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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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千佛殿前的云海幻化出七色云彩,在日光的掩映下,云海倒映在千佛殿内千根支柱上,显现出千佛齐现的奇景,释天虽是早已见过,但此刻再见,心里总不免多了份庄严,水落雪却是第一次见到此番景像,饶是她素来面无表情,此刻也是面现惊色。
但见苦玄坐在正殿前方的巨柱下,妙、空、智、法四位垂手站在他的身后,其余的柱前,也站着数十位般若寺的前辈高僧。苦玄双眼微睁,神态甚是平和,在他前面肃立着五个人,这五个人正是这次寺院派出前去镜湖宫的人选。
但见其他三院都只是派出了一名弟子,除了释天与水落雪是俗家装束外,都穿着僧袍。但见苦院的那名弟子身穿灰衣,却是释天刚入般若寺照顾了他三天的释然,当下两人相视微笑,集院的那名弟子身穿黄袍,面目极是威严,法号叫释空,道院的弟子身穿蓝袍,面色平静,却是看不出表情,法号叫释雨。
苦玄将“镜湖宫”的事情又简述了一遍,道:“此次去‘镜湖宫’的正派人士不下百余,我般若寺为正道里的翘楚,你们五个切记,不能失礼人前。”
五人齐声道:“是。”
但见苦玄的目光向五人一一扫过,道:“你们这便去吧!”随即闭上双目,竟是入定了。
玄智见苦玄嘱咐完毕,来到释天与水落雪身边,道:“你二人这次下山,可要一切小心。”
释天道:“师傅,弟子不会给您丢脸的。”
玄智看着释天微微点头,眼里却流露出一种疼惜,但见他缓缓转过身去,许久才道:“你们保重,为师这便去了。”随即御起了大悲珠,化作了一道黄芒,向云海那端驰去。这时,大殿之内的人早已走尽,除了入定的苦玄外,只有释天等五人仍在原地。
释天对着玄智离去的方向怔怔发呆,这时却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释然正温和地看着自己,释天道:“释然师兄,那些天多亏了你的照顾。”
释然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释天师弟,听说你被玄智师叔收为弟子,我也很替你高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千佛殿,水落雪始终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后面。当他们走出殿门的时候,但见玄法笑嘻嘻地走到释天面前,用手指向自己一指道:“释天,还记得我吗?”
释天微然一怔,道:“弟子释天见过玄法师叔。”
玄法呵呵大笑道:“你这小子记性不坏,比我那呆徒弟可有趣多了。”释天向释雨偷眼看去,但见他一脸正色,却是面无表情,和水落雪倒有几分相似,心道:“我这师叔甚是孩童心性,料想释雨师兄平素不苟言笑,所以师叔才觉得他呆头呆脑。”
玄法对着释天大说了一番,才走到释雨面前嘱咐了几句,说完才御空而去。
此时云海之上,阳光照耀,云层如同一湾不断起伏的红海,各处红芒深淡不一,煞是好看。
释空道:“师弟师妹,我们这便走吧,当先御起了一个蓝色的木鱼,向南方去了,紧接着,释然,释雨也都祭出了随身的仙器,但见他们的仙器都是一串佛珠,释然的佛珠微现暗红,释雨的佛珠却是紫色的。
释天尚未炼有仙器,和水落雪同乘仙剑冰颜,但见蓝、红、紫、白四道光华,迅速穿过云海,消失在千佛殿前。
此时,千佛殿旁的一块巨岩中却是躲藏着一个黑衣人,他见释天远去,眼里尽是愤愤之色,但听他冷“哼”一声,暗自道:“你回来的时候,便没有那么好运了。”
五人在云端之上飞驰了半日,一路上人界的秀美山川,奇花异草所见不少,但都只是一瞬即没,释天与水落雪目光相交时,都是微然一笑,他和释然一路上指风点物,释空也偶尔插进两句,只是释雨仿佛言语甚少,始终没有说过话。
此时夕阳西下,天地间的最后一缕纤尘也随着这青寥的光影落尽。他们虽是修真之人,但毕竟修习尚浅,仍不免身体疲乏,于是便在一个小镇的不远处降下,之后朝小镇缓步走去。
但见这个小镇规模颇大,镇前立着一个年代颇久的石碑,隐约从上面辨出“落霞镇”三个字来。小镇上黄昏下的人流各个面显欢愉,显然是经过了一天的劳碌,享受着此刻的平静,五人朝着镇上最大的酒楼走去,这座楼透着古韵古风,虽是在这平凡的小镇之内,却俨然透着一股诗意,楼前挂着一块金字招牌,上面写着“残月楼”。
五人走进酒楼,里面的吃客但见水落雪如此出尘的女子却走在三僧一俗之间,个个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水落雪仍是面冷如霜,对此丝毫不在意。
释然却微一皱眉,若是在摩罗山下,但凡村民见到如此出行的人物,皆都知晓是般若寺的弟子,而在此处却不免传来流言蜚语,自己是出家之人,本对此毫不介怀,但心念水落雪始终是个女子,便道:“小二,这里可否有雅间。”
店小二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地道:“对不起,这位大师,我们这里只有厅堂还有位置。”
水落雪知道释然心中所想,淡淡道:“释然师兄,不碍事的。”
店小二听见水落雪的声音有如玉珠落盘,甚是好听,偷眼看她,见她容颜如冰,却是不可方物,不禁呆立原处。释空微感不耐烦,咳嗽了一声,店小二自觉失态,尴尬地笑笑,引五人来到一张靠边的桌前坐下。
释天与水落雪虽是俗家弟子,却也是一同吃斋。
但见大堂之内,许多男人或是偷眼瞄来,或是直直地盯着,都只是看着水落雪,水落雪眼里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
释天向大堂之内扫了一眼,暗自骂了一句:“猥琐!”
却在此时,堂内众人又是齐声惊呼,只听门口传来一阵铃铛的敲击之声,声音甚是悦耳,释天等人向门口看去竟又走进来一个绝美的女子,但见她披着黑色的貂裘,腰间束着一个铃铛,身资轻盈,容颜如同初春后的第一缕阳光,她本就面含娇笑,但见一点黑痣点在她的嘴角,更显得娇柔无限。她挑了释天他们那桌的对角坐下,店小二赶忙迎上,眼睛一个劲地在那女子身上打转,心中暗道:“怎么今天如此走运,一天之内竟见到两个绝世美女。”

那女子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轻蔑地冷哼一声,又见店小二呆呆地看着自己,样貌甚是猥琐,心中有气,毫不客气地道:“你盯着我干嘛!”
店小二讪讪地傻笑,问了那女子要的菜。
大堂内的吃客,早已被这两个女子牵引了目光,但见他们看看水落雪,又瞅瞅那个黑衣女子,仿佛不愿离去。只有一些带着妻氏的男子带着恋恋不舍得目光走了出去。水落雪见了那个女子,也是不禁多看了几眼。
但见那女子也正看向水落雪,她们双目一对,那女子的眼中突然充满一丝诧异的神色,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还未等到自己要的菜上来,那女子便起身离去,铃铛之声伴着她出门渐渐远了。众人心下奇怪,觉得这女子行为甚是怪异。点小二端着菜盘走来,见那女子走远,心下叫苦。
释空道:“我看这女子极是古怪,不知是何来历。”
释天与释然摇头不语,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释雨开口道:“她是水月湖的人。”
释空奇道:“水月湖?那是什么地方?”
释雨道:“水月湖是个极隐秘的修真门派,介于正邪之间,却是没人知道这地方的正确的所在。”
释天暗自佩服,这释雨师兄虽是不喜言语,却是见识广博,释然却道:“那师兄是如何知道这女子便是水月湖的人呢?”
这一行人中,以释空居长,接下来是释雨、释然、释天、水落雪,是故释然称释雨为师兄。
释雨道:“因为那件黑貂裘,我从一本不知名的经卷之中看到,水月湖的门人所穿的衣物,都是用秘水浸泡的,所以看上去隐有微红,而那女子穿的貂裘,正是书上所记载的那种。”
说完,他又默不作声,但听释然道:“我都没有注意她的穿着呢,释雨师兄,你好厉害啊!”释雨听见释然夸奖,原本没有表情的面庞突地一红,释天心中暗觉好笑。
四人用完斋饭,要了房间,各自回屋歇息,释天这是入门以来第一次下山,心中新奇,对于前些天的事情,又淡忘了几分,此刻在床上翻前覆后,却是丝毫睡不着。
他下床,推开房门,月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天井之内,也仰望着苍穹,她的脸颊也和月色一般,只是多了一分惊心的美丽。
这白衣,这身姿,这柄仙剑冰颜,仿佛渗进灵魂深处的美。
释天眼神突然变得温柔,道:“师妹!”
这女子正是水落雪,她见释天走来,微然一笑,脸上瞬间如同春冰解冻,更增添了一分绝世风华。
便在此刻,屋顶之上突来传来一阵娇笑,当中还夹杂着几声铃铛敲击的声音,极是悦耳。
但见那个黑衣女子此时正在在屋顶之上,一轮明月将她的身影映染得绰绰生姿。释天仔细看去,这女子的衣服在夜空中,果然隐隐散发着红芒,她不疾不徐地道:“是你自己毁去容貌呢?还是要我帮你动手?”
原来这女子对自己的容貌极是自负,自幼又是没有见过一个女子有自己半分风华的,她自小被娇纵惯了,今天见到水落雪的容颜之后竟是不能自制,等到此刻才来,一心想要毁去她的容貌。
一丝怒气划过水落雪的眼眸,但是脸上却是看不出变化,释天的脸色赫然一变,道:“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媚眼如丝,直勾勾地看着释天道:“你不懂吗?还是你天生蠢笨呢?”
释天心下气恼,但双眼触及那女子的眼神,突感一阵眩晕,仿佛两道温热的气流灌进了自己的经络,随即全身突然扬起一种说不出的舒坦,竟迷迷糊糊地向那女子走去。
水落雪见状,“锵”地一声,冰颜出鞘,但见白光铺天而来,如同漫天白尘,渐渐汇聚到水落雪手中的那把剑上。
释天突觉身边一寒,神志顿时恢复。那女子显然吃了一惊,伸手取下腰间的铃铛,但见那铃铛本来无甚特别,此时她一念口诀,铃铛的周身却是散发出妖异的绿芒,仿佛无数条绿色的光丝在铃身不住游走。
她素手一摇,释天却感觉心脏也跟着一震,她每摇一下,释天的心脏都是跟着一震,渐渐,铃铛之声竟仿佛控制了释天的心跳。
突然,水落雪的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又是这般骨肉相连的感觉。释天蓦地一用力,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水落雪的掌心,水落雪微微冷“哼”一声,却仍是握着他的手不放。一股极其细微的寒气自水落雪的掌心缓缓地传进释天的体内。
是你吧!
这样的感觉!
每次都是你给了我生的希望与勇气。
释天猛地挣脱水落雪的手,但见一道炙热的红芒自释天的胸口朝那女子轰然压去,那女子一惊,闪身之下竟未能全部躲开。
只见她的貂裘被烧去大半,虽然手中的铃铛将余下来的红芒尽数挡开,身上未受损伤,但是白玉般的双臂和双腿却是在月华之下若隐若现。
蓦地,释天感觉脑袋里轰地一声。
仿佛山石迸裂,天地合并,世界又回到了那千年之前的洪荒。
那女子右手的手腕上,竟有一个和他胸口上一般无二的怪文。
整整六年多的时间,这些文字无数次地惊饶着他。
雨水,鲜血,尸骸,失忆。
这一切,让一个平凡的少年忍受孤独,如同针刺般刺痛他的灵魂。
那女子样子甚是狼狈,恨恨道:“哼,姑奶奶今天放你们一马,你最好乖乖地自毁容貌,否则以后有你好受的!”说着竟是闪身一越,飞驰而去。
释天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拉着水落雪忙道:“师妹,快追过去!”
水落雪见此时的释天眼睛之内竟满布血丝,知是焦急至极,当下御起冰颜,与释天朝那女子去的方向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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