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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人缓缓坐了下去,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当然我王某人要负起这个责任。”
灰衣老人道:“那很好,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王宜中道:“在下很为难,一时间很难作一个决定。”
灰衣老人道:“老夫有一个原则不变,你如不答应这件事,那就只有还命一途。”
王宜中道:“是的!我不能死,金剑门需要我,我也很难答应婚事,因为我也无法做主,婚姻大事,必需父母决定,这件事,必需先要母亲同意。”
灰衣老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道理。不过老夫不能等,如是你母亲不同意,那又如何?”
高万成道:“老前辈别太激动,我们还有时间,不妨慢慢的谈谈。”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只有这两条路,再别无选择了。”高万成道:“老前辈,那女人是谁,老前辈怎会如此关心她。”
灰衣老人摇摇头,道:“老夫不能说,也不愿意说。有一件事你们要明白,这是霸王硬上弓,用不着多解说。”
高万成道:“老前辈,可否先让在下见见那位姑娘,也许能……”
灰衣老人接道:“也许你能说服她是吗?”
高万成道:“在下只是希望那位姑娘能谅解世道人情,给敝门主一个时间,求得高堂允准,他们日后才能够婆媳融洽,和好百年。”
灰衣老人道:“你不能见她,因为,老夫无法预料你见到那位姑娘的后果。”
室中人都听得心头一震,目光转注在王宜中的身上。
高万成吁一口气,道:“可是那位姑娘生的太丑吗?”
灰衣老人摇摇头,欲言又止。
高万成道:“她是残废,白痴,或是疯子?”
灰衣老人大声说道:“老夫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丑是美,但她至少没有缺胳臂断腿,她说话声音柔美,是老夫生平所听到最好听的声音,如若她真的残废了,至多是瞎了一只眼,或是少一个耳朵什么的,但那不会影响到她什么。就算她真的有什么缺点,但她美妙的声音,足够补偿她所有的缺陷了。”
他吼叫的有点失常,室中群豪也听得相顾愕然。
仔细的想了想灰衣老人的话,高万成报快的在心中理出一个轮廓,道:“老前辈不认识那位姑娘,至少你和她不很熟悉,是吗?”
灰衣老人道:“为什么?”
高万成道:“因为,你只能听她的声音,不能见她的人,纵然是见了,也只是一个身影,无法看得清楚。”
灰衣老人道:“就算是吧!那又怎样?”
高万成笑一笑,道:“老前辈定和先门主一样,欠了人家什么,被逼来此作媒,是吗?”
灰衣老人哼了一声,未置可否。未置可否,就是承认。
高万成道:“如是老前辈愿意和金剑门交个朋友,金剑门愿尽全力,助老前辈一臂之力,解决这件事。”
灰衣老人道:“不用了,老夫从不愿受人帮助。”
高万成道:“当然这有代价,我们助老前辈解决受人要挟之苦,就算补偿先门主欠的一条命,我们收回字据,此后,各不相欠。”
灰衣老人道:“不行,老夫告辞了。三天后我带新娘子来,你们准备喜宴,立刻成亲,要不答应,那就喜事变丧事,礼堂变灵堂。”
高万成望了王宜中一眼,道:“老前辈既然如此坚持,门主就答应下来吧。”
王宜中神情有些木然,望望高万成,又望望灰衣老人,道:“先生,要答应吗?”
高万成道:“门主既然认下了先门主的旧帐,不答应也不成了。”
王宜中道:“应该答应,那就只好答应了。”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咱们三日后见,老夫告辞了。”
一跃出室,顺手抓住了两个守在门口的木偶,第二次腾身飞起,一闪不见。高万成快步追出室门,高声说道:“门主已和来人有约,任何人不得拦阻。”
语声落口时,耳际间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
高万成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老儿的轻身之术,似是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走的像一阵风似的,我已经传谕够快了,仍然是晚了一步,但愿不要伤人才好。回头看去,只见王宜中呆呆地坐着。他似是着了魔一般,瞪着眼,一语不发。
严照堂站守身侧,也是默默无语。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门主,咱们还有三天时间。”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不错,咱们还有三天时间,应该好好的利用。先生,我如是不幸死了,什么人该接我之位。”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没有副门主,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接门主之位,如是金剑门门主人人可当,咱们也不会等候门主十七年了。”
王宜中道:“照先生的说法,我应该和他送来的人成亲了。”
高万成道:“情势逼人,咱们没有法子不答应,再说,门主已承诺在先,金剑门主身份,岂可轻易失信江湖。”
王宜中道:“先生的意思,要我委屈求全了。”
高万成道:“求全,但不能委屈门主。”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你还有什么良策?”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有些奇怪,木偶主人,狂傲不可一世,为什么竟会为人做媒。”
王宜中精神一振,道:“他受人逼迫。”
高万成道:“什么人,什么方法,能够逼使木偶主人就犯。”
王宜中道:“那老人武功既高,生性又极倔强,逼他就犯。不是容易的事。”
高万成道:“最妙的是,他并不知晓那女子是谁?说他是做媒说合而来,倒不如说他是挟恩求援。”
王宜中道:“我很为难,如若这样作对金剑门真的有利,也替先门主我的义父清偿了一笔债务,在我个人而言,也无可厚非,但我母亲那一关,只怕是很难通过。”
高万成道:“门主既有此念,事情就简单多了,想法子先把夫人疏通一下,如若太夫人能够同意,事情就少去了很多麻烦。”
王宜中道:“站在金剑门主的立场,我可以为金剑门付出任何牺牲,但我母亲不是金剑门中人,所以,这件事很难商量。”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接道:“门主,我想明天去见老夫人,据实陈禀内情,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想,先生不要告诉我的母亲,家慈极力反对我身入江湖,自下情势变化,家慈已允准我身在金剑门中,此时此情,似乎不便再给她刺激,先拖它几天再说,也许在这几天之中会想出别的办法。”
高万成道:“门主说的是,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也许还有变化。”
严照堂低声说道:“门主,这几天,咱们是否要准备喜宴的事呢?”
王宜中道:“准备,不过,要机密一些,别让家慈知道。”
高万成道:“门主请好好休息一下,也许三日后,还得有一场搏斗。”
王宜中道:“要门中剑士们都撤回来吧,他们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高万成应了一声,传下令谕。
三日时光中,王宜中虽然尽力保持着神情的平静,但内心之中,却有着无比的紧张。
前两天,他一直留在母亲身侧,但王夫人却似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不问金剑门中的事情。
王夫人的表现,使得王宜中安心了不少。
第三天,王宜中已无法再控制自己,神情间流现出焦灼、不安,独自躲在书房中。
高万成暗中下令,准备了宜宴,喜樟对联等结婚应用之物,但却没有布置。
太阳下山了,仍不见木偶主人到来。
王宜中独自坐在书房看书,用以掩饰内心中的紧张。
高万成准备好了一切事情,缓步行到王宜中的书房中,低声说道:“门主。”
王宜中内心中如坐钉毡一般,但表面却故作轻松的笑一笑,道:“怎么?那木偶主人来了吗?”
高万成道:“如若他过了子时还不来,咱们自然可毁约,不过在下相信,木偶主人一定会在子时之前,赶到此地。”
语声甫落,出山虎林宗已急步冲人书房,道:“那木偶主人到了。”
王宜中道:“几个人?”
林宗道:“一个。”
王宜中站起身子,道:“现在何处?”
林宗还未及接言,严照堂陪着木偶主人,大步而入。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身灰衣,神情间并无欢愉之色。
王宜中站起身子,轻轻咳了一声,抱拳说道:“老前辈,一个人来的么?”
木偶主人道:“怎么,你喜欢老夫一个人来吗?”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老前辈如有需要金剑门效劳之处,王某人万死不辞。”
木偶主人道:“不用,老夫一向不喜求人相助。”
王宜中只觉无话可说,拱手说道:“老前辈请坐。”
木偶主人摇摇头,道:“你母亲答应了这桩婚事吗?”
王宜中道:“晚辈还未向家慈提过。”
木偶主人冷哼一声,道:“那是你的事了,老夫也不愿多问。现在,老夫想知道,你是否已有了决定?”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现在何处?”
木偶主人道:“就在附近,老夫来听你的最后决定,如是不愿做新郎官,老夫就割下你人头带走。”
目光一顾高万成,接道:“你什么也没有准备,是吗?”
高万成道:“全都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半个时辰之内,可使整个宅院,洋溢喜气,一片新婚景象。”
木偶主人抬头望着王宜中道:“娃儿你怎么说?”
王宜中道:“晚辈既然答应过了,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不过,晚辈是希望先见见她,不知是否可以?”
木偶主人道:“拜过天地,洞房花烛时刻,你可以揭去她的盖斗。”
王宜中一皱眉头,砰的一声,坐在木椅上。
木偶主人望了高万成一眼,道:“你们准备,一个时辰之内,老夫送她到此。”
高万成道:“老前辈,婚姻大事,岂同儿戏,礼之一道,不可擅变。老前辈,我看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木偶主人冷笑一声,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只要看你们行过嘉礼,进入洞房,然后,老夫拍手就走。以后的事,老夫也不再管,你们夫妻百年和好也好,洞房反目也好,老夫不吃谢媒酒,也不再多管你的闲事,你算替朱仑还了一笔债,据老夫所知,朱仑一生不欠人,老夫是一生中唯一的债主。”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明明有一肚子苦水,为什么不吐出来?”
木偶主人道:“那是老夫的事,用不着你们金剑门过问。我去带新娘子来,先行告辞一步了。”飞身一跃,离厅而去。
王宜中回头瞧瞧高万成,道:“先生,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咱们想的不错,那木偶主人确然有着很深的痛苦,只是他不肯说。”
严照堂道:“那老头儿自视极高,一次人已经觉着丢不起,不用再丢一次人,要咱们帮助他。”
王宜中道:“他这般固执己见,看来是很难合作得成了,应付目前之局,咱们应有对策。”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门主,办法倒有一个,可解一时之急,不知门主是否愿意?”
王宜中道:“什么办法,快些请说。”
高万成道:“找一个人代门主和她拜堂。”
王宜中神情肃然地说道:“先门主的为人如何?”
严照堂道:“一言九鼎,江湖上人人敬重。”
王宜中道:“这就是了。如是先门主有过背信的事,只怕也不会受到武林同道的敬重了。”
高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王宜中神情严肃的接道:“我认了。不论那结果是多么痛苦,我王宜中个人事小,金剑门的声誉重大,如若随便找一个人,代王宜中和人家行了大礼,至少,此事将在我金剑门中留传,我还有何颜统率金剑门中的剑士?”
高万成、严照堂等都愣住了,只觉王宜中说的义正词严,无可驳斥。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门主,属下惭愧。”
王宜中道:“这和你无关,你已经尽了力,是咱们的对手太强,先门主欠下了这笔债,咱们更是应该偿还。”
高万成道:“太夫人方面,门主又如何交代?”
王宜中道:“我母亲既已答应我身入江湖,她可能早想到江湖事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我和她相处了两天,她从未问过我金剑门中事,西门瑶这一番举动,似乎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使我母亲体会了她从未想到过的事。”
高万成黯然说道:“门主,一个天降予大任的英雄,具有的气度、胸怀,都非常人能够及得,所以,有些人虽有着绝高的才智,但却永远不能领袖群伦,那就因为他们天生不具有这等气度。”

严照堂道:“门主这等一诺如山,不惜一赌今后数十年幸福的做法,必将为我武林中留下了一段佳话,也将使金剑门中人,个个心生敬服。”
王宜中一挥手,道:“高先生,你去准备吧,婚典中应该用些什么,不要有所缺失。”
高万成道:“属下明白。”举步向外行去。
人多好办事,高万成一声令下,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的庄院,都布置的花团锦族,洋温着一片喜气。
王宜中望着那彩灯红樟,直有着惊心动魄的感觉。但他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装出一脸轻松的笑容。
很多的庄丁仆妇,都被那彩灯红樟、点缀的满脸春风,却不知道谁是新郎。
四位护法、两大剑士,都从那高万成、严照堂口中知晓了原因,都被门主顾全大局的屈己牺牲精神所感动,洋溢喜气,对他们全无感染,反而每个人都显得十分沉重。
王宜中站在庭院中,仰望着满天的繁星出神,他的心乱到了极点,想不出一个应付目前局势的方法。
高万成安排好所有的事务,缓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先生,你是否觉着奇怪?”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子,会不会也和我们一样的受人逼迫下嫁?”
向万成双目一亮,道:“这个,这个大有可能。”
王宜中道:“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单纯的事,但如仔细的想一想,中间却复杂万端。”
高万成正待接口,一个剑士急急奔了过来,道:“新娘子来了,要门主亲迎于大门以外。”
王宜个点点头,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陪我去吧!”
高万成道:“属下应该。”
王宜中举步向外行去,四大护法一直在暗中守护,王宜中一举步,四大护法同时现身,林宗、刘坤抢先开道,严照堂和常顺紧随身后。
大门外高挑的两盏彩灯之下,停着一辆篷车。黑色的布篷,密密围起,无法瞧到车中景物。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肃立在篷车前头,车辕上坐着一个赶车的半老徐娘。
在那个时代中,从没有女人赶车,何况那赶车的妇人,还戴了一头珠花,穿着一件大红衣服,脸上还擦着一层脂粉。
够了,只瞧那赶车的半老徐娘一眼,王宜中就不禁一皱眉头,忖道:“有仆如此,主人也决不会高明。”
高万成和四大护法,都和王宜中想法相同,心中更为门主叫屈。
林宗、刘坤停下脚步,王宜中越众而前,一抱拳,道:“王某人应命而来。”
木偶主人点点头,道:“你是位守约君子,不傀是朱仑的衣钵传人。”
王宜中道:“先门主的遗书,现在可以交给我。”
木偶主人道:“不用慌,拜过天地再说。”
只听那车辕前面的赶车妇人,笑道:“很标致的小伙子嘛,我们姑娘的运气不坏啊!”
四大护法,一个个面泛仇怒之色,望着那赶车的中年妇人。灯映结彩,洋溢喜气,但人却是—个个神情肃然,怎么看,也不调和。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老前辈,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木偶主人神情严肃他说道:“把新娘子迎入庄去。”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怎么一个迎法?”
木偶主人道:“高万成没有告诉你吗?”
高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没讨过媳妇,有很多事,实也不知如何办理。”
木偶主人道:“铺上红毡,新娘子未入洞房之前,双足不能沾土。”
王宜中道:“老前辈,既然没有准备,此刻只怕来不及了。”
这时,突然那赶车妇人尖叫道:“怎么回事啊,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这那里像是办喜事啊!”
王宜中听的直皱头,但却忍下没有说话。
林宗却忍不住,冷冷说道:“你这大娘们,说话最好是干净一些。”
那中年妇人怒道:“你叫我什么?”
林宗道:“大娘们,那里不对了。”
中年妇人怒道:“你这个臭老头儿,为什么示叫我的名字。”
高万成生恐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之局,急急说道:“咱们不知道夫人怎么称呼。”
中年妇人尖喝一声,道:“你瞎了眼啦,没有瞧出我还是姑娘家的装扮,怎么会称我夫人起来。”
高万成一面挥手示意四大护法,不要接口,一面却抱拳说道:“当真是抱歉得很,在下老眼昏花了,未瞧出你姑娘还未适人。”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玩木偶的老头子,你在耍的什么把戏,咱们送新娘子来,领不到赏赐也还罢了,怎么能再受气?”
木偶主人冷冷说道:“做媒送亲的,一向都是受气的事,你不想受气,就不该送亲来。”
中年妇人道:“所以,我就不嫁人。”
这时,突然闻车中传出一个音乐般悦耳的声音,道:“刘姥姥,什么事啊?”
中年妇人嘻嘻一笑,道:“没有事。姑娘,我们在说着玩的。”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真的没有法子找到红毡吗?”
高万成道:“属下疏忽了。”
目光转到木偶主人的身上,道:“老前辈,咱们商量一下?”
木偶主人道:“商量什么?”
高万成道:“可否以代用之物,替代红毡?”
木偶主人道:“那要看用什么代替了?”
高万成道:“红绸子,或是红缎子。”
木偶主人略一沉吟,道:“好吧!目下也只有如此了。”
高万成回头吩咐人,准备了两匹红绸子,由庄院中铺了出来。
一切都照着预定方式进行。不同的是别人大都是白天结婚,但两人却是在晚上行礼。王夫人未出面,王宜中也未把详情奉告母亲。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新娘子虽就在王宜中的身侧,但王宜中始终未望过新娘子一眼。
木偶主人果然很守信约,跟着王宜中到了洞房门外,双手奉上了朱仑手书的欠命借据,道:“王门主,老夫的事情完了,就此别过。”
王宜中接过借据,藏入怀中,淡漠他说道:“恕我不送。”
木偶主人道:“哪敢有劳。”
王宜中冷冷说道:“老前辈,以后最好咱们别再见面。”
木偶主人道:“见了面,又将如何?”
王宜中道:“在下可能要谢谢你这位大媒人。”
木偶主人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也不想自找没趣。”飞身一跃,上了屋面,一连两个飞跃,人已消失不见。
洞房中红灯高烧,紫缕幔壁,罗帐低垂,充满春意。
新郎官王宜中,却是脸如寒霜,冷冷地望了盖头掩面的新娘子一眼,独自行到窗下一张木桌前,端然而坐。
喜房中一片静,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了新房的沉寂。
王宜中身未转动,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姑娘同来的人车,都还在外面,如是姑娘愿意回去,立刻可以动身。”
新娘子幽幽说道:“你对这件婚事,很不满意,是吗?”
王宜中道:“是的,姑娘如是想听实话,在下就据实而言了。”
新娘子道:“对我个人吗?”
王宜中道:“对整个的这件事,那自然包括你姑娘在内了。”
新娘子黯然说道:“我应该是无辜的。”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木偶主人受了一种压力,无法自主,强来做此大媒,那不是姑娘你的压力吗?”
新娘子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做这种事。”
王宜中心中大奇,缓缓回头,望了新娘子一眼,只见她端坐在床边,盖头未去,虽然仍穿着宽大的新娘衣服,但仍可看出,她是属于娇小玲珑一类的女人。
一双透出衣袖外面的玉手,白的像雪一般,纤长的手指,给人一种灵巧的感觉。可惜,盖头掩去了她的面目。
忽然间,王宜中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希望揭下她的盖头,瞧瞧她的面目,但他却强制的忍了下去。
洞房个又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仍然是新娘子开了口,道:“你可是决定要休了我。”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咱们还未成夫妻,我为什么要休了你?”
新娘子道:“但我已经嫁给了你,虽然洞房冰寒没有夫妻之实,可是咱们已有了夫妻的名份,难道要我再去嫁人吗?”
王宜中冷漠地笑一笑,道:“姑娘,我想咱们今后很难相处下去,与其彼此痛苦数十年,为什么不早一些,把事情分清楚呢?我被迫与你成亲,既未得高堂同意,我们又素昧生平,想想看,你如何能过以后的日子。”
新娘子道:“只是为了这些吗?”
王宜中道:“难道还不够。”
新娘子道:“我想这不是很大的难处,我自信能讨取婆婆的欢心,也无意要你对我恩爱体贴,你可以整年不归,在外面蓄养姬妾。”
王宜中接道:“姑娘你……”
新娘子接道:“我说的是由衷之言,你很需要我这么一个人,照顾你的母亲,你才能放开手脚在外面逐鹿武林。”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揭下我的盖头。”
王宜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叹息一声,道:“姑娘,我不想侵犯到你,因为,我不愿承认这件事,虽然,已经成了事实。”
新娘子接道:“那你就不该和我交拜天地,既然已有了夫妻之名,不论你是否要我,但揭下我的盖头,决不算侵犯于我。”
王宜中道:“你自己为什么不揭下来呢?”
新娘子道:“好像是千百年来,大都是由男人揭下新娘的盖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揭?
连这一点点的安慰,也难使人如愿吗?”
王宜中道:“好吧!在下话已经说清楚了,姑娘既然全无顾虑,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新娘子欠欠身,道:“多谢夫君。”
王宜中伸出手去,揭下了新娘子脸上的盖头。
烛火下,王宜中只觉着眼睛一亮。那是一位绝世无伦的美人,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目似秋水肤似雪。
王宜中瞧的呆了一呆,长长叹了口气。
新娘子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细小的玉齿,道:“夫君。”
王宜中摇摇头,接道:“别这样叫我。”
新娘子轻移莲步,倒了一杯香茗,道:“请喝杯茶。”
王宜中接过香茗,笑一笑道:“姑娘,在下不明白。”
新娘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姑娘貌美如花,何以会……”
新娘子笑一笑,接道:“谢谢夫君的夸奖,在夫君感觉之中,妾身是一位不堪入目的丑陋妇人,是吗?”
王宜中不承认也不否认,话题一转,道:“为什么姑娘会听凭那木偶主人的摆布呢?”
新娘子摇摇头,道:“他只能玩玩没血没肉的木偶,还不配摆布贱妾。”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新娘子道:“奇怪什么?”
王宜中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全然不把那木偶主人放在眼下。”
新娘子接道:“我们至少是互不相犯。”
王宜中道:“但姑娘的终身大事,却断送于木偶主人之手。”
新娘子道:“夫君似是很恨他?”
王宜中道:“谈不上恨他,他手中持有先门主的遗书,逼债索命,在下如不答允这件婚事,他就要带我的脑袋离去。因此,在下只好答应了,但你姑娘……”
新娘子接道:“夫君,可以改个称呼吗?”
王宜中道:“改什么称呼?”
新娘子道:“夫妇之间,哪有一口一个姑娘,岂不太过疏远了。”
王宜中缓缓说道:“咱们先谈谈正经事,再论私情如何?”
新娘子笑一笑,道:“出嫁从夫,不论夫君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会据实的回答你。”
王宜中听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的有些张慌失措,皱皱眉头,道:“你是否受人逼迫,下嫁于我?”
新娘子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人逼迫我。”
王宜中怔了怔,道:“咱们没有见过面吧?”
新娘子道:“没有。”
王宜中道:“这就使在下有些糊涂了,既是素昧生平,姑娘为什么要那木偶主人做媒?”
新娘子道:“我也没有请那木偶主人做媒,一切事,我都听奶奶安排。”
王宜中道:“你没有母亲了?”
新娘子道:“没有了母亲,也没有了爹,成从小就在奶奶扶养之下长大,什么事,都由奶奶替我做主。”
王宜中摇摇头,道:“但这一次,你祖母可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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