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致命深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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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布伦南又给柯勒打了电话,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最后,柯勒坦诚地指出,这些人太紧张了,而且他们一直用在布鲁克林的潜水方法来行事。
“凯文,你要帮我参加下次出海。”
“我知道,瑞奇。我今天会跟莱格谈的。”
布伦南当天下午就给了柯勒回音。对莱格来说,这是个绝妙的主意。柯勒精明、果敢、不屈不挠,是东部海岸最好的深海沉船潜水员之一。同时,他熟知二战历史,对德国历史和文化也有所研究。他深海潜水的技术非常纯熟,绝不会在深海中发生事故,葬身海底——这是费德曼事件后,莱格最不愿看到的事。
本来柯勒是可以被邀参加“探索者”号的首次探险的,但是这中间搀杂着很多复杂的问题。首先,查特顿不喜欢柯勒,不仅仅是不喜欢他本人,同时也不喜欢他的行事风格。柯勒是“大西洋沉船潜水员”的成员,这是一个顽固的、排他的组织,他们身着绣有骷髅头图案的棉布外套,每次租船出海都会在船上寻衅滋事。当然,他们都是无所畏惧的一流潜水员——这一点查特顿毫不否认——但查特顿鄙视他们无休止的**,他们每次都要席卷沉船上能找到的所有物品来显示他们英勇无畏的男子汉气概。在查特顿看来,他们潜水并不是为了获取知识,或为了在这项运动中发现自我,他们只是希望得到沉船上那些在他看来一文不值的破烂货。
如果仅仅因为柯勒是“大西洋沉船潜水员”的成员,查特顿是不会太介意的。他经常和这个组织的潜水员一起出海,而且非常喜欢他们。但是柯勒犯了一个无法让查特顿原谅的错误,这个错误就像一根扎在心头的刺一样时时提醒着查特顿。两年前,柯勒和其他一些潜水员做了一件差点让“探索者”号蒙羞的事。
1989年下半年,查特顿冒险从一个狭小的缝隙中钻进“多利安”号的三等舱饭厅中。多年来,很多潜水员都曾试图寻找进入三等舱的入口,但从没有人做到过。查特顿在里面看到了大堆闪闪发光的白色瓷器,足够“探索者”号上的潜水员搬运好几年的。查特顿认为对莱格来说这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潜水员为了这些瓷器会打破头争夺在“探索者”号上的一席之地的。但问题是,除了查特顿外很少有人能够穿过这么狭窄的通道进入三等舱。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在下次下海时,他会用水下喷枪将挡住入口的钢条切掉。这样,任何人都可以进入艇舱之内。莱格对他说:“你真他妈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为此,“探索者”号特地安排了一次前往“多利安”号的行程。查特顿带上喷枪,配备了船载氧气瓶和供应燃料的软管。到水底后,查特顿在面镜上戴上电焊防护罩,然后点燃喷枪。喷枪发出耀眼的红光,喷出白色的火花,华氏一万度的高温将钢条周围的海水都煮沸了。那天,“探索者”号的潜水员们从“多利安”号上搬出了至少100个瓷碗和瓷盘,这是第一批从三等舱中搬出的物品。其中一个潜水员将当时的场面录了下来,来纪念这个历史性时刻。探险结束之前,莱格将所有的潜水员召集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今年不可能再过来了,”莱格说道,“但是明年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继续到三等舱里探险。”
但是不久,“探索者”号上就有人充当了叛徒,录像被翻录后泄漏了出去。柯勒和其他“大西洋沉船潜水员”的成员看到了录像带,他们被查特顿使用喷枪打开出路的举动震惊了——这简直不可能!钢条脱落后,入口打开了,录像中可以看到雪白的瓷器堆得像小山一样,就像置身于童话世界之中。大家不约而同地说道:“真他妈酷毙了。”
尽管录像仅仅几分钟,柯勒完全被眼前丰富的宝藏所惊呆了。面对这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据为己有的战利品,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充满了**。但是同时他们也听到了那个坏消息:查特顿和莱格准备明年一开春就去“多利安”号,那时很多船只都不会考虑到那里去的。他们打算将艇舱中所有的物品都搬空,连渣子也不会留给比兰达或者“瓦胡”号。
而此时,比兰达也开始计划前往“多利安”号的行程,他的出海日期定在了“探索者”号出海的前两天。柯勒和其他潜水员将会进入查特顿打开的通道,尽其所能搬走里面的东西,这样当“探索者”号再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艇舱基本上已经被搬空了。柯勒很清楚比兰达和莱格之间的矛盾,对比兰达来说,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但是想到要在“多利安”号与莱格一较高下,柯勒感到良心受到了谴责:你不应该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但录像中的场景对柯勒的诱惑是不可抗拒的,各种精美的瓷器好像无穷无尽。柯勒和查特顿只有一面之交,所以他根本不关心这个拿着喷枪、骨瘦如柴的家伙。但他喜欢莱格、尊敬莱格,尽管他只有过一次随“探索者”号出海的经历。他也知道比兰达只是一个吹牛大王,他甚至嘲笑他那个“深海之王”的外号。但是那些瓷器是如此精美,堆在海底像一座雪白的小山,而且他的“大西洋沉船潜水员”同伴都要去,所以……
“算我一个,”他对比兰达说道。柯勒从未见过比兰达像这次一样这么渴望出海。
比兰达计划6月23号出海,柯勒一直紧守这个秘密。但是还是有人出于良心的谴责将比兰达的计划透漏给了莱格,莱格喝醉后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给查特顿。
“这些狗娘养的!”他冲着电话大叫,“我们得采取点行动了。”
查特顿提出了一个计划,他准备带格雷。普洛克霍伊——他是工程师,也是经常租赁“探索者”号的潜水员——去把他打开的入口再用铁条封上。“探索者”号准备在比兰达之前两天去“多利安”号,潜水员们用背包将瓷器都搬运上来,然后查特顿和普洛克霍伊就用铁条将入口焊上。这样,“瓦胡”号的潜水员下来后,就会发现入口已经被封死了。
莱格认为这是个绝妙的计划。但是查特顿还打算进一步完善他的计划:
——他和普洛克霍伊将设计焊接一个可以开关的铁栅栏;如果简单地焊上铁条将会把“探索者”号上的潜水员也挡在外面。
——这个铁栅栏必须让“瓦胡”号上的潜水员看上去觉得不牢固,可以轻易打开,这样他们就会在此浪费时间,愚蠢地试图打开栅栏。
——这个栅栏必须留有余地能够让一个潜水员通过原来查特顿穿越的那个狭小通道,这样其他人就会有机会像查特顿一样冒险进入三等舱。
查特顿和普洛克霍伊在当地的一家潜水用品商店的教室中制订他们的工作计划。他们仔细观看录像,然后计划安装一个五六英尺见方、300磅重的铁栅栏。他们不会把铁栅栏直接焊在船体上,而是用铁链与船连接。这样铁栅栏看上去就会不住晃动,而“瓦胡”号上的潜水员就会认为栅栏很不牢固。他们还设计了一个开关,这个开关只能使用特制的扳手打开,他们会拜托朋友来制作这个特制扳手。最后,他们会在这个开关上喷上油脂进行伪装——比兰达船上的潜水员到时就会像笼子里的猴子一样使用一般的扳手想打开栅栏却徒劳无功。
“探索者”号在比兰达之前48小时起航前往“多利安”号。在这两天中,“探索者”号上的潜水员像过圣诞节的孩子一样,用背包尽可能多的装满三等舱的瓷器。第二天下午,查特顿和普洛克霍伊整装待发,准备去安装铁栅栏。他们告诉莱格,他们准备给比兰达和“瓦胡”号的潜水员留个信息,这个信息要充满机智的幽默,同时又要表达出他们的意思。莱格的脸涨得通红。
“你们要写上,‘去死吧,比兰达,你这狗娘养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最想说的话,”查特顿说道,“但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条信息。”
他们安装的铁栅栏简直无懈可击,它看起来摇摇晃晃,但是绝不容易打开。它看起来不堪一击,但是连子弹也不会让它损伤一丝一毫。查特顿从包中取出石板,然后系到栅栏上,上面用印刷体写着:
关门盘点
请走其他入口
谢谢
“探索者”号全体船员和顾客敬上
那天晚上,比兰达的船出发前往“多利安”号。“瓦胡”号在沉船上方停住后,两名船员将船锚尽可能下在靠近三等舱的地方。然后,比兰达让潜水员们抽签决定谁第一个下水,柯勒和他的“大西洋沉船潜水员”同伴皮特。古格里瑞胜出了。他们制订了一个简单的计划:只要可能,把包装得越满越好。柯勒下水时,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
几分钟后,两人到达沉船,然后与查特顿留下的石板面面相觑。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呆呆地盯着石板。然后,两人几乎气疯了,古格里瑞疯狂地摇着栅栏,柯勒则用大锤猛烈敲打。他们从各个角度研究这个栅栏,试图找到打开锁的方法。两人都从事建筑工作,都知道怎样将东西拆开,他们使用了所有知道的方法,但都徒劳无功。柯勒怒火中烧,几乎失去了理智,但他的空气马上要用完了,他所能做的只是将查特顿留下来的石板愤怒地拽下来。
他们回到“瓦胡”号上,比兰达和其他潜水员急忙围了过来。
“怎么样?”比兰达问道。
他们向他讲了底下的铁栅栏。
“这些王八蛋!”比兰达尖叫着。
比兰达愤怒地在船上走来走去。有人建议用铁链将“瓦胡”号和铁栅栏连在一起,然后发动“瓦胡”号将栅栏拉掉。但比兰达否定了这个提议,因为“瓦胡”号只是一艘49吨重的小船。
柯勒和古格里瑞脱去潜水服后,古格里瑞开始大笑起来。
“你他妈高兴什么?”柯勒问道。
“还是把那些东西留给他们吧,”古格里瑞说道,“毕竟是他们先找到的,而且装那个铁栅栏也不容易,他们可真费了不少力。”
柯勒盯着他的伙伴看了好长时间,然后他的眼角也开始充满笑意。不一会儿,他也跟着他的朋友一起大笑起来。
“你是对的,”柯勒说道,“我们本来打算算计他们一下,结果反被他们抢了先。”
这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莱格已经原谅了柯勒。潜水本身就是一项弱肉强食的运动,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也应当很快被淡忘。在这期间,柯勒与比兰达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且发誓与他断绝关系。在莱格看来,柯勒是代替费德曼的最佳人选。
查特顿是另外一个难题。他是一个恪守荣誉和原则的人,要他与一个曾经准备算计他的人一起分享如此重要的潜水机会一定会引起他的异议。莱格在心中将双方权衡了一下,他对查特顿的尊敬超过了任何人。但这次潜水实在是太重要了:这简直是重写历史。他需要在他的资源库中储备最好的潜水员。于是,他告诉布伦南同意让柯勒加入。

费德曼死亡的噩耗很快传遍了沉船潜水界。所有的潜水员都知道“探索者”号发现了一艘潜艇。周末一过,莱格的电话就响声不断,都是潜水员们打来要求加入下一次出海行动的,其中不乏之前拒绝莱格邀请的潜水员们。莱格邀请了其中两名潜水员:布拉德。舍尔德,一名宇宙航天工程师以及水下摄影师;史蒂夫。麦克道加尔,一名新泽西州警察。他们将取代劳埃德。嘉力克和迪克。舒。嘉力克在费德曼遇难后决定停止潜水一段时间,而舒虽然会继续到“多利安”号等著名的沉船潜水,但他发誓一定要远离像这艘潜艇一样危险的地方。
莱格计划9月29日返回沉船地点,距费德曼遇难只有八天。柯勒于晚上十点钟左右抵达码头,身着“大西洋沉船潜水员”的所有装备——棉布夹克、骷髅头图案和“大西洋沉船潜水员”的标志。查特顿已经上船将装备放好。“嗨!帮个小忙,”柯勒用他浓重的布鲁克林口音问道,“怎么样?谁看见凯文了?”
本来查特顿正在与其他潜水员说笑,这时他也停了下来。根本不用抬头,他就知道这声音来自“东部海岸潜水团”,那些沉船物品海盗,也是曾经想在“多利安”号上算计自己的混蛋。他中止了谈话,转过身来,向柯勒站立的码头走近了一步,船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直唯恐天下不乱的莱格也将脸贴在舵手室的玻璃上,向下看去。柯勒也向前走了一步,他穿着网球鞋的脚有一半悬在水面上,两人都不屑地看着对方。柯勒肩膀不住地转动着,恰到好处地露出背后“大西洋沉船潜水员”的标志。查特顿恨透了这件外套,他又挑衅地向前走了一步。如果是平常,很可能他们中的一个人会动手将另一人推到海里,但今晚谁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事。费德曼刚刚遇难八天,而且尸体还留在海里。布伦南赶紧走上前说道:“我在这呢,瑞奇,赶紧把你的东西递给我。”之后,查特顿回去继续整理他的装备,而柯勒登上“探索者”号,开始了他首次勘查潜艇之行。
“探索者”号于午夜时分起航离开布里勒。柯勒和布伦南待在甲板上,看着海岸线渐渐消失在夜幕中,他们开始讨论这艘神秘沉船。柯勒坚持他之前的意见,认为他们发现的是美国于1960年沉入海中用于射击练习的二战退役潜艇“刺鱼”号。但布伦南坚持说是一艘德国潜艇,他告诉柯勒:“你下去后就知道了,你会听到音乐的。”
查特顿还是第一个下水,他要将船锚绑在沉船上。他依然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录像,不寻找任何沉船物品,只为加深对沉船的了解。他经常用摄像机录下那些人眼辨别不出的细微差别,然后上岸仔细观看,研究沉船的结构,制定第二次潜水的计划。在家的时候他已经将上次的录像带看了十几遍。
查特顿游进潜艇侧面的裂缝中,用他的摄像机从各个方向进行拍摄,认真记录那些从裂缝中露出来可能钩住或绊住潜水员的各种机关。然后,他停止录像,对沉船进行整体观察。他先游到前部的鱼雷舱,然后游到船尾。在那里他看到,除了一个扇叶以外,推进器所有的部分都被埋在了沙子里。潜水时间用尽后,他游到锚绳附近,开始上升。这次,他还是没有带走任何沉船物品。
之后,柯勒和布伦南下水。柯勒立即从狭窄的甲板判断出这是一艘潜艇。两人游向船尾,从高处进行观察,然后发现一个打开的舱门。看到舱门后,柯勒停了下来——潜艇的舱门应当是紧闭的。他将手电伸进艇舱中,一个梯子一直伸入黑暗中。
“船里的人肯定曾迫于无奈打开了舱门,”柯勒想到。他想象着海水不断涌进,艇员们尖叫着爬上梯子打开舱门逃生的场面。
柯勒将头从舱中缩了回来,然后和布伦南一起开始向水面上升。柯勒本来希望能够在船上找到一些写有英文的物品,来证明这是“刺鱼”号,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他上船之后,脱去潜水服,然后坐在艇舱中吃午饭。在他附近,查特顿用艇舱中的小型电视不断研究他拍摄的录像。其他潜水员在讨论他们自己的发现。谁也没有找到有意义的东西。
中午时分,查特顿装备完毕准备开始第二次潜水。布伦南有轻微的减压病症状,关节疼痛,于是他收好装备,当天不准备再潜水。柯勒也装备完毕准备自己独自潜水,他和查特顿都没有想过要一起潜水,但是他们一前一后跃入了水中。
这次,查特顿打算穿过潜艇。他向倒塌的指挥塔游去,看上去指挥塔就像是倒在汽车旁被枪杀的歹徒的尸体。只有一根管子将指挥塔与潜艇的艇身连接起来。查特顿曾研究过潜艇的简图,知道这是两根潜望镜中的一根。他游进了指挥塔,发现潜望镜的另一端还留在金属防护壳中,这个金属壳看上去像是斯巴达人的头盔,从前端伸出一截装着透镜。查特顿记得在U505的照片上看到过,潜望镜防护壳上挂着一块制造商标志。他在控制室中来回游了两趟,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即使这里曾有过什么识别物品也早已被自然界所蚕食,或被暴力所摧毁。在指挥塔的顶端,他发现了艇员进出的舱盖,但是舱盖是打开的。
查特顿转身游出了指挥塔,他来到潜艇的裂缝前。他游进去并穿过了一个狭小的圆形舱门,艇员们要进入控制室、军官住舱与声纳和电报室就必须低头钻过这个舱门。连接舱门和船体的舱壁已经从左侧断裂,查特顿判断肯定是由于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才导致这个结果。他缓慢地向前走,小心翼翼地避开从墙壁、天花板上伸出的各种弯曲的管道、尖锐的金属和受损的电缆。潜艇内部的海水非常平静,只有极少的颗粒在水中盘旋。潜艇的材质完好无损、清晰可辨,跨过潜艇弯曲的天花板,查特顿从艇长室进入了声纳和电报室。他继续前进,穿过左边一个矩形的舱门后又穿过另一个舱门,然后进入一个布满弯曲管道和断裂金属地板的船舱。他感觉这里似曾相识,他仔细回忆了他在芝加哥时曾设想过的U505倒塌时的场景。这里很可能有一个橱柜,他想道,尽管看上去好像没有橱柜的踪影。他向左游去,用手电将周围照亮,长着白色胡须的黑色海鱼赶紧转身逃走。他停止移动,让眼睛适应周围的亮光。一个橱柜的轮廓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仍然停止不动。他看到了橱柜上碗和盘子的边沿,他向前游去,伸手去拿那些瓷器。两只碗松动了,他把盘子拿到脸前。盘子是白色的,镶着绿边,碗底刻着黑色的图案,最下面一行是年代:1942。上面刻着鹰和曲十字记号“”,这是希特勒第三帝国纳粹的标志。
与此同时,柯勒也正在进行他的第二次潜水。他打开潜艇裂缝中的舱盖,但是由于查特顿的动作搅乱了海底的淤泥,使能见度降低,柯勒不敢进入艇舱。他进入倒塌的指挥塔,在里面找到一截艇员用来通话的管子,但是上面没有任何字迹。他将通话管放入背包中,然后开始上浮。
查特顿看了看表,知道上去的时间到了。他一步步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去,直到游出潜艇来到锚绳旁。他满怀喜悦地开始上升——他的计划和研究得到了回报。他要给莱格一只盘子,莱格脸上的表情将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在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中,查特顿和柯勒几乎同时开始减压上升,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对方就在附近。在30英尺处,查特顿遇到了柯勒,柯勒就在他的正上方。柯勒将头偏向一边偷偷瞟了一眼查特顿的背包。柯勒无法控制自己——他就是为了沉船物品而存在的,在鼓鼓的背包面前,他经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渴望心情。他放开锚绳,向下游到查特顿的身旁,两人四目相对。白色的瓷器似乎将查特顿周围的海水都照亮了。柯勒激动得面色发红,心跳加剧。查特顿的包里藏着历史,他甚至可以闻到历史的味道,他伸手去抓查特顿的背包。
查特顿赶紧把包抓在手里,然后将肩膀转过来挡住柯勒的手。他们的眼神紧紧纠缠在一起,就这样对峙了至少一分钟。两人互相都不喜欢对方,他们不喜欢对方所信奉的价值观,他们根本不想理对方。查特顿琢磨柯勒的眼神,他没有发现什么险恶的用心,他只看到柯勒在看到这些瓷器后表达出来的兴奋之情。查特顿慢慢将身子转过来,然后将背包递到柯勒面前。柯勒通过网眼看到了瓷器上的鹰和纳粹标记,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通过呼吸调节器大喊道:“天哪!你找到了!简直不能相信!你居然找到了!”整整一分钟,柯勒拿着背包像个孩子一样在水里跳来跳去,一边转动身体,一边猛拍查特顿的胳膊,一会儿转过头去,一会儿又转回来,生怕看到的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现在所有的疑虑都消失了,他们发现了一艘德国潜艇。
查特顿好不容易才让柯勒停止手舞足蹈,两人一起开始继续减压。回到“探索者”号后,莱格手里捧着查特顿打捞上来的瓷碗,只会不断重复一句话:“妈的……妈的……”其他的潜水员拍着查特顿的背,让他拿着这些碗,然后给他照相留念。
“探索者”号返航时,大部分潜水员都到艇舱中去休息了。查特顿和柯勒一起坐在一个冷柜上,柯勒仍然沉浸在对这次潜水的回忆之中。在这一天,柯勒对海军历史、潜艇、探险和沉船物品的热爱全部被联系到了一起,他感到自己已成为历史的一部分。过了一会儿,他和查特顿开始讨论潜艇的结构、受损情况、那些打开的舱门。他们都没有提到“大西洋沉船潜水员”,也没有提到比兰达以及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
“你知道吗,这是至今为止最让我兴奋的一次潜水,”柯勒告诉查特顿,“这简直是一生只有一次的难得机会。但我感受最深的还是我们俩在水里看着那些瓷器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和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这是一艘德国潜艇的人,唯一的两个人。”
查特顿点了点头,他可以理解柯勒的意思。他可以感觉到,现在柯勒谈论的并不是潜水,而是生活。他想,认识这个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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