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想当年,那个连校长的门都敢摔的傲气小屁孩可是闻名遐迩席卷大半个中国,传闻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母猪见了也呷腮……”
这番话要是由别人道来,李璞玉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由这位在他心目中带着钦佩的老人说来,再衬上那种语调,他就不由的一阵恶寒,全身骤起疙瘩,老人在他心中的形象也立马大为改观。老人尚不知自己的形象在面前这位天才心中由一个高大威严而令人钦佩的的大家急转直下降到了一个猥琐的糟老头。
也许久已未曾起过童心,又或许老人的诙谐让他起了恶作剧之心。璞玉也换上一副语调“配合”地回答:“诶,老头,我早就弃劣存优,舍芜取菁,改傲从谦,本已得证大道,人前人后虚怀若谷,掐指一算,再过几年就要白日羽化脱去**凡胎位列仙班,奈何被你这么老实一夸,害得我忽动凡心留恋风尘,道行毁去大半,前功尽弃了。你这道貌岸然的老头啊,为人师表,却误人子弟;人老心不老,更是为老不尊。唉,孔子他老人家坟头冒清烟了——”他娓娓道来,语调时而肃然时而神气时而懊悔,又倏然急转直下,一脸痛心疾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真个惟妙惟肖。
…………
霍东兴额头冒起了黑线,本来就有些黝黑的脸,这下子活像个从非洲挖矿回来的民工。遇上这么一个无赖人物,说不过气不得,他还真是没辙儿。
“哼,哼哼。”霍东兴清清嗓子,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俨然恢复了一派大家风范,不过似乎对面那小家伙不吃他这一套,悔不当初啊!
“哼。接下来咱们该谈正事了。嗯,我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小李了。小李啊,初来乍到,还习惯这里的生活吧?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
李璞玉悠悠然地等他说完,问道:“这个,我好像还是今天刚到的学校,说不上习不习惯的。至于问题嘛,目前就有一个——关于我所在班级宿舍等的安排——”璞玉把“排”字的尾音拉得老长,“你老叫我来不是为了这个吗?”
“咳咳,”,霍东兴差点咽住,居然把这事给忘了,讪讪地笑了下,“这人哪,真是越老越糊涂!”
“你老是老当益壮。许多人拍马都赶不上!”“哈哈…那倒是,那倒是。”小的拍得贼滑溜,老的笑得忒巨奸。整一绝妙搭配!
“那个,小李呀,说说你的想法,你想念什么专业呢?”
“随便,不要是体育、艺术之类的就行。”李璞玉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小李,虽然我知道你学什么都能学得好,但也要考虑一下啊。”霍东兴语重心长,语气隐隐带着着急。他可是个宝啊,好不容易才给招到这里,怎么能浪费了呢!不过,他委实不知该如何安排,觉得把他放哪里都好,但同时是一种浪费,总不能不负责任随随便便一丢吧。那样不啻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几个老家伙铁定不肯放过他,就连自己也会良心不安,可又不能安排他主修几门专业吧?这样不但在体制上说不过去,实际上也不允许呀!先不说不同专业在时间上有冲突,就连院区也相隔甚远,那是不可能的。唉,第一次发现,学生天赋太好也会令人头疼!怎么安排是好呢?
霍东兴苦思不已。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思考,只是一直都想不到妥善的安排,生怕一个不善之举,把这个百年一见的天才折杀在自己手中。他可是中国的未来啊!
“霍老,你看是不是能这样呢?”李璞玉打断了他的沉思,“你看,能不能给我一些方便,我平时不甚喜欢上课,大多数时候都在图书馆呆着……”
“有了!有了!”霍东兴欣喜若狂,忍不住打断李璞玉的话。听到这小家伙说到“方便”,他脑中灵光一闪,再仔细想想,自觉办法大为可行。
“嗯,你先听我说,”霍东兴急欲说出自己的想法,“小李,我知道你天赋极高,各方面都擅长,你也不想浪费了自己的天赋是不是?”不等他接口,又说起来,“所以呢,我想你各方面的特长都培养起来。当然,我知道时间和地点方面有冲突,不可能面面俱到,什么时候想学什么由你自己决定,拣些重要的课程听就行,只要你肯学就好,我相信这对于你来说是小菜一碟。虽然我知道你自己自学也完全行得通,不过呢,很多知识教授老师们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去听一下课许多疑惑就会豁然开朗……”
霍东兴为了说服李璞玉,环环相扣,循循引导,动之以利,晓之以诱……
“那就是说,上课的时间、地点都任我决定咯?”李璞玉心想着,那我岂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偌大校园任我逍遥!
“是的。你看怎样?”霍东兴想了想他的话,自己的确是这意思。要是让他知道李璞玉心中所想,估计要气个半死。
“嗯——让我想想。”爽快地答应当然会令人怀疑,此时应该故作沉思。
“好!那就这样安排。”半晌后李璞玉才终于回答。
“那就好。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了,我想说的你老都给说了。”“嗯?”这话倒说得霍东兴一楞,不过他也没多想。
“好了,我打电话去跟小刘(刘长义)说一下对你安排的事,一会你跟他去吧,我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可没空跟你侃啊。”老人家长吁短叹起来。
目送那个有趣的小家伙离去后,霍东兴又坐回办工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是一叠厚厚的资料,封袋上赫赫印着“李璞玉”三个楷体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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