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人对弈,人生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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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银发、和蔼可亲的老人,居然是言少和土进上次爬柳山时遇到的老人!
言少也是喜出望外:“原来是您老人家!幸会,幸会!怎么,不在山上下棋,又跑到闹市下棋了?”老人哈哈一笑:“小伙子,第一次见面是偶遇,第二见面就是有缘了。我叫吴可言,叫我老吴就行,你叫什么名字?”言少听了笑得比老人还响亮:“老吴,你是无话可说,我是沉默寡言,我叫言少,多少的少!”
老人一愣,然后爽朗地大笑:“言少,言多必失,好名字。小言,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棋友,雷健!”雷健冲言少点点头,说:“吴老山上下棋是静中取闹,闹市下棋是闹中取静。在棋市下棋,有味道,有感觉。吴老和我倒是经常来这里下棋,有时下雨,有时刮风,有时下雪,有时大雾,身在其中,乐在其中。”
雷健今年30岁,父亲有几家酒店,母亲有几家咖啡店和西餐馆。父母都希望雷健能接手自己的生意,他却另起炉灶,经营一家电缆公司,虽然目前不成气候,却做得非常用心。雷健从不以世家子弟自称,身上没有一丝纨绔之气,所交朋友也全都是普通人,生活也是极其平实与低调。言少言语之中,对雷健颇有好感。雷健也对言少的散淡从容感到亲切,两人相谈甚欢。
吴老不干了:“两位年轻人,你们可是我介绍认识的,不能这么快就卸磨杀驴,对不对?”言少狡黠地笑笑:“老吴,可不要太小气,我们年轻人先聊聊年轻人的事情,你老人家稍安勿躁!”吴老呵呵一笑:“小言,你刚才看我们棋局,我兵力占优,应该战胜问题不大,何来和棋一说?”雷健也表示了疑问。
言少坏笑:“乱说了,走走试试。”
两人走棋,你来我往,最后吴老出现小小失误,被雷健双马将军,几成死局。急救围城之难,无奈以双车换雷健双马,结果吴老只有一马,雷健仅剩一炮。双方士象均全,除非一方出现致命性失误,否则只能握手言和。两人均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言少,意思是莫非你是象棋大师,言少顾左右而言他:“老吴,上次你的茶实在是好喝,我想再喝,哪里有?”
吴老面露难色,说:“茶在家里,家里离这里比较远。”言少似乎不明白话中意思,说:“好,远一点没关系,有好茶喝,不怕远。现在就去?”
雷健心下不喜,感觉言少有些交浅言深了,吴老并非小气之人,不过他的身份特殊,家里一般客人是不招待的。言少有些不知礼节了。
吴老本来面有不喜之色,忽而一想,又释然了,笑:“好,现在就走。我喜欢你这样纯真的性格,小言,说实话,非常难得。心底不含杂质,心直口快。走,小雷,一起去家里喝茶。”吴老来了兴致,雷健只好作陪,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言少,不知想些什么。
三个坐上雷健的车,是一辆宝马325,40多万的车。车一直西行,出了市区大概走了十多公里,到了一片有警卫站岗的别墅区。言少脸色平静,视若无睹。雷健有些好奇,难道言少知道吴老的身份?不太象,吴老明明和言少刚刚才真正认识的。
吴老的家在别墅区的中间,装修得平实无华,不过可以看出来,材料都是极其高档的,是一种返濮归真的真实与舒适。当一个人真正经历了繁华与沧桑,不再依靠外观的华丽与表面的浮华来表现生活,就会沉淀成一种深沉的感受与从容不迫。淡淡颜色的墙壁,不见光亮的木地板,没有五颜六色造型的灯具,简单大方的家具,无一不显露出主人的品味与淡泊。言少交口称赞:“家是一个人内心的流露与表现,老吴不简单,对人生很是从容淡定!”
雷健心中赞许,言少果然有匠心,怪不得吴老那么欣赏他,刚刚认识就带到家中来。他可是认识吴老两年后才得以登门的。
有保姆想倒水,被吴老制止,吴老神秘地对言少和雷健说:“我最爱的茶,得自己动手才能泡出想要的味道。两位年轻人,随便坐。稍等片刻!”
言少从雷健口中得知吴老老伴早逝,现在一人生活,有一保姆照顾起居。吴老许多事情又喜欢自己动手,所以一双儿女几次要求接他同住都被他回绝。儿子现居国外,偶而回来看看。女儿也在国外,极少回来,见面不多。
两人又胡乱聊了一些其他话题,言少忽然开玩笑地说:“雷健,你年轻多金,女朋友一定不少吧?你漂亮的女朋友有没有漂亮的女友,介绍给我认识。”雷健古怪地笑了一下,说:“我现在是独身一人。我不是多情滥情之人,而且,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你有认识漂亮的,给我介绍介绍。”言少表示不相信:“骗我吧你,有公司,有宝马,有房子,有模样,没有女朋友就是奇迹了。”雷健眼中一丝忧伤一闪而过,呵呵一笑带过话题:“不提也罢。感情一事,太过伤神,有机会再说了。”
吴老的茶到了。芳香四溢的茶香中,吴老侃侃而谈:“茶之道,有人说是廉、美、和、敬,即廉俭有德,美真康乐,和诚处世,敬爱为人。有人说是理、敬、清、融,即品茶论理,客来敬茶,廉者清白,祥和融洽。其实以我看来,茶是饮品,饮之解渴,回味清香,既有物质享受,又有精神享受,一举两得,淡茶一杯,有此两用足矣。”
言少认可:“事物本身是简单的,只是我们附加的意义多了,就复杂了,同时也累人了。我喝老吴的茶,一是确实解渴,二是确实好喝。如同吃饭,即可口,又管饱,除此之外,如果非要把吃饭上升到一个高度并且延伸出许多意义的话,就是吃饱之后的事情了。”
哈哈哈,三人一起大笑。
笑着笑着,吴老的脸色一变,忽然显出痛苦的神情。雷健一惊之下,说:“不好,吴老的心脏病犯了!吴老,药在哪里?”吴老用手一指上衣口袋,雷健急忙从口袋中拿出药瓶,拧开盖,倒了几下,居然没有一粒药片。
雷健慌了,看向吴老,吴老口不能言,言少叫了一声:“阿姨,药!”保姆从房间跑出来,手中拿着吴老的药。
不久,吴老恢复了正常,用手抚胸,自嘲地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就这一点毛病,今天就让小言遇到了,本来很少犯的,上一次好象是几年前了。我的药倒是一直不离身,谁知道不知何时药片丢了,竟然天天只带了一个空瓶子。要不是小言非要来家里喝茶,在外面遇到的话……小言的茶,我泡得值!”
雷健也连连称奇,说:“言少,你想喝茶,再加上吴老好客,否则今天我是无法向吴老家人交待了。得谢谢你!”
言少叹了一口气,装作有些伤心地说:“原来,一个人嘴谗一些,再加上脸皮厚一些,居然也能办出好事。看来我优点得继续发扬光大。”
吴老轻笑,雷健心下暗暗羞愧,自己心中对言少不知礼节的指责,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在吴老的盛情邀请下,言少和雷健一起留下陪吴老吃晚饭。雷健一口一个吴老,而言少不改口,一口一个老吴。吴老高兴之余,对言少感慨道:“小言,只有你叫我老吴,让我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衰老的老头罢了。老吴,老吴,叫得好。小雷,你以后也叫我老吴,让我自己清醒清醒,让我也知道,其实老吴才更让我感到放松和内心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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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乃瑾和米贝穿着一模一样的睡衣,和米贝一起蜷缩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看无聊的韩剧。任乃瑾身材丰腴,瘦肩宽臀。米贝身材高挑,苗条俏丽。两人慵懒的样子,如天女散花一般曼妙的身姿,望之令人怦然心动。任乃瑾短发,正好配合她不高不矮的身材。米贝长发随意地用橡皮筋束在头后,更觉青春逼人,闲适随意的美好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几欲窒息。
“贝贝,言少他……最近好不好?他是不是很忙,好久了,他都没有来看过我,也没有电话。”任乃瑾的声音轻轻的,有些闪烁与羞涩。米贝扭头直视任乃瑾的眼睛,她的眼中有笑意和调谐,逼得任乃瑾眼神躲闪,神情扭捏。米贝哈哈一笑,说:“怎么,你想他了?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想他就打电话给他。”
任乃瑾顿时脸飞红霞,嗔怪道:“贝贝,你可别乱说,我才没有喜欢他。再说了……”任乃瑾的声音低了下去,“言少他太优秀了,我又在娱乐场所工作过,我根本就配不上他的。而且,而且你不是说他有一个女朋友叫林猫吗?上次在昔日重现我也见到了,确实很漂亮。”
米贝愣愣地看着任乃瑾,想着言少说过不敢见任乃瑾怕她喜欢上他的话,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酸,言少,还真是有女人缘。任乃瑾确实是喜欢言少的,不过她一直闷在心里不说,直到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才问起言少。言少呀言少,你还真会制造麻烦!
米贝忽然眼睛一亮,说:“姐姐,你和言少是同学,给我讲讲他大学时是什么样子,风流不风流,骗过多少小女生?”任乃瑾想了想,双眼迷离,陷了回忆之中:“言少其实在大学里特别老实,从不和人争论,总是喜欢帮助别人。我当时和言少接触不多,不过他好象一直很神秘的样子,总是喜欢一个人来往。我印象中,言少在大学里没有女朋友的。对了,听别人说曾经有一个班的班花喜欢言少,主动约他,他没理人家,害得班花丢了面子,找了个机会臭骂了言少一顿。言少只是笑着听,什么都没有说。”
米贝嘟囔一句:“他没有骗过小女生,倒是怪了!对了姐姐,你的工作现在还满意吧?”
任乃瑾点点头:“挺好的,老板对我挺照顾,同事也对我不错,谢谢你贝贝,帮我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米贝不以为然摆摆手,给任乃瑾安排工作对她来说简单之极,随便找一家子公司就可以了。米贝想的却是言少,越想越觉得言少身上的秘密众多,越想越觉得言少尽管不是很帅也没有什么钱,不过对女孩的杀伤力却是非常之强,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当即下了决心,拨打言少的电话,却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敢不接我电话,敢关机!米贝转念一想,一个妙招成形,她笑咪咪地对任乃瑾说:“周六,我们一起去找言少,可好?”任乃瑾喜出望外,使劲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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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少为什么关掉手机?是因为他在酒巴听雷健讲他的爱情故事。
从吴老家出来,雷健意犹未尽,非要拉着言少去酒巴喝酒。言少就被雷健开车拉到了单行道酒巴。单行道酒巴是单身男女在暧昧的气氛和环境中互生爱意的好去处,非单身男性或女性不可进入,两人成行或三人成群,必须是同性。因为要营造氛围和培养情调,所以单行道不同于其他酒巴的喧嚣与浮躁,这里喝酒的人们……静悄悄!
言少和雷健随意坐了一处座位。没有雅间,全在一处宽阔的可以互相欣赏的大厅,以方便你来我往的眼神与挑逗。五瓶啤酒下肚,雷健开始慢慢进入状态。为了当好一个合格的听众,言少关掉了手机,听雷健讲述一个由小黑屋引发的与青梅竹马有关的爱情故事。
雷健出生在省城东边的一个县城,离省城50公里。雷健和她认识是在幼儿园,他比她大一岁,却总被她揪着耳朵让他叫姐姐。她叫杨颜,生性古怪精灵,总是想方设法捉弄雷健。有一次她犯了错误,被老师关小黑屋,她反咬一口,说雷健是她的同谋,结果雷健同时被罚关小黑屋。在小黑屋里,她笑嘻嘻地揪着雷健的耳朵说:“你是背黑锅的最理想的人选!”
在黑暗中,雷健发现的她的眼睛格外明亮,突然大着胆子说了一句:“长大后,我娶你当老婆吧!”她居然点点头,说:“好,只要你天天让我揪耳朵,我就嫁给你!”
两个人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都在一起,只是越来越疏远。见面时,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那个揪他耳朵让他背黑锅的小女孩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文静的有着大大眼睛的清秀但并不是特别漂亮的女生!雷健只是在她受别的男生欺负时偷偷替她出出气,同时也把情愫藏在心底。一直以来,他总是感觉她也许在等自己开口,只是自己,始终没有鼓起勇气面对从小到大在一起的漫长岁月。有几次,雷健有机会与她单独在一起,他红着脸差点就要说出一句话时,她却一拍他的肩膀,说:“怎么啦,是不是又想让姐姐欺负你?”雷健的话就又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高三毕业时,她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而雷健要去京城。雷健去她家里玩,与她的弟弟喝酒,喝醉了。迷糊中以一种酒装怂人胆的勇气摸进了她的房间。她洗完澡进来,身上散发着少女的幽香。多年积攒的感情让雷健一时冲动,竟然一下抱住了她。她一把推开他,冷静地说:“你喝多了,去醒醒酒吧。”她喊来她的兄弟,把雷健架到厕所,用冷水洗脸把雷健洗清醒了。
大二时,她有一次出操不小心从楼梯摔下,左脚摔成粉碎性骨折。雷健听说后,从京城驾车一路狂奔十几个小时赶到学校看望她。她的痛苦她的憔悴都让雷健心疼不已,同时也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在她身边照顾。雷健每天都抱她上楼下楼,每天抱她去换药,去吃饭,去教室,雷健几乎在她身边呆了一个月时间照顾她,在雷健的记忆中,这是他和她最快乐也是最接近爱情的一段时光。
有时被雷健抱着,她还不安分地揪雷健的耳朵,嘲笑他:“你呀,都这样大了,还是要被我揪耳朵,羞不羞?”雷健只是傻笑。傻笑次数多了,她忽然叹了一口气,说:“你的耳朵被我揪了这么多年,不疼么?”雷健还是笑:“不疼,一点不疼!”她就忽然之间意味索然,不说话了,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揪过雷健的耳朵。雷健现在知道了,其实当时她是想让他表白的,如果当时雷健只需要说我愿意被你揪一生,或者说疼,不过心里幸福,也许他和她就会把青梅竹马的爱情之曲奏响。
迫于学业,雷健不得不回校。她的父亲和哥哥都在,雷健自然放心。雷健不知道的是,他走后,就有一个男生乘虚而入,非常用心非常细心非常小心地照顾她。尽管她并不爱那个有些懦弱有些过于老实的男生,不过她现在只是一个需要安慰需要照顾的女生,她暂时接受了他。雷健后来明白,其实她的悲剧就是在此时埋下的,他很是后悔自己当时应该直截了当地问她,当年在小黑屋中的许诺,还可以实现吗?
只是……人生只是单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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