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古华族少年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将诸事隐秘,乃无限之主的权能;将诸事查清,乃君王的荣耀
——《古华族王室述评》
帝国历352年,索尔星系的第四行星。这个星球的开发历史不长,而且连个统治家族也没有,只有星球的管理议会在打理着日常事务。其实说是星球管理议会,那也是夸大其词了,它最多就相当于其它开发成熟星球的一个市镇议会。因为这个星球,从人类发现它到现在为止,也才不过50来年,全部的人类移民加起来也就十几万人(绝大多数都是帝国的低阶层民族)。而且经过这几十年的探查,也没有任何土著智慧生物存在的迹象。新殖民地的一大特征,在这里也表现得很典型:所有的人类都居住在航空港周围。在这个小小殖民地里,人们的身份虽然低微,但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日子过的倒也平淡、安稳。
在港口周围500平方公里内分布着9个聚居地,在距航空港最偏远的一个小镇上,一个叫风擎宇的十六岁的少年正在自家的场院里傻傻地看着天空。这少年有着一副极其平凡的面容,土灰色的面庞使他看上去似乎有些虚弱,像他这样的少年,在整个帝国的低等居民中实在是太多了,他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十六岁,一个少年的花季,也是个爱幻想的年纪。但在这个少年的眼里,除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有的朝气以外,还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成熟与忧郁。
今天是他十六岁生日,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者也不确定今天是不是他的生日。因为养父母只说在当初捡到他时,在裹着他的衣服上绣着一个日期。这也就姑且算做他的生日吧。其实想想也对,弃婴的父母会在弃婴的衣物上秀下一个日期,多半都和这个孩子有关。这日期对这孩子来说也必定很重要,那最大的可能也就是这孩子的生日了。但是年少的风擎宇无论怎么想他的亲生父母都不可能高兴地起来,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即便怀念,也是一种充满怨恨的怀念。
风擎宇打从有记忆的第一天起,就是养父母的修理铺,那个地方不大,但里面的货品可算得上是琳琅满目了。同那时的其他修理铺一样,所谓的修理铺可不是盖一两栋高楼,而是围一圈场地,搭建一群坚固实在的工具棚、修理间、储藏间、贵重物品仓库、卧室、厨房等,房舍一律朝中央庭院的方向开门,而中央庭院前则有个大门。在铺子主人的主卧室旁边是一排房子,里面住的是铺子里的伙计们。如此说来,其实不该叫做修理铺,应该是个功能齐全的修理场(如同所有边陲小镇上的住家一样,风擎宇家在镇子外围还开垦了一块地,用以种植自家所需的粮食作物,当然如果产出有盈余的话,还是会拿去出售的)。从小到大,风擎宇始终觉得修理铺有种特殊的温馨,而修理铺才有的声音和气味,则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最重要的是,那像是家的感觉。日后不管风擎宇爬到多高的地位,他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一切是从那个修理铺开始的。
一个人只要他有专业技能,对他所属的集体有一定贡献,令周围的人们对他有所求,那么他的日子一般来看还算过得去的。况且在这个帝国边陲星球,社会的等级制度不像在帝国的中心区那么严格,而且大多数移民对帝国都没有太多的好感。他的养父母就是这样,虽然作为帝国居民中的低阶层成员(古华族的后裔统统被称之为贱民),想要从事高尚体面的职业是不可能的,但凭着还不错的手艺,他们还是获得了周围人们的尊敬。多年来他们凭着良好的技术,诚实的经营风范,终于在十几年前有了自己的修理场。并且经过这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家道也算小康。
而这个修理场也的确是个快乐安宁好地方。风擎宇的养父风永年的确是个好主人。虽然他很少大笑,连微笑也难得有,不过他对手下人很和善,而且他好像比较注意手下人的健康幸福,而不是如何盘算着要把手下人的最后一滴汗水压榨出来。这从很多小事上就可以看出来,对于这20来个工场雇工来说,与其说风擎宇的养父像个主人,倒不如说他像个父亲。他总是和大家一起吃饭,这也不寻常,因为这里许多店铺主人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愿与雇工混杂在一起。
在这个小镇里,与风永年一家一样的古华族后裔还有很多,他们与其它种族的低阶层人员混居于此,彼此互助,共同建设他们生存的这个小镇,所以这个小镇虽然偏远,但论生活质量和幸福氛围,却并于亚于索尔城周边的富裕城镇。
如今的古华族虽然已经衰落,不复数百年前统治时代的辉煌,但古华族后裔的智慧、聪颖与坚韧并没有随着种族的衰落而衰落,他们遍布帝国的各个星球,从事着各种卑微低下的工作和职业,顽强的生存着,而且其中不乏姣姣者在有限的职业范围内打拼出了自己的天地。帝国虽然剥夺了古华族的大部分政治权力,但并不能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帝国打压他们,将他们定为整个人类阶层地位仅高于奴隶的低等贱民身份,却并不敢真正将他们赶尽杀绝,毕竟,古华族虽然衰落了,但古华族后裔的人数却依然庞大无比,为了维护整个帝国的政治稳定及社会安定,帝国不得不给予古华族一定的生存权力。

时间如往常一样,无波无浪地流逝着。这天早上,面对着天空中淡黄色的云朵,风擎宇一边发呆,一边把玩着自己手中的一枚戒指。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周身没有一个宝石或稀有矿物镶嵌在上面,只是外围和内圈上有些怪异、精美的花纹,有六个漩涡形的小坑点均匀的分布在戒身上。风擎宇的脑中又回想起他养父母说过的话:当初捡到风擎宇时,在风擎宇的脖子上就挂着这么个东西。也许是他亲生父母想留给他的一件护佑品吧,反正这是风擎宇和他模糊的过去唯一的联系了。想到这里,风擎宇又开始愤恨起他的亲生父母来,责怪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他,为什么!
这时,风擎宇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突然被一声吆喝给拉了回来。“少主人,发什么呆呢!”
“哼。要你管!”风擎宇说。
刚才打断他神游的正是顾正阳,他家的管家兼“御膳房”总管。风擎宇一看到他就气不顺,因为自打风擎宇记事起,这个身为管家的顾正阳时常对他这个少主人指手画脚,婆婆妈妈地叫他干这干那,而他的养父母对此却总是视而不见,甚至还有点默许。这可叫风擎宇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所以然,也因此他时常处在一种愤愤然的状态。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些精妙的手艺是从管家那里学来的,而且这个管家对他似乎一点也没有防范之心。本该是管家自己的技术诀窍,他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风擎宇,这也让风擎宇好生奇怪,也时常让风擎宇对管家有那么一些感激。反正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倒也碍不着别人的事。只是修理场里有些嘴碎的伙计,半开玩笑地说他俩是一对另类父子。不过好在风擎宇的养父仁和宽厚,也不在意这些话。
但是顾正阳的另一个工作技能就叫风擎宇不得不佩服了:他的高超厨艺。之所以佩服,因为这可是风擎宇学不来的。说起来,虽然厨房里还有几个帮手,但是从没有哪一块面食、哪一道炖菜,哪一块肉或是哪一盘鲜蔬,是没有经过顾管家亲自动一下后再送上餐桌的。他家这没心肝的管家好像会使用什么法术,可能他就是比别人知道得多些,能力也比别人强些:他光凭着香气、口味,或者某种更高程度的感觉,就知道哪一道菜少了点什么,然后从罐子里抓点香料出来撒那么一丁点儿,或者把那些汤搅一搅,味道就全不一样了。不仅是制作料理,这位管家似乎还有一些组织管理才能,再刁蛮不听话的人在他手下不出一个月也会变得服服帖帖。
由于风擎宇养父的好心肠,以及那位能力出众的管家,因此风擎宇家的这个修理场被人称作方圆60里内,工作兼生活的最佳所在。在邻近的酒馆里,整个晚上,酒客们都在巨细靡遗地讲述风擎宇家的餐室,每天都端出如何神奇绝妙的好菜。在其他铺子里工作的那些比较不幸的人们,几杯酒下肚之后,听到别人形容他家的食品,联想到自己的主人、当下的生活以及其它的种种,往往不禁当众痛哭。
正气不顺的风擎宇不再说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门。走了一会看到后面也没有人追他,越加地郁闷,就直奔镇子的南外围去了。那里有一个池塘,池水还算清澈。在池塘周围还零零散散地有几颗高大的“树”。说他们是树,其实也不太像,因为风擎宇在养父的图书室里看到过几本电影书,介绍人类的起源地——地球。其中就有关于地球上植物的介绍,最让风擎宇感兴趣的是,那些高大的,长有绿色叶子的树。它们可不像这里的树:在挺直的树干上,叶子只在植物的顶端长出球形的一团,而且叶子是红色的,看起来真不如起源地的植物舒服。有时风擎宇也会问他的养父,但是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树长啥模样。类似的问题问过之后,也只是增加了一点神秘、一点遗憾。
不一会儿风擎宇来到了池塘边,银色的天空下,平时看惯了的景色倒映在水中。一只鸟嗖地飞掠了过去,因为这个星球重力偏大,所以此地的飞行动物种类不太多。有会飞的生物,也只是翅膀短小、移动迅捷的那种。一阵风吹过添了些凉意,这星球的季节变换不是那么明显,几乎总是那么不冷不热地。
风擎宇觉察到风里有些不一样的气息。周围有什么动静让他不安。他抬眼望了一下:不远处有个披着斗篷、头戴面罩的人,站在一辆陆地车旁边,十分专注地朝这里看着。两人的眼神相遇时,风擎宇突然觉得背脊凉了起来,并且感到了莫名其妙的恐惧;风擎宇觉得,这个人他以前似乎见过,似乎从他有记忆以来,这个人便一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但这人从来没讲过话。
尽管他这么感觉,但是他的理性还是告诉他,这个人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
突然间,身后一声大叫,顾管家奔了过来。“少主人,你跑的好快啊,也让我找得好苦啊。”顾正阳喊道。风擎宇看到他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就不痛快。随便回应道,“我去哪里要你管!”
“少主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身为管家,我的心里可是时时刻刻在关心着少主人的安全啊。再说这池塘水也深,万一您有什么不测,那我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呀。”
风擎宇扭回头,却不见了刚才那个神秘人。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