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市政中心找了两间闲置不用的房子安顿下来，随后在议政厅接见了几十位贵族和军中将领。
一番寒暄之后，我大致了解了卡硫丹城当前的困境。暴徒四起，抢劫、放火、**、刺杀，卡硫丹简直在半天之内成为了恶魔之城。更棘手的是，帝国行政军事要员几乎一半遭到刺杀，使全城出现失控状态。贵族们抱怨他们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要求出兵保护。而军队则抱怨上层军官死伤过半，指挥系统近于瘫痪。我皱眉寻思，这样下去不用半兽军团来打，卡硫丹都要因内乱而亡了。
我签发了几道命令。
一是全城进入战前戒严，封闭城门，市民不得随意走动，不得离住处一艾里之外，违令者斩，二是命第三步兵团守护粮仓、兵器库和魔法公会。三是命吉恩和一个名为德隆的接替那两个叛国将领为第一第二步兵团团长，命第一步兵团修补巩固城墙，第二步兵团辅助城防团搜捕半兽谍刺，第一骑兵团出城巡敌。四是命文人发布公文，将半兽大军侵境，谍刺作乱，将领谋反等事向市民解释清楚，并呼吁市民众志成城，踊跃参军。五是发布征兵令，凡男性平民、年满十七岁以上四十八岁以下体魄健康者，一律充军。六是将那两个叛国将领的全族约莫两百人绞杀，之后将头颅挂于四门。七是允许贵族扩编私人卫队，但离城者，一律不得带走一兵一卒。
会议结束之后，已是夜幕降临了。
我吃过几片牛肉干，坐在召见厅内，开始单独接见一个又一个贵族，签发一道又一道命令。
夜深了，在批准了一个贵族族长离城的请求后，我接过戴碧递过来的热牛奶，刚喝了一口，卫兵领了一个白铠甲的将领推门走进来。
我微微一怔，灯火映照下，只见这将领身材高挑，双腿修长，眉清目秀，竟然是个女子。
卫兵退了出去，那女子对我行了个骑士礼，道：“小女艾利斯，拜见新任城主伯爵大人。”
我心中有些恼火，在此紧急时刻，那幕僚长怎么安排了个女子见我？我皱了皱眉，道：“尊贵的小姐，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艾利斯道：“请伯爵大人感念我亡父的在天英灵，允许我加入军队，杀敌报国。”
我道：“你的父亲是……。”转眼看见戴碧望向艾利斯的目光中露出钦佩之色。戴碧依然是女扮男装，一副书童打扮，清丽脱俗的像一个高贵的精灵。
艾利斯回答她的父亲是前任第五军团副军团长赫连将军。
我道：“对于小姐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很钦佩你的勇气和爱国热忱。但……很抱歉，你知道一个女子在军中会有多么艰难，而且会惹来多大麻烦。难道你不觉得侍侯在你母亲膝下更能让你父亲的英灵欢乐？愿光明之神祝福你，我会签定命令，准许你和你的家人离开卡硫丹，远离死亡和哭泣。”
艾利斯声音嘶哑道：“大人，我母亲已在午后随我父亲而去了……”她打住了话，也许是为了防止自己哭出来，我看到她的肩膀轻轻的颤抖。
我等待她把话继续说下去，但她却沉默了，我只好开口道：“很抱歉，对坚强的人而言是不需要怜悯的，……我只能拒绝你的要求。”
艾利斯站着不动，过了会，道：“大人，如果我去不了军营，那请允许我做你的卫兵……我希望半兽人攻城的时候，我是站在城墙上，而不是躲在厢房……大人……”
戴碧望着我，在背后敲了敲我的肩胛骨。我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同意，我的心肠毕竟还不是铁石做的，而且受不住戴碧那妖娆的眼神，此外，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个艾利斯脸蛋清秀，身材笔挺，特别是那双在军裤包裹下异常修长结实的**，更是让人意乱情迷，想入非非。
艾利斯感谢之后，便准备躬身退出去。我试意她留下来，一面摇铃，准许卫兵将下一个求见者带进来。
进来的是三个人，也都是贵族，肩头的纹章表明他们是男爵。领头的是个中年人，脸色很平静。他们向我行了个贵族礼节。
我望着中年人的眼睛，淡淡道：“你们打算怎么把剑插在我的心脏上？”
其中两人脸色一变，中年人却依然镇定，道：“大人真会开玩笑，我们是请求大人允许我们和我们的家族出城的。”
我笑了笑，道：“你们有两个破绽，第一，你身后的两人有杀气。第二，你的剑隐藏的还不够隐蔽。”
这一下，中年人终是变了脸色。
一声不响的，他拔出剑，迅疾的刺向我的喉头。
女兵艾利斯反应也是极快，只是她按照规定进房时已被卸下配剑，便抓了一把椅子，兜头向那人砸去，一面喊道：“来人，有刺客！”
戴碧神色镇静，缓缓给我斟了一杯热牛奶。我抓起一支鹅毛笔，运力仍了出去。正中那人手腕。那人手腕一抖，长剑竟然没有脱手。
这时，外面的卫兵已冲了进来。
那三人见形势不利，便欲夺门而逃。艾利斯从一个卫兵那里抽出一柄剑，冲过去和那中年人缠斗起来。她的剑头隐约闪烁一道白色气息，竟然是个初级白银剑士。
但那中年人却是个中级白银剑士，他几剑击退了艾利斯和卫兵，夺门逃了出去。突然一回手，射出三支毒箭，其中两支插在剩下两个刺客的喉头上，另一支射向我，被艾利斯用剑拨开了。
“不用追了。”我道。那伙正欲追击的卫兵闻言退了回来。艾利斯和卫队长望着我。艾利斯面色潮红，秀气如菊。卫队长突然跪下了，道：“大人，属下护卫不力，请大人责罚。”
这卫队长是前城主麦克白的老卫队长。因麦克白遇刺一事，自责甚深，脸色极为憔悴。艾利斯一呼喊有刺客，他便立刻领卫队冲了进来。这一点让我颇感舒心。我让他退下了，好生去休息，心里寻思他是否可以胜任新组建的第四步兵团团长一职。
艾利斯道：“大人，那人剑术高强，一定是半兽人谍刺的首要人物，大人为什么放他走呢？”她的神色有些惋惜和责怪。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我并不回答她，将戴碧所斟的热牛奶一气喝掉了，摇摇铃铛，命卫兵将下一个求见者带进来。
过了会，卫兵独自一人走了进来，道：“大人，那些贵族听说大人遇刺，怕受到牵连，都回去了。”
我耸耸肩膀：“好啊，这样倒省了我不少事。”
我从桌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戴碧告诉我现在已是深夜一点了，她的意思是我应该休息。我想了想，决定去拜访卡硫丹的光明主教。
我拒绝了戴碧的陪同，领着艾利斯避开巡逻的卫兵，出了府。
深夜的卡硫丹十分安静，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狗叫，阴云笼罩的天空，漆黑的不见一丝星光。偶尔有几队巡逻兵走过，啪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像是陷落在时空的深处。
用不了多少，这座美丽的城池便要荒废了吧。
远远的，我看到了卡硫丹大教堂，在夜中，大教堂的尖顶燃烧着一团象征光明之种的火焰。
艾利斯忽然道：“伯爵大人，光明之神真的存在吗？”
我点了点头，闻着身边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清香和夜气的清凉，笑道：“应该是吧，至少我希望他是存在的。”
艾利斯道：“如果光明之神存在，那他为什么不能保护信仰他的子民？”
我道：“那是因为光明之神，不是命运之神，他只是指引，而不是控制。”
艾利斯陷入沉思。
我道：“艾利斯，请伸出你的手，摊开手掌。”
在黑夜中，艾利斯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依言而行。
我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手掌上，然后松开。透过黑夜，我看到她脸红了一红。我努力不去看她那双修长的腿，我感到自己的心骚动起来，嘴巴发干。
“这就是你的命运，想知道如何才能掌握它吗？”我说。
艾利斯点了点头。
我道：“很简单。用你自己的力量，握成拳头。”
艾利斯握紧了拳头，却又松开了。“这不符合我所接受的教养。”她叹了口气，道，“我父亲告诉我，我应忠于皇室，忠于光明之神，忠于我的家族。如果这样子，它们就已经决定了我的命运。”
我怔了一怔，忠于家族？我道：“你说的对。”
有一会儿，我陷入了沉思。我发现自己的灵魂深处正在进行我难以察觉的微变。这变化的起因显然是我这突如其来的地位和权利的改变。我不再是仰人鼻息、忍辱磨练、权利微小、没有爵位的大队长，而是一城之主的伯爵。我可以独自指挥一个军团，决定一个城市的存亡。也正因如此，我以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要握紧拳头。我产生了一种优越感，一种自以为优雅的凌人之上的气质。
我应该收敛、忏悔吗？
我回忆起我的父亲。但这一次，这回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使我痛苦，并因之而产生忏悔的情绪。我隐约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命运，难道不应该掌握在自己之手？
一阵凉风吹过。
我把手搭在巴洛之剑的剑柄上，驻足远眺，似乎期望能透过黑夜，看到真正命运的脉络。枭雄？殿王？师姐般自由自在的飞翔？混迹在花丛中的浪子？
艾利斯也不再说话，她迈动那双迷人的长腿默默而行。
不久之后，我们到了卡硫丹光明教堂的门外。
艾利斯道：“大人，难道你是要去向光明之神祈祷吗？”
我严肃道：“不，不是祈祷，是索取。”
我调整下心情，走上台阶。护殿骑士长犹豫了一下，转身进教堂去通报了。过了会，他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黑衣神官。
“主教等候伯爵多时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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