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礼拜天，大清早李为非得吵吵着要跟李庆功去公园看他们排戏，李庆功不想带着他，可王抗英非要让他带李为去，嫌李为在家里淘气，李庆功没办法，只好带着他，路上跟他“约法三章”，不许瞎喊“好”，不许乱跑，不许。。。反正得听话。
来到公园，先排了几遍折子戏，最后还是《霸王别姬》，前边一切顺利，最后虞姬念白：“大王，四面楚歌又唱起来了。”然后拔剑自刎那段，小张又跟上次一样，横起宝剑对着脖子就是一下，大伙“啊”地急忙夺过宝剑，看她有事没事，这次小张比上次好点，没晕过去，但是出了一身的汗，谁都看的出，那绝对不是累出来的。
“小张！”老琴师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又来一回真的？咱这可是排戏呀。”
“马老师，我。。。”小张嘴张开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觉得一阵迷糊，然后就不由自主地划上去了。”
这时候人们就议论开了，小张站在当中，一脸的茫然。
“绝对是冲体！”李为蹦起老高来嚷嚷：“绝对是！”
大伙这时候说什么的都有了，就有人问李为：“什么是冲体呀？”
李庆功气得牙都龇出来了，大喝一声：“李为！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又胡说八道是不是？”
李为一看他爹那架势，跟“霸天虎”似的，脖子一缩，舌头一吐，小声说：“那次我也是觉得心里一迷糊。。。”
“你还说？”李庆功抬手作势欲打，旁边有人拦住了。
这时只听小张“哇”地一下蹲下，捂着脸哭了起来，嘴里直说：“我不演了、我不演了。”有人上来就劝，小张死活也不肯再排了。大家心里都想“这是怎么了？”
几个女同志扶起小张不住地安慰，她还抽搭着不停地说再也不排了，找别人吧，不定哪天自己就把自己杀了。
回去的路上，李为说：“爸，我猜那个阿姨绝对是冲体了。上次我从后山回来，晚上也觉得迷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别胡说了，”李庆功头也不回地蹬着自行车说：“哪来那么多神了鬼了的，我看你是跟你王伯伯学入了迷了。”
“晚上回去我上王伯伯那去一趟，问问他就知道了。”李为坚持自己的意见，“王伯伯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来到王世济家，李为把事情经过跟他一说，王世济想了想说道：“也不能断定就是冲体，人在一些特定时候容易产生一些幻想，致使自己精神暂时失常，这称为‘间歇性精神病’，这种人在精神正常的情况下，头脑是清醒的，具有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在发病的时候，就丧失了辨认是非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也许这个演员属于间歇性精神病人。”
李为听了，遗憾地说：“我还以为是冲体了呢。”
王世济一看他那表情，乐了：“你看到人家没被冲体是不是很难过？你小子怎么这心思？”
李为说：“不是，我本来想，她要是被冲体了，我还能帮帮她呢，可是您说不是冲体，没准是精神病。”
王世济道：“咱们修道之人，切不可为展露道术就希望人家遭遇不测，何况，就算她是冲体，你能怎么样？连个符都画不好。”说完画了一张符说：“说说，哪个是符头，哪个是符神。。。。。。说完了照着我这模样自己画一张。”
李为屏气凝神，照着王世济画的符，在黄表纸上临摹了一张，王世济一看：“哟，不错，有进步，像不像，三分样。”
李为问这是什么符，王世济告诉他，这就是试灵符，能试出自己周围有无灵体。李为小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个主意，悄悄把自己画的试灵符塞进了裤兜。
从王世济家回来，李庆功问他王伯伯怎么说，李为说王伯伯告诉他，可能那个阿姨有间歇性精神病，不是冲体。李庆功一听也放了心，那得让小张赶快去检查检查。
李为说：“爸，下礼拜我还跟您去。”
李庆功一听，“什么？你看你今天的表现，又蹦又跳又嚷嚷的，让我下回怎么带你去？”
李为当即表态：“我保证下次绝对、绝对不再惹事，好爸爸，带我去吧。”
李庆功拿儿子也没办法了，只好答应，但再三强调可别再胡说八道地添乱。
再说小张，回到家中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迷迷糊糊地就拿剑往脖子上真拉呀？要说第一回是太入戏了，那这回怎么解释？别的时候好好的，一到虞姬自刎的时候就出这样的事，看来这戏真不能再排了。想到这下定决心，明天就去跟会长说自己不排了。对着镜子一照，脖子上血印子有两寸多长，女同志最担心这种情况，当时从立柜里翻出好几条围巾，挨个地试。
票友协会理事也想不明白，怎么连着两回了？一到“别姬”那就出问题，小张真拉呀，还使那么大劲，就像自己跟自己有仇似的，别人看了真以为自杀呢。看来小张不能再演了，得考虑换个人了，反正这出戏得排下去。
下一个排练日，李为跟着李庆功早早来到公园，爷俩等了一会，大伙都来了，理事带着一个新来的姑娘介绍道：“这是省京剧团的花旦演员刘艳，今天来帮咱们排戏，以后她去（扮演）虞姬这个角儿，小张不来了。”
刘艳跟大家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大家各司其职就开始排戏，锣鼓点一向，虞姬、霸王一前一后，该念的念，该唱的唱，到了“自刎”那一段，大伙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心说千万别再出差错。
李为瞪大眼睛，偷偷拿出早准备好的“试灵符”捏在背后，只见刘艳接着霸王手里的剑，往脖子上轻轻一比划，根本没出现小张那一幕，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李为悄悄一看试灵符，完好无损，连烟都没冒，一扯李庆功衣服：“爸，那个小张阿姨可能是有间歇性精神病。”
到这时候，《霸王别姬》算是完整地排完一遍，没出意外，理事很高兴，向大家宣布，今天我请客，王记葫芦头。
注：葫芦头，陕西一种美食，用猪的肠子肚子熬汤泡馍，味道鲜美，让人流连。吃的时候佐以糖蒜、泡菜则更佳。如今估计要10元钱一碗了。王记葫芦头，在宝鸡市人民路，是一家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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