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银城紫月(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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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起点”是赌中奇术,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赌徒来说,这只是神话和传说,事实上也可以这样说,古往今来还真的没有几个人练成了这项赌术绝技,实在是太难太难,因为“闻声起点”的关键是“闻声”怎样闻就是用耳朵去听,听什么骰子在宝盅中发出的声音,也许会有人说那还不简单,只要不是失聪之人,哪个不会听,哪个不能听?话是不错,你能听出骰子是哪个面朝上,哪个面着地吗?做不到这点你就根本无法“起点”,如不能“起点”,又怎么知道点数,说白了,又怎么能赢?
也许又有人会说:你说神乎其神,可是有依据吗?依据当然有,并且每个人都知道,那就是骰子有六面,面面不相同,有人听了会嗤之以鼻:切,六面相同,那还要骰子?干脆叫方糖好了!但是我所说的骰子六面,面面不相同,是指它因为每面标记的点数不同,而导致每面重量的微小差别,要能练出这样的耳力,除了天赋,还要勤奋苦练,持之以恒,二者缺一不可。一旦有成,用赌神呼之亦不为过。就算赌台上所有的人不相信有此奇术,但马震华相信。因为他就能做到这点,因为他是拳赌至尊,因为他出身于黑魂山,同时他知道自己的对手不可小觑,来历可能也不平凡。
马震华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心,他在早先对龙鹰三人的观察中,注意到他们三个在赌桌上根本就不怎么注意宝官的手法,最多是看上一两眼,绝不象寻常的赌徒那样,无盯着宝盅,恨不能把它看穿看透,看到里面是骰子是几点,但是他们不怎么在乎宝官的手法,却几乎一押就中,尤其是龙鹰和赌桌上的邹虞更是从不失手,这是为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三人不是用看,而是用听?他们能听出骰子不同的面落地时发出的不同声音,从而猜出着地面对面的点数,在马震华的心中,这就是他们赢钱的秘诀,所以他放肆的摇动着手中的宝盅,让盅内的骰子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和摩擦声,目的只有一个:扰乱视听。结果是摇晕了几个旁观者,手也摇得隐隐发酸了,才“啪”的一声将宝盅大力放到赌桌上,赌桌上的筹码在巨震之下,高处的稀里华啦向下滑,再跌到地面上,发出了一连串密集的脆响,将盅内骰子最后停顿下来的声音淹没了。马震华很满意自己的这一手。却不知龙鹰邹虞包括用“软刀子割肉”的载驱都只要看一眼就够了,马震华是枉费了不少心机和气力。
在围观者的惊叹声中,马震华单手按着盅盖,一手夹着雪茄,徐徐的吐出一缕青烟后,掩饰不住有些得意对邹虞说道:“银行邹先生,请下注吧!”此时的马震华说句老实话,他自己都不敢肯定他摇出来的是几点了,他真的不相信,面前这头“色猪”的造诣比自己还要高。“大!全部押了!”邹虞仍是那样的漫不经心,似乎这一亿二千万是别人的,与他毫无关系,当然,事实上这一亿二千万也确实不是他的,但他那轻率的态度让许多围观者扼腕叹息,有的恨不得代人上阵,有的是咕咕哝哝,大意是恨铁不成钢,真是皇帝不急,急了太监。马震华更加得意了,在他的心目中,他认为得不到民众支持的邹虞肯定输了,但有一件事,他想都会想不到:如果当初和载驱同桌的赌客不被吓跑,那么他们的表情和表现肯定会和现在的这些人截然相反,也许这样,马大老板可能会审慎得多。至少他在喊“买定离手”时,或者是开盅时,做做手脚是绝对可以的,他不但不知彼,且又盲目乐观,其结果似乎早就注定。
马震华退后一步,对邹虞说道:“邹先生,如果买定了请离手!”他自己退后一步,离宝盅足有一米开外,以示避嫌,虽说邹虞连筹码摸都没摸一下,但是他仍说明,“买定离手”,规矩仪式是做足了,目的只有一个:愿赌服输。邹虞看都会说唱俱佳的马震华仍是淡然的说道:“开吧!不就是一亿二千万吗?”他的话,又引起了围观者的一阵议论,有人说败家子,有人说豪气,有人浩然长叹……邹虞的淡然,还不如说是笃定,在嘈杂热闹的环境中,就象是一剂清醒剂,让马震华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
充满自信的马震华,看到在群情激奋的观众中,仍冷静如礁石的龙鹰和载驱,再接合当事人邹虞的表情,他的心有了些忐忑不安。但他同样知道,这是在赌场,不光是斗富,也还是斗智斗力,这三个小子从容镇定是不是装出来给自己看的,目的是造成自己的心里压力,以便在下一局翻盘,嗯,肯定是这样,就算他们会“闻声起点”,可最后连自己都搞不掂了,他们还能听清,要知道他的摇骰过程惊心眩目刺耳,足足的弄倒了十来个人。他们肯定是虚张声势,这么一想,马震华释然了,面上又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慢慢的走上前来,轻轻的揭开了盅盖,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三个六点展现在人们面前,“豹子!”所有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又惊呼出声。当然早知谜底的龙鹰、载驱和邹虞,还是神色未变,马震华真的有些佩服自己了:居然一通狂摇猛及其也能搞出头“豹子”。只是这头“豹子”太贵重了,为此他要付出一亿二千万。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马震华两个支柱产业的金库接连被洗劫一空,但他仍然好象毫不费力的一样,拿出了一亿二千万现金,绝对是现金,因为这是他今晚从别的生意中紧急筹措而来,准备不明之需的,现在倒好象是专门为邹虞准备的一样,连箱子带钱整整十二箱整整齐齐的码在了赌桌旁,此时,马震华的脸上已看不出任何表情,倒是一旁的殷老大差点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心中很明白,如果邹虞以二亿四千万下注,不幸让他又赢了,那么他们的赌场至少还有二亿的短缺。明天就是去贷款也迟了,唉,看来真的只能走贷了。

正如殷老大所猜想的那样,邹虞身体都没挪动一下,仍是那样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说道:“马老板,承情承情,您让我先赢一局,想是要多玩一把吧,如此,我也只好舍命相陪啦!但不知,声名赫赫的马大老板会下多大的注呢?要依我说,你就也来个二亿四千万,我若输了,轻身快马好走人。不知马老板意下如何?这时的邹虞在围观者的心中,形象已是大为改观:什么漫不经心,轻率都变成了冷静,有大将风度。围观者看马震华的眼神,就象一个个都成了邹虞的同盟者。许多人都这样附强不附弱。马老板心中又苦又怒,表面上脸是不露半点痕迹,但语气仍然忍不住显得阴沉了许多。“嘿嘿,邹先生雅兴不浅,处理也周到,好,为了你的轻身快马,我就押二亿四千万!”众人哗然:共同点啊,太刺激了,这钱还是钱吗,比纸都不如啊,短短几分钟,几亿巨款就可能纳入某个人的腰包,这可是一般人奋斗几辈子都攒不回来的财富。
“那……”邹虞在椅子上欠了欠上身,肥胖的手指了指宝盅,马上又有好事者殷勤的帮他将宝盅从马震华那边拿了过来,捧到了他的手上,邹虞这才接着说道:“那我就献丑了!”邹虞没说假话,他摇骰子的架式真的是献丑,在场的人,除了龙鹰和载驱,可说都是“行家里手”至少都是没吃过猪肉但时常看见猪走路的人。邹虞在摇骰的过程中,差点失手掉了宝盅,当然你就不要期盼他能摇圆宝盅了,围观者听着骰子在宝盅发出的乱蹦乱跳,凌乱无章的声音,差点也晕了几个,但更多的人是瞪大眼珠子看着邹虞,那神情是不信和烦燥,恨不得从邹虞手中抢过宝盅,自己来帮他摇才好。马震华的心却随之放松了下来,心想:原来这小子凭的全是运气,凌乱的心想听在马震华的耳中,比仙乐还动听。
马震华微眯着双眼,惬意的享受着邹虞制造的躁音,别人的反响,邹虞可以不管不顾,但马震华的表情,他却时时在意留心。马震华微眯双眼的动作,本是为了更好的集中听力,但落在邹虞的眼中,却以为是马震华听了他制造的噪音,内心烦躁,顿时感到大失颜面,稍一默神,便将一股寒冰真气隔盅传到了三颗骰子上,将它们牢牢的冻结上盅壁上,立马,马震华失去了他的“仙乐”,突然得让他有些愕然,凭他的听功和经验,这都是极不可能的,到上一秒钟为止,他还从未听说过,看到过谁能摇骰子,能摇得嘎然而止的,没有半点余音,没有半点征兆的,说停就停,马震华的心随着消失的“仙乐”沉向了无边的地狱。魔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马大老板,请下注吧!”邹虞轻轻的将宝盅放在了桌子上,他可不敢象马震华那样大力,因为他怕把冻结的盅壁上的骰子震落。
“大还是小?”马震华在心中打起了肚官司,他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空心萝卜,外强中干,只是外人不知而已,只可惜他心目中的外人真的是外人,就赌桌上的双方而言,却都是心知肚明,揣着明白装糊涂。马震华纸老虎的架式想保持,邹虞也无意去戳破他,问题是,现在是动真格的,硬是要黄金白银兑现的事,不是说句话就能了难的。马震华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压得他的心沉甸甸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马震华的双眼在袅袅的青烟后,绽放出了两点惨碧的绿光,就象是阴森黑暗的森林中饿狼的眼睛,不过比狼眼更亮,更华丽,同时也很短暂,象寂寞夜空中发射的一朵烟花,瞬间爆亮,又急速的敛去,已至于多数人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马震华华丽惨碧的绿色眼光就收了回去,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绝招——搜魂眼,不是万不得已,他从不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使用,终究太过于惊世骇俗。
马震华的搜魂眼真有搜魂索魄的神奇功能,管你什么失魂,落魄,怨魄,在搜魂眼下均无可盾形。可见这搜魂眼和邹虞他们能洞察秋毫的“天机眼”(三人紧急搓商后,经过一番争议,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确定的)有异曲同工之妙,至少现在同样能洞穿盅壁,窥视里面的骰子。马震华这是杀鸡用牛刀,没有办法的办法,然而一看之下,别人可能没有被吓着,他自己倒是被先吓得不轻:宝盅里没有了骰子?马震华认为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骰子被摇成了齑粉,除非你押小,那么可能还有一线希望赢钱,否则只要你押大,那赢的可能性半点都欠奉,试想,又有什么点数会小于零点呢?所以说押大是非输不可!之所以说押小,还有一线希望赢钱。那是因为做庄的人在开盅时,如不能替换骰子,那么庄家就有可能输,同样的道理没有比零点还要小的点数。
第二种可能是,骰子被吸附到了盅盖顶上,等到别人下完注后,再落下来,那时,就算你能“闻声起点”也为时已晚,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才可为。马震华彻底明白邹虞摇骰,摇到后面怎么不见声音了的原因,想不到是想扮猪吃虎。有人会问:一个宝盅有好大,马震华居然一眼看不透彻?问得有道理,这其中是有原因,其一“搜魂眼”太着皮相,和“天机眼”相比,已落下风,故其功能远不及后者,其二,马震华不敢放手施为,因为太骇人听闻了,故让他的搜魂眼功能再打了折扣,真正他的搜魂眼只开了那么一下,帮他在盅壁上开了一个小洞,管中窥豹一样,马震华惊鸿一瞥间能看清点数就很不错了,要想看清盅内全貌自然是不可能。在目前的形势下,马震华想赢,其实已经是相当困难,但他困兽犹斗,说实话,他不能输,他现在也输不起了,怎么办?他侧身看了看殷老大,不久殷老大在别人不知不觉中消失在马震华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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