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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广祥拿着这份《议定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内心抑制不住的得意已经在他的脸上折射出来,可嘴里却说:“你身患残疾了,抚养侄女儿本该是我们夫妇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你搞得跟个交易似的,你叫我说什么好?”
“你什么也别说了,好好待小桂娥就行了。”
“那是必须的。”
“有你姐夫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呀?”
“我们今天回家稍稍整理一下,快则明日,慢则后日,就会搬过来了。你们今天吃什么呢?要不要你姐姐给你做点儿吃的放这里?”
“就不必了,反正明天你们都要过来了。我就先将钥匙给你们吧。”
“你忙什么?等明天搬过来再给也不迟啊,明天搬家乱哄哄的,万一不慎将它弄丢了怎麽办?还不如明天搬过来再说,反正你也不上哪儿去——就这样说吧,我们回去了。”
“好吧。”
就这样,吴广祥夫妇回去了,姜国庆的家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他今晚没有喝酒。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重要了,这将对他们今后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他也不知道今天做的这件事情到底对不对,对小桂娥到底有没有好处。他反复地阅读者那份《议定书》。当他再看时,他发现自己忽视了一点很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关于自己的伤应该如何照顾的问题,这也该是一项不缺缺少的内容,然而他竟然只字未提。他真后悔,他当时为什么会如此大意,可是悔也无益,他又不好叫吴广祥现在明天就把它改了——当然他是觉得明天叫吴广祥改他是一定会改的,那自己不就成了一个朝令夕改的人了吗?不行,最后他只能自言自语道:“我把我的房产都归归了他吴广祥,只要他吴广祥还有一点点良知的话,我相信他是不会亏待我们父女俩的——我已然是没前途了,只希望他们能对我的女儿好一点就足够了。接下来我要找机会让那些负我的人付出代价才行。”
姜国庆正想着,王大妈又突然走了进来,姜国庆忙请她坐了下来。她一进门就问起了姜如月一家是否搬进来的事情,这让姜国庆很纳闷,“嘿——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家要办过来的呢?”
“她昨天到我这里来看小桂娥的时候我跟她讲过此事,我想你现在这条件,短时期内想给你找个好媳妇儿比较困难,倒不如自家姐姐更真心,于是我就跟她说了这事儿,我想今天她定是为这事而来的。”
“那可真得感谢王大妈了,为我这么操心。”
“为你?臭美吧你,不是为了小桂娥,我懒得理你们家这点子破事儿——他答应了吗?”
“他答应了,这不?还签订了《议定书》,你看。”
“这东西我看不懂,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太小题大作了,姐弟之间这点信任感都没有吗?”
“这是姐夫提出来的。”
“我觉得有些不妥——不妥——不妥——”王大妈摇着头说道,随后便回去了。
王大妈回到家里,便将小桂娥的姑姑一家要搬过来的事情告诉了小桂娥,并问道:“小桂娥,你愿意回去吗,还是留在这里陪大妈?”
“我不回去!爹不疼我,娘不要我,我不回去——只有大妈你疼我,我要留在大妈身边,等大妈老了,我照顾大妈一辈子。”
这句话从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有谁听了不感动呢?王大妈听了小桂娥的话,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用手托住小桂娥的脑,将袋小桂娥的脑袋紧贴着自己的肚子,顿时热泪盈眶。她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傻孩子,你爹怎么会不疼你呢?——天下哪有爹不疼女儿的?——只是因为他出了车祸,在他最需要关心和照顾的时候你娘又离开了他。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整日借酒消愁,喝醉了,脑袋也糊涂了,才误伤了你,知道吗?打你不是他的本意。等你姑姑回来之后,对他多一点照顾,他就会慢慢地好起来的。他会像从前一样疼你,照顾你的,知道吗?”
“嗯。”
“回去后不要再惹你爹生气了。”
“嗯。”
——以我的小主人翁的年龄和阅历来看,她还不能够明白,她的父亲——她此时命运的决策者和他的姑父所签订的所谓的《议定书》到底写些什么。但是,从王大妈的嘴里她听出,她的姑姑一家子都要搬过来,并且要在这儿长期住下了。可是,他们这一家子到底会以一个什麽样的身份住这儿,他们一家子住这儿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还不清楚;他们到底会意一个什麽养的态度来对待她,她也不清楚。小桂娥在这之前除了姑姑以外其他人都没见过,她只是听说姑姑有四个孩子,其他什麽也不知道。童年时期应有的纯真和好奇心早已在他父亲无情的棍棒下夭折了。留给她的只有对现实生活、陌生事物的害怕和恐惧。但凡有一点点教育知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很不利于一个童年时期的孩子成长的,这会使她变得更加的内向、更加的孤僻,使她缺乏自信,缺乏交际能力。当她看到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了家门口时,她惊坏了。因为在这之前,她哭泣的时候,邻居们经常用马车声等陌生的声音来吓唬她,说些“骗子来了”、“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来了”之类的话来平息她的哭声——她不敢跑出来,只得躲在家里的门后面,并伸长脖子,探出脑袋往外看。直到她看见姑姑从马车上缓缓地走下车——四个孩子从她身旁揷过,吴广祥也跟着下了车。她才知道是姑姑一家子搬过来了,她又从门后走了出来。她看着这些孩子们冲过来,他们的笑声是那样的疯狂,那样的刺耳,他们的动作是那样的粗鲁,似乎他们自生下来就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文明的教育是的。但他们很热情,大概因为有父母在身旁,他们似乎没有认为自己是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一见到小桂娥就直向她奔来,将小桂娥团团围住,搂脖子的搂着她的脖子,搂她腰的搂着她的腰。并争着亲她的小脸蛋儿,这是我的小主人翁感到有些透不过起来,她拼命地挣扎着,可是,在这几个大孩子跟前,年小体弱的小桂娥无论她再怎麽挣扎也只是徒劳,这使她感到特别的难受,却又只能默默地等待着他们自己松开手。幸亏孩子们的热情是三分钟热度,他们很快便松开小桂娥,将注意力又转移到这间在他们看来已经算是陈设豪华的建筑上面,对房屋的结构以及屋里的每一件家具都充满着好奇,一会儿你爬到这上面,一会儿他爬到那上面,这个宁静的家突然变得像个菜市场一样,而小桂娥又给晾在了一边——
小桂娥的姑姑一家虽说是举家搬迁,但除了一些他们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孩子们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行李。他们将自己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因为他们认为那些东西和这个新家是极不相称的,搬过来倒使这个家变得寒酸起来,降低了这个家的品味。他们把粮食也卖了,因为他们打算再添一些新的,能配得上这套房子的家具,所以卖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座空宅锁在那里。他们所剩的行李就打包了几个包袱放在马车上带过来了。
吴广祥和姜如月把行李搬进屋之后,“你看,这些孩子们玩得多开心啊!”姜如月看着孩子们对姜国庆说道。
“是啊,他们一点儿也不认生。”吴广祥也说道。
“你们家孩子多,而且又大些,相形之下,我家娥儿倒显得有些腼腆,她好像成了客人似的。”姜国庆看了看说道。
“今天他们刚认识,在一起呆时间长了就没事了。”姜如月说着又转向她的孩子们招手道,“喂——孩子们!怎么一下车就乱跑的呢?还不快先来拜见舅舅。”
姜如月话音刚落,孩子们都走了过来,双膝下跪,双手抱在胸前,给姜国庆作揖,齐声道:“拜见舅舅——”
“快起来吧,见了舅舅又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呢?都起来吧——起来吧,啊?”姜国庆说道。
姜如月又上前去,拉着孩子们一一作了介绍,他们中间,大的叫吴春昇,老二叫吴春宏,两个女儿分别叫吴春兰和吴春霞,儿子大些,女儿小些,虽说春宏没有春兰高,但他还比春兰大一岁呢。
“嗯,这男孩儿本来就比女孩子发育得晚,这是很正常的。”姜国庆说道,“不过,你们家的几个孩子也太调皮了些。”
“调皮——都是我惯的,现在我都管不住他们了。”
“你不该这么惯着他们,你这样惯着他们,将来会害了他们的。”
“这话到说的是,吴广祥也跟我说过多次,你别看他们调皮,吴广祥的家法狠着呢,他们一个个见了他就像见了避猫鼠似的,吴广祥一咳嗽,他们谁也不敢动。”
“哦,还好,小孩子有个怕惧还好一点。我只不过是白嘱咐罢了——哎!你们家的几个孩子那么调皮,而我家的桂娥又小,可要受苦了。”
“这个你放心吧,我只要哼一声,谁还敢动?”吴广祥安慰道。
“那样倒好。”将国庆也只得这么说道。
“好吧,”姜如月站起来,拍拍姜国庆的肩膀说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你先歇会儿,我去做午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姜如月说完后便去着手做饭去了,吴广祥也跟着帮衬着。
就从这一天起,当我的小主人翁再一次跨进这个家门口的时候,却又变得那么地陌生了。她姑姑家的这几个孩子,显然成了这家里的“主人”了。她反成了客人,做什么事情都得听他们的安排。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她第一次看见父亲紧锁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了,在他的脸上,小桂娥再一次看到了父亲久违的亲情。到了小桂娥生日那天,姜国庆见了小桂娥,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把她抱在怀里,亲切地说道:“都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住你,是爸爸伤害了你呀!”小桂娥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父亲的话,姜国庆又拿了一只洋娃娃送到小桂娥的面前,说道:“喜欢吗?”
“喜欢。”小桂娥将洋娃娃拿在手里,心里十分开心,这可是她盼望已久的礼物啊,她抱着父亲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姜国庆的心里自然是很高兴,当他抬头看到姜如月站在那里时,不免又感到有些失礼,心想,应该给他的孩子们也买些礼物才是,可此时怎么办呢?他想了想,对姜如月说道:“姐,给孩子们买些玩具吧?我这里拿钱。”
“这也太浪费了吧?这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的。”
“小孩子嘛,要的不就是玩儿。”且说,王大妈前天晚上正和姜国庆商量过,要姐姐搬过来住的事情,今儿姜国庆见姐姐对自己这么照顾,心想,“这天底下谁是知冷知热的人哪,李秀英我对他这样,可结果呢?哎——”姜国庆心里想着,嘴上吞吞吐吐的说:“我有一件事情——想和姐姐商量商量——”
“什么事?你就说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麽你就说嘛。”
“我想——叫姐姐一家搬过来住。”
“那怎么行?地那么远,也不方便呀。”
“现在种地都是机械化,就收和种的时候费点事。”
“好吧,为了照顾你,我就回去和老吴商量商量。”
于是,他们就这么商议定了,这时候姜如月正准备回去呢,吴广祥又想到了个什么问题,并急急忙忙从家中赶来。他见了姜国庆,二人先互相打了声招呼,姜国庆让座。
“你有巴巴儿地跑过来做什么?我不这就回去吗?”姜如月见了吴广祥说道。
“你以为我是来接你的呀?臭美。”
吴广祥这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将姜如月说愣住了,她没有说话,在那里站了半天。吴广祥便将姜国庆如何受伤,如何求医问药之事细细询问了一遍,姜国庆细细作了回答之后,便将和姐姐所说之事说了出来。让姜如月没想到的是,他是极力地反对说:“我说舅子啊,不是做姐夫的不想帮你呀,只是我们一家六口都搬到你这里来了,势必我哪里就得关门落锁了,若是长期下去,我那的基业可就势必被侵蚀殆尽,虽说我家条件不如你家,可那也是祖上的基业呀。”
吴广祥这句话听得姜如月是目瞪口呆,心中不断地埋怨:“他这是怎么搞的嘛?他叫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好不容易让姜国庆提出来了要我们全家都搬过来的要求,可他为何要执意地拒绝呢?是不是少根儿经啊?”
姜国庆见姐夫是如此坚决地拒绝此事心中感到很是意外,他非常着急,不知所措。这倒不是因为他自己,更是为了他的女儿,他对自己先前的举动又何尝不后悔呢?只是有话无人说,有苦喊不出,借酒消愁只不过是排泄他心中的压抑和不满的方式罢了。然而他却差点因此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在看到的。可是,他一个残疾人,妻子走了,女儿又不在他的身边,他是何等的孤独,这是可想而知的。姐夫竟然如此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这更让他是心急如焚,一筹莫展。他心急之下,竟拿出了自己的房产证和土地证,说道:“我把我的房产都归你,你那点破屋又有何稀罕的?”
“这——这我怎么敢收?”
“莫非我遭此大难,姐夫就这么袖手旁观不成?”
“哎——舅子你这么说,岂不是冤杀姐夫了吗?舅子既执意如此,那我就不能再推脱了,否则岂不显得我太不近人情了?不过这房产证什么的,我是断不敢收。”
“姐夫如此胸襟实在是令小弟我感动万分。”
“可是,若只是你我二人,这事的确好办,可是,孩子们呢?我这么多孩子呢,他们将来和你的女儿将来会不会有什么摩擦也是说不准的。”
“姐夫竟想得如此周密,实在是让我佩服,的确如此啊,做父母的为儿女考虑是应该的嘛。既然这样我们就草草地签一份合同怎样?”
吴广祥等的就是这句话了,可他却又说:“这不就显得我们兄弟之间又太见外了?”
“姐夫这话说得,事归事,情归情这还是要分清楚的,你不提,我也没想到。既然提到了,就该这么做嘛。”姜国庆说着,又和姜如月说道,“姐,我那床头柜里有纸和笔,给我拿来。”
姜如月听到这里,才明白了吴广祥的意图,实在是令人可怕,她说道:“弟弟呀,你可得三思呀!这一签意味着什么?”
“有什麽好思的?姐夫的想法也是在为孩子们考虑的嘛,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有什麽好思的,为了让你们尽快地搬过来,早些签了要紧。”
其实姜国庆自己现在也已经是无计施从,一点退路也没有了,女儿这次的举动已经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因醉酒给女儿造成的伤害——差一点儿是无法挽回的。在现在没有喝酒,脑子清醒的时候,他又如何忍心再一次目睹女儿遭受痛苦时的表情呢?对于他先前的举动,他现在也是后悔万分。他万万没有想到正当自己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如日中天的时候却遭此横祸,还失去了一条腿,需要依靠自己的姐姐、姐夫过日子。倘若他是孤身一人,他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寄人篱下,苟延残喘。可是现在,小桂娥生下来了,该怎么办?总该给她生存的权利和条件吧,总该尽可能让她过得更好吧?姜国庆怀着这样无奈的心情,在两个人经过一段时期的商榷之后就签下了这分所谓的协议,由姜国庆主笔:
关于女儿姜桂娥的抚养权移交其姑姑姜如月
本人以房产作为酬报的议定书
(下文简称:议定书)
一、由于本人因一次车祸导致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经历不振,已无心力抚养女儿姜桂
娥,今以举家之资作为酬报献于姐姐姜如月和姐夫吴广祥一家,由其夫妇二人代我抚养,以解我
心头之忧。
二、抚养时间:自即日起至其法定成熟年龄为止。
三、抚养内容:在这期间要保障姜桂娥衣食生活所需、医疗所需的一切费用;除姜桂娥本人
自动放弃、或没有能力之外,以保障其接受义务教育、高等教育的权利,在此期间的学费、生活
费须得到相应的保障,使其安心学习,不可影响其学习的情绪,误其前程。四、即日起,此协议正式生效,吴广祥、姜如月正式成为姜桂娥的法定监护人,在监护期间
内,监护人须充分保障其生命安全,充分尊重其人格和尊严,不可对其肆意践踏和辱没,且在监
护期间内,监护人更不可对被监护人进行**上的伤害和攻击,不可抽打被监护人。
五、此协议一式三份,吴广祥与姜国庆各一份,还有一份交于村委会保管。
签字:姜国庆
________
1989年11月23日
姜国庆写完后又读了一遍,交于吴广祥的手中,吴广祥装腔作势地推了几次,最后看似勉强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这样,我的小主人翁的抚养权就交到了吴广祥的手中。我的小主人翁就成了吴广祥一家的船上的一个孤苦伶仃的乘客,她的快乐、她的需要,甚至她的生存,完全取决于这两个成年人的判断,要是这一家的决策者选择将这条船驶入困难、灾祸、饥饿、疾病、堕落、死亡,那么,这个关在船舱里的小囚犯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去——她是个孤苦无助的可怜虫,关于来到世上做人,从来没有谁问过她有没有什麽要求,更没有谁问过她是否愿意到不负责任的姜国庆家来做姜国庆的女儿。在姜国庆和吴广祥签下这份协议之前也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接受吴广祥和姜如月的监护。有一位诗人威廉*华玆华斯,人们都认为他的思想深、值得信赖,他的诗歌纯真、轻盈,也许有人很想知道,他在说“自然之神省计划”的时候是否有任何根据。
姜国庆一张纸便将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这点微薄的资产拱手让给了别人,姜国庆一张纸便将自己唯一的孤苦无助的女儿的前途寄托在了和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自私自利而又心狠手辣的吴广祥身上。就凭这张所谓的协议,又有多大的约束力呢?在没有素养,蛮不讲理的人面前有如一张白纸而已。而对于姜国庆而言,则意味着自己已失去了房产。他女儿的命运又将如何呢?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吴广祥拿着这份《议定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内心抑制不住的得意已经在他的脸上折射出来,可嘴里却说:“你身患残疾了,抚养侄女儿本该是我们夫妇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你搞得跟个交易似的,你叫我说什么好?”
“你什么也别说了,好好待小桂娥就行了。”
“那是必须的。”
“有你姐夫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呀?”
“我们今天回家稍稍整理一下,快则明日,慢则后日,就会搬过来了。你们今天吃什么呢?要不要你姐姐给你做点儿吃的放这里?”
“就不必了,反正明天你们都要过来了。我就先将钥匙给你们吧。”
“你忙什么?等明天搬过来再给也不迟啊,明天搬家乱哄哄的,万一不慎将它弄丢了怎麽办?还不如明天搬过来再说,反正你也不上哪儿去——就这样说吧,我们回去了。”
“好吧。”
就这样,吴广祥夫妇回去了,姜国庆的家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他今晚没有喝酒。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重要了,这将对他们今后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他也不知道今天做的这件事情到底对不对,对小桂娥到底有没有好处。他反复地阅读者那份《议定书》。当他再看时,他发现自己忽视了一点很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关于自己的伤应该如何照顾的问题,这也该是一项不缺缺少的内容,然而他竟然只字未提。他真后悔,他当时为什么会如此大意,可是悔也无益,他又不好叫吴广祥现在明天就把它改了——当然他是觉得明天叫吴广祥改他是一定会改的,那自己不就成了一个朝令夕改的人了吗?不行,最后他只能自言自语道:“我把我的房产都归归了他吴广祥,只要他吴广祥还有一点点良知的话,我相信他是不会亏待我们父女俩的——我已然是没前途了,只希望他们能对我的女儿好一点就足够了。接下来我要找机会让那些负我的人付出代价才行。”

姜国庆正想着,王大妈又突然走了进来,姜国庆忙请她坐了下来。她一进门就问起了姜如月一家是否搬进来的事情,这让姜国庆很纳闷,“嘿——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家要办过来的呢?”
“她昨天到我这里来看小桂娥的时候我跟她讲过此事,我想你现在这条件,短时期内想给你找个好媳妇儿比较困难,倒不如自家姐姐更真心,于是我就跟她说了这事儿,我想今天她定是为这事而来的。”
“那可真得感谢王大妈了,为我这么操心。”
“为你?臭美吧你,不是为了小桂娥,我懒得理你们家这点子破事儿——他答应了吗?”
“他答应了,这不?还签订了《议定书》,你看。”
“这东西我看不懂,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太小题大作了,姐弟之间这点信任感都没有吗?”
“这是姐夫提出来的。”
“我觉得有些不妥——不妥——不妥——”王大妈摇着头说道,随后便回去了。
王大妈回到家里,便将小桂娥的姑姑一家要搬过来的事情告诉了小桂娥,并问道:“小桂娥,你愿意回去吗,还是留在这里陪大妈?”
“我不回去!爹不疼我,娘不要我,我不回去——只有大妈你疼我,我要留在大妈身边,等大妈老了,我照顾大妈一辈子。”
这句话从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有谁听了不感动呢?王大妈听了小桂娥的话,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用手托住小桂娥的脑,将袋小桂娥的脑袋紧贴着自己的肚子,顿时热泪盈眶。她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傻孩子,你爹怎么会不疼你呢?——天下哪有爹不疼女儿的?——只是因为他出了车祸,在他最需要关心和照顾的时候你娘又离开了他。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整日借酒消愁,喝醉了,脑袋也糊涂了,才误伤了你,知道吗?打你不是他的本意。等你姑姑回来之后,对他多一点照顾,他就会慢慢地好起来的。他会像从前一样疼你,照顾你的,知道吗?”
“嗯。”
“回去后不要再惹你爹生气了。”
“嗯。”
——以我的小主人翁的年龄和阅历来看,她还不能够明白,她的父亲——她此时命运的决策者和他的姑父所签订的所谓的《议定书》到底写些什么。但是,从王大妈的嘴里她听出,她的姑姑一家子都要搬过来,并且要在这儿长期住下了。可是,他们这一家子到底会以一个什麽样的身份住这儿,他们一家子住这儿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还不清楚;他们到底会意一个什麽养的态度来对待她,她也不清楚。小桂娥在这之前除了姑姑以外其他人都没见过,她只是听说姑姑有四个孩子,其他什麽也不知道。童年时期应有的纯真和好奇心早已在他父亲无情的棍棒下夭折了。留给她的只有对现实生活、陌生事物的害怕和恐惧。但凡有一点点教育知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很不利于一个童年时期的孩子成长的,这会使她变得更加的内向、更加的孤僻,使她缺乏自信,缺乏交际能力。当她看到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了家门口时,她惊坏了。因为在这之前,她哭泣的时候,邻居们经常用马车声等陌生的声音来吓唬她,说些“骗子来了”、“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来了”之类的话来平息她的哭声——她不敢跑出来,只得躲在家里的门后面,并伸长脖子,探出脑袋往外看。直到她看见姑姑从马车上缓缓地走下车——四个孩子从她身旁揷过,吴广祥也跟着下了车。她才知道是姑姑一家子搬过来了,她又从门后走了出来。她看着这些孩子们冲过来,他们的笑声是那样的疯狂,那样的刺耳,他们的动作是那样的粗鲁,似乎他们自生下来就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文明的教育是的。但他们很热情,大概因为有父母在身旁,他们似乎没有认为自己是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一见到小桂娥就直向她奔来,将小桂娥团团围住,搂脖子的搂着她的脖子,搂她腰的搂着她的腰。并争着亲她的小脸蛋儿,这是我的小主人翁感到有些透不过起来,她拼命地挣扎着,可是,在这几个大孩子跟前,年小体弱的小桂娥无论她再怎麽挣扎也只是徒劳,这使她感到特别的难受,却又只能默默地等待着他们自己松开手。幸亏孩子们的热情是三分钟热度,他们很快便松开小桂娥,将注意力又转移到这间在他们看来已经算是陈设豪华的建筑上面,对房屋的结构以及屋里的每一件家具都充满着好奇,一会儿你爬到这上面,一会儿他爬到那上面,这个宁静的家突然变得像个菜市场一样,而小桂娥又给晾在了一边——
小桂娥的姑姑一家虽说是举家搬迁,但除了一些他们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孩子们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行李。他们将自己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因为他们认为那些东西和这个新家是极不相称的,搬过来倒使这个家变得寒酸起来,降低了这个家的品味。他们把粮食也卖了,因为他们打算再添一些新的,能配得上这套房子的家具,所以卖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座空宅锁在那里。他们所剩的行李就打包了几个包袱放在马车上带过来了。
吴广祥和姜如月把行李搬进屋之后,“你看,这些孩子们玩得多开心啊!”姜如月看着孩子们对姜国庆说道。
“是啊,他们一点儿也不认生。”吴广祥也说道。
“你们家孩子多,而且又大些,相形之下,我家娥儿倒显得有些腼腆,她好像成了客人似的。”姜国庆看了看说道。
“今天他们刚认识,在一起呆时间长了就没事了。”姜如月说着又转向她的孩子们招手道,“喂——孩子们!怎么一下车就乱跑的呢?还不快先来拜见舅舅。”
姜如月话音刚落,孩子们都走了过来,双膝下跪,双手抱在胸前,给姜国庆作揖,齐声道:“拜见舅舅——”
“快起来吧,见了舅舅又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呢?都起来吧——起来吧,啊?”姜国庆说道。
姜如月又上前去,拉着孩子们一一作了介绍,他们中间,大的叫吴春昇,老二叫吴春宏,两个女儿分别叫吴春兰和吴春霞,儿子大些,女儿小些,虽说春宏没有春兰高,但他还比春兰大一岁呢。
“嗯,这男孩儿本来就比女孩子发育得晚,这是很正常的。”姜国庆说道,“不过,你们家的几个孩子也太调皮了些。”
“调皮——都是我惯的,现在我都管不住他们了。”
“你不该这么惯着他们,你这样惯着他们,将来会害了他们的。”
“这话到说的是,吴广祥也跟我说过多次,你别看他们调皮,吴广祥的家法狠着呢,他们一个个见了他就像见了避猫鼠似的,吴广祥一咳嗽,他们谁也不敢动。”
“哦,还好,小孩子有个怕惧还好一点。我只不过是白嘱咐罢了——哎!你们家的几个孩子那么调皮,而我家的桂娥又小,可要受苦了。”
“这个你放心吧,我只要哼一声,谁还敢动?”吴广祥安慰道。
“那样倒好。”将国庆也只得这么说道。
“好吧,”姜如月站起来,拍拍姜国庆的肩膀说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你先歇会儿,我去做午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姜如月说完后便去着手做饭去了,吴广祥也跟着帮衬着。
就从这一天起,当我的小主人翁再一次跨进这个家门口的时候,却又变得那么地陌生了。她姑姑家的这几个孩子,显然成了这家里的“主人”了。她反成了“客人”了,做什么事情都得听他们的安排。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她第一次看见父亲紧锁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了,在他的脸上,小桂娥再一次看到了父亲久违的亲情。到了小桂娥生日那天,姜国庆见了小桂娥,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把她抱在怀里,亲切地说道:“都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住你,是爸爸伤害了你呀!”小桂娥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父亲的话,姜国庆又拿了一只洋娃娃送到小桂娥的面前,说道:“喜欢吗?”
“喜欢。”小桂娥将洋娃娃拿在手里,心里十分开心,这可是她盼望已久的礼物啊,她抱着父亲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姜国庆的心里自然是很高兴,当他抬头看到姜如月站在那里时,不免又感到有些失礼,心想,应该给他的孩子们也买些礼物才是,可此时怎么办呢?他想了想,对姜如月说道:“姐,给孩子们买些玩具吧?我这里拿钱。”
“这也太浪费了吧?这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的。”
“小孩子嘛,要的不就是玩儿。”
“现在我家这么多孩子,还不够她解闷儿的?”
“这是我曾经给她许诺下的。”
“现在我家这么多孩子,还不够她解闷儿的?”
“这是我曾经给她许诺下的。”
“对小孩子说话,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呢?”
“那当然,我既然已经许诺下了,那我就得做到。作为一个父亲,又怎么能欺骗自己的孩子呢?要是让她知道了,那会多伤心哪。”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
“这几天是也多,我竟忘了。
“我这里有一百块钱,你拿去,孩子们要些什么,你就给他们买些什么,小桂娥有了洋娃娃,就算了。”姜国庆说着,掏出一百元钱来。塞到姜如月的手中。
姜如月推却道:“就免了吧。”
可姜国庆执意坚持:“你们能搬过来,是我的福气,你看,我女儿也回来了,我心里高兴啊!我感激你们,我只是一时大意,姐姐你就不肯原谅我?”
“哪里的话?”
“姐姐要是原谅我的话,就收下这一百元钱。”
姜如月见这么说,也就只得收下了。
“记得,孩子喜欢什么,就买些什么,不够再来拿。”
“我家的这些孩子可不需要这些虚热闹,再说了,我家三四个孩子呢,要是都买了,那就太浪费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这怎麽行呢?这叫姐夫看起来,他还以为我偏心呢,到时候他会不高兴的。我觉得还是个买一个公正,谁也没话说。”
“兄弟,我知道你打小儿心就实在,怕落别人把柄。不过今天这事不要紧的,等吴广祥回来了,我会亲自跟他说,是我不让你买的。”
“反正钱我是给你了,你买不买是你的事,我可不管了。”
“那就对了,”随后姜如月又拍了拍小桂娥的脑袋说,“家里孩子多,而且,你又斗不过他们。所以你玩的时候要小心点。在他们眼前你就不要拿出来了。”这让玩的人也玩不痛快,看的人也觉得别扭。特别让姜国庆感到不是滋味儿。
可是,姜如月的夫妇虽说住进了这豪华的房子,毕竟他们有五个孩子和一个成年的残疾男子要养活。琐碎的事情不断,虽说开始他们对小桂娥十分关心,但一时疏忽总会有的。这不,今天就因为一时疏忽,孩子们发生了争吵——
小桂娥见这样娃娃特别漂亮,给它起了个可爱的名字,叫蔷薇。她也不知为什麽会给她起这个名字,她认为只有这样漂亮的洋娃娃菜适合用这个名字。她怯怯地抚弄着那粉红色裙子的褶边。这裙子比她见过的所有的女人身上穿的都要华贵、美观。她温情脉脉地将蔷薇拥在怀里。就像小人国力的母亲。这洋娃娃的胳膊腿儿是接榫的,可以随意扳动,甚至连她的脖子和纤细、匀称的腰肢也是接榫的,她那金色的头发梳成了漂亮的高高的发髻,上面插满了珠子,肌肤的色泽也像白色人种的的肤色,白里透红,脸蛋儿却像日本人的鹅蛋脸一样特别的美丽,看到着迷时,小桂娥还发现,当蔷薇向后倾倒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她的眼睛就闭上了,再立起到这个角度,她的眼睛又睁开了。小桂娥坐在那里,将蔷薇放到膝盖上,瞧个没完。当她感觉有些困乏的时候,她就将蔷薇抱在怀里,就像她妈妈曾经拥着她入睡那样拥着蔷薇,她跟她一起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吴春宏、吴春霞和吴春兰从外面回来了。他们看见了抱在小桂娥怀里的洋娃娃,吴春宏突然转过身来,将右手食指放到嘴唇边,对着他的两个妹妹吹了一口气:
“嘘——”
示意她们停止说话,放轻脚步,不要发出声响。于是,他们兄妹三人聚在一起,排成一排,哥哥在前,两个妹妹在后,缓缓地向小桂娥的蔷薇靠近大概是由于他们过分地紧张,过分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蔷薇的身上,就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障碍,吴春宏将凳子绊倒了,并且自己也跟着倒了下来,摔在了凳子上,他的两个妹妹抑制不住,发出“呵呵——”的笑声。
“笑什么?别笑了!”吴春宏的这一跤虽说摔得不够疼,但是,让他在两个妹妹们面前出丑,他着实气得够呛。随后,她将身子转向刚刚睡醒的小桂娥,又摆出一副奸笑的嘴脸:
“呵呵,桂娥妹妹,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呀?给我们看看?”
“对!给我们看看。”这时,吴春宏和吴春兰也围了上来。
小桂娥把蔷薇紧紧地抱在胸前,摇摇头说:“不!她是我的!是我爸爸买给我的!”
“给我们看看,快!给我们看看嘛!我们就看一眼,就只看一眼。”
骄傲和喜悦占了上风,小桂娥举起了手中的洋娃娃让她的表哥、表姐们看:
“蔷薇?蔷薇?”吴春霞毫不留情地取笑道,“叫什么蔷薇,多傻气的名字啊!你干嘛不叫他白牡丹或者红玫瑰呢?”
“因为她就是蔷薇嘛!”
吴春宏发现洋娃娃的腕节是接榫的,赶紧把他的发现告诉了妹妹:“嘿!春霞,春兰,你们看看,他的手能动!”
“哪儿,让我们瞧瞧!”
“不!”小桂娥看着他们的表情和举动,心里似乎产生了某种恐惧,她又一次紧紧地搂住了洋娃娃,眼泪汪汪,“不!你们会把她弄坏的!噢,表哥!别把它拿走——你会把它弄坏的!”
“呸!”由于力量上的绝对优势,更加助长了吴春宏凌人的气势,他那双脏手紧紧地抓住了小桂娥的小手腕,警告说,“你想来个狗吃屎吗?别哭哭啼啼的,不然小心我踹你。”吴春宏前后任意晃动着她的身子,说:
“给我!要不我可真踹啦!”
他用威胁的口吻说道,并抬起了右脚,以证明他的语言即将付诸于行动。
“别!别这样,表哥。求你别这样,你们会把她弄坏的。我知道你们会把她弄坏的,哦,你们别动她!别把它拿走,我求求你们了!”她也顾不得被粗暴地攥住手腕,身子被动地跟着吴春宏的施力方向移动着,只是死死地抱住她的洋娃娃,一边哭着,一边挣扎着,并且大声地喊道:
“爸爸!爸爸!”
此时的父亲已经不再是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避风港了,他不仅失去了心力,也失去了斗志,再说,小孩子们吵架是难免的事,一个正直的父亲又如何去呵斥别人家的孩子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呢?所以,姜国庆刚到嘴边的吆喝又咽了下去。只得装作没听见。
“春霞,春兰,你们帮我抱住她,我一拖,她不松也得松。”——他们的争夺战还在继续。
“好的。”吴春霞和吴春兰应了他们哥哥的话,抱住了小桂娥的胳膊。此时,她的手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拿到喽!”当洋娃娃从小桂娥交叉的前臂中滑落下来时,吴春宏欢呼了起来。
吴春宏、吴春霞、吴春兰和小桂娥一样,也觉得那洋娃娃迷人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吴春昇也突然冒了出来,他也立刻对这个美丽的洋娃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脱下了她的外衣、裙子和长长的、带有花边的内裤。蔷薇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任凭男孩子们拉拉扯扯,他们一会儿把她的一只脚强扭到脑后一会儿又叫她看看自己的脊背,所有想到的柔软术他们都让她做遍了。小桂娥站在一边哭着。他们根本不加理睬。她没有想到再到父亲那里寻求什麽帮助,因为刚才的呼喊并没有使她得到任何的帮助和同情。
洋娃娃的金发被掀掉了,那些珠子转眼间就飞到了桌子和柜子底下,两只粮囤的缝隙中间,不知去向,一只肮脏的布鞋漫不经心地猜到了被丢弃的衣服上,使那缎子上面粘满了从田野里带来的污泥。小桂娥跪了下来,发狂似的趴在地上寻找那些不知去向的珠子,收集着那些小巧玲珑的衣裤,以防它们再受损害。然后,她又开始在她认为珠子可能散落的地方拿开鞋,以及她能挪开的一切妨碍她寻找珠子的东西、钻进她能钻进的狭缝里寻找。她泪眼模糊,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痛苦,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她的父亲——这个她昔日的守护神会任凭别人欺辱他的女儿。这种钻心的痛楚着实让她无法忍受,她心如刀割。
“娥儿——娥儿——”
这是父亲的声音,可小桂娥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呼喊,他叫了两声,可小桂娥都没有理会。
“娥儿呀,我的乖女儿呀——”姜国庆再一次叫道。
“你还认为我是你的女儿吗?可当我在呼救的时候,当我被挨打的时候,你难道没有听到吗?那个时候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孩子啊!爸爸知道爸爸对不起你,可是,你也要明白爸爸的苦衷啊!我又怎麽不想护着自己的女儿呢?可是我怎么可以为了帮助自己的女儿而训斥别人家的孩子呢?你叫我一个大人跟人家孩子打架,到最后,你再有理也变得没理了。我们虽说是在自己的家里,可是,现在经营这个家的是姑姑和姑父。我们得靠姑姑和姑父才能够生存下去——都怪爸爸!是爸爸没本事!爸爸没有能力保护你,没有能力将你抚养长大——”姜国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其实,作为一个父亲,本不该这样教育你,可是,事实上就是如此——在如今的世道上,不为自己去争斗的人是得不到同情的。你得记住一句话,当我们无缘无故挨打的时候,我们应该狠狠地回击;我肯定我们应该回击——狠狠地回击,教训教训打我们的那些人,叫他们永远不敢再这样打人。”
——这个可爱的父亲却要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教育他可怜的女儿,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此时此刻我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评价这样的父亲。其中的是非公道,还是留给我们敬爱的读者来批评吧。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让人无法理解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相信我,如果不是真的,我根本无法构造出这个荒唐的故事来。这个可怜的父亲因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女儿挨打却又无法帮助,只能空悲切的痛苦,一夜之间他竟然杳无音讯了——他默默地守候着她的女儿,到了半夜,他带了一些钱离开了。后来的好几年,直到小桂娥自己离开了这个村子,她也没有打听到父亲的一丁点儿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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