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在那家街道小厂糊火柴盒，并不算什么正式工作，只因为她妈妈是街道小组长，见女儿在家里闲着没事做，就叫她去那里上班。
开始，还有些活儿干，也能按时上班下班，渐渐地，活儿少了。阿茹就常往发记这边跑，帮他做点事儿。
邻近摊档的人就问发记：“她天天都来你摊档，是你妹妹吗？”
发记笑“嘻嘻”说：“是那种妹妹！”
那人马上明白了，就说：“好漂亮。”
发记好得意，说：“我这眼光还是可以的。”
阿茹就拿一片包装的纸板拍打发记的头，说：“谁是你那种妹妹。死发记，你别占我便宜！”
发记便半真半假地说：“你做我女朋友吧。”
阿茹说：“好啊！好啊！”
发记好一阵欢喜，却见阿茹脸儿一沉。
她说：“谁要做你女朋友？谁愿做你女朋友？”
发记说：“我很差吗？”
阿茹说，你不差？等你长大了，有我这么高了，我可能还会考考虑虑。
阿茹说，你别以为，在街上摆个小摊档，赚几个小钱就大过天。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不让你摆摊档了。你有本事，找份正式工作，端个铁饭碗。那时候，我就做你女朋友。
阿茹说，等你再有本事，给我找份正式工作了，我马上就嫁给你。
发记自知自己事，涨红脸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可你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在街道小厂和几个老婆婆糊火柴盒吗？说不准哪一天，你就没班上了。”
阿茹说：“你别咒我。哪天我真没班上了，没饭吃了，我就去你家吃。”
发记说：“好啊！好啊！”
阿茹说：“你别口轻轻，你要养我一辈子。”
发记说：“一辈子就一辈子。”
这么说了，阿茹才发现说错话了，脸又红了，又拿纸板拍打发记的头。其实，发记并不是有意的，被打了好几下，也没醒悟过来。
终于有一天，阿茹那街道小厂就关门不上班了。
本来，那街道小厂也就是一个暂时聚所，有火柴盒糊时，大家就凑在一起，没活儿干了，就关门走人。所以，老婆婆们都习惯了，没事儿似地说说笑笑回家了，只剩了阿茹站在紧闭的门前空落落的，不知怎么办？
这是夏天的上午，太阳光很灿烂地照着，没有一丝儿风，天气就闷热闷热。
阿茹便问发记：“我以后怎么办？”
发记刚开档，忙着往架上摆衣服。他边忙着边说：“这有什么，你就也摆摊档吧。我不是说过吗？我想再扩大一个卡位卖鞋子，你就在我旁边卖鞋子吧。”
阿茹说：“我不会在这街上摆摊档的，我要找份正式工作。”
发记说：“你以为找份正式工作很容易吗？你看看这条街这么多人摆摊档。谁不想找份正式工作？就是找不到，才到这摆摊档的。”
阿茹说：“你别拿我和你们比。我和你们不一样。”
发记问：“有什么不一样？”
阿茹说：“就是不一样。你看看你，你爷爷什么人？你这身份，谁会要你？你再看看那些人，不是以前经常打架闹事的，就是蹲过监狱的。我才不愿和你们混在一起呢。”
发记生气了，说：“你好，你好。你好出身，好身份。毕业这么多年了，怎么不见你找份正式工作？”
阿茹说：“我会找到的。”
发记说：“你上哪找？找什么正式工作？还去糊火柴盒吗？”
阿茹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死发记，你不得好死。我今天这样子，都是你咒的。”
发记心就痛了，就不说话了，不敢再招惹她了。
不过，发记还是开心了好一段日子。阿茹没事儿干了，就经常到发记的摊档来，有时一呆就是一整天。摊档不忙的时候，他们就坐着说闲话。天气热，阿茹一边说，一边摇着扇，让一缕缕带着她体香在发记鼻尖飘，飘得发记心儿慌慌地跳。
有一次，阿茹指着不远处问发记。
她说：“你看那两人，是不是一对儿？”
发记看了看，问：“哪对啊？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你说哪一对？”
阿茹说：“你真蠢，这都不知道。就是那个女的高高的，男的矮矮的。他们看过来了。那男的好丑啊！”
发记说：“肯定是一对。你没见那女的手搭在那男的肩上吗？”
阿茹“哈哈”笑，说：“怎么会这样啊？他们一点也不般配。”
发记说：“有什么不般配呢？我看他们就很般配。”
阿茹说：“你以后。也找一个高高的老婆，你就到她的肩，下雨的时候，你拿伞，手举得直直的，也够不到她的头。”
发记说：“我就娶你吧。每次下雨，我都和你上街，都给你打伞。”
阿茹就笑，说：“哪天下雨了，我们试一试。”
发记心里好一阵跳，说：“试试就试试。”
他看了看天，真希望马上下一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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