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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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院笼罩在夜晚的月色下。
释天静静地坐在松林边上,晚风习习,月华如水,松林在夜空的掩映下散发出一种幽暗的色泽,混沌间,仿佛一团巨大的暗云,将释天紧紧裹住。
释天凝望着星辰,这样的夜色不禁让人沉醉。
松林边,是水落雪居住的竹屋,但见她穿着一袭白衫,身体倚靠在门边,白皙的脸庞在月色的渲染下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们在过几日便要随着其他三院派出的弟子一同下山前去镜湖宫,心中不免有些年轻人的忐忑与兴奋。
夜风中,释天温言道:“师妹,大水涌向我们的那刻,你可是在看着我吗?”
水落雪白皙的脸颊微微闪过一道红潮,轻声“恩”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释天抬头,望着灿烂的星空。
这时他才发现,即使没有过去,他的内心也可以如此温柔。
两人就这样默契地在一起,虽是没有言语,内心却都是欢喜无限。
蓦地,漫天星辰突然黯淡下去,那轮明月也仿佛失去了色择。
没有风!大片的松叶却无风自落。
释天但感奇怪,就在此刻,在他不远处的松林内突然闪出一个黑影,那黑影对着释天双掌齐推。
“呼!”天空宛如被一道金光撕成片片流动的气流,向释天急涌过来。微光之下,却见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释天但要抵御,却哪里来得及,他向后急退,却感觉一阵窒闷透胸而过,他胸口红芒大盛,勉力抵挡住了那道金光,却仍是“哇”地一大口鲜血喷出。
但见在妖异的红芒下,他的衣衫破碎,嘴角边濡满了大片的鲜血,苍白的脸孔在红芒的映照之下显得诡异至极,显然是伤得极重,眼见那片红芒渐渐黯淡,那个黑衣人轻“哼”一声,左手引诀,他周身金光突然暴涨,在黑暗间却有如凌空的神佛,藐视着世人。
在黑衣人的对面,却突然多出了一点冰寒的白光,水落雪的冰颜已经出鞘,挡在了释天的面前。
黑衣人状,左手指天,但见他手指指尖渐渐汇聚了一团金色的光华,他对着水落雪一挥,仿佛落叶纷纷,夜空中,无数片宛如被撕裂的光芒,或急或缓地飘向水落雪。
水落雪冰颜急舞,但见她剑气到处,光芒便散作了金色的粉尘,随风飘去。这光芒看似降得极慢,却密密层层终有许多覆到了水落雪的身上。
一阵彻骨的疼痛!如同被冰雪粘附在血肉之上。
她本是身穿白衣,此时却如同金黄盛开于夜间的白雪之上,惊心动魄,美艳不可方物。
然而,她轻振衣衫,万点金光突然向四周蓬散,霜雪般的衣衫,又纤尘不染了。
只是这疼痛,如此彻心,让她险些不能站立。
那黑衣人的目标却仿佛只集中在释天一人身上,对水落雪下手却是极轻。
释天见到水落雪的身影微晃,想要站起,却感觉无数的针刺在全身的经络里游走。他突然感到一种无力的束缚。
那个舍命保护自己的人就在眼前!
那个让自己不再孤独的人就在眼前!
释天闭上眼睛,霎那间,胸口的热气宛如注入了生命一般,迅速渗透着体内的伤处,如此骨血相连的感觉,无论给他带来的是灾难还是幸运,这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燃烧,毁灭还是拯救与希望!
他突然感觉一阵熊熊的烈火,是如此强烈,仿佛来自九幽之下,誓要燃尽一切生灵。水落雪感觉自己的身后温度有异,转头看去,只见释天全身被一副画面奇异的红芒包裹,大片衣衫缓缓脱落,她大惊之下想要去扶起释天,但觉一阵热浪猛地袭来,哪里还能上前半步!
那黑衣人“嘿嘿”一阵冷笑,一挥手,水落雪但觉一股巨力向自己涌来,她本已立足不稳,此刻更是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的松林飞去。那黑衣人接着又推出一掌,这一掌,一团金光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却是直扑向了释天。
燃烧!在一片黑暗中的熊熊烈焰,仿佛焚毁了世间万物。忽然一阵雨,记忆开始慢慢复苏,他仿佛突然回到了那年的山谷,雨水是那么冰凉。
他一转头,尸骸,满山的尸骸。鲜血汇聚成了山涧中的河流。以往的记忆一片空白。
不!
但见释天身体上的红芒竟然缓缓扭动起来,突然,一点一点地涌出了释天的身体,只见他身体的红芒瞬间熄灭,身体外却吸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向那黑衣人瞬间飞去。
蓦地,天空中又是一道金光飞来,与那黑衣人的金光一相抵触,但见两种光芒竟仿佛有融合之势,只是那黑衣人的光芒过于霸道,后面飞来的那道金光抵御了一会,最终还是轰然四散。
这一下,却卸去了那黑衣人的大半力道,释天的火球触碰到那黑衣人的金光时,突然“轰”地一声巨响。
爆发出一片宛如白昼般的光华,一股气流四下飞开,无数松叶应风而落。
水落雪本是面色苍白,但见突有一人自灭院之内飞驰而来,正是自己的师傅玄智。
那黑衣人见玄智到来,冷“哼”一声,一闪身又没入了松林中。
玄智见那人逃跑,也不去追赶,兀自呆立在那,嘴里似乎喃喃道:“不会是他!不会是他!”

释天此刻精疲力竭,蓦地见到自己的师傅,心下一宽,竟是晕了过去。
水落雪忙过去扶起他,但觉释天的身体触手极烫,不免轻呼了一下,这一下,才将玄智从呆立中唤了回来,他赶忙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塞进释天的口中。
玄智本是在熟睡,但听松林之间突然隐有异声,一惊之下,便忙赶了过来。而此时,这里所聚的弟子也是越来越多了。
他们忙将释天抬进厢房,玄智只见释天全身如同被烈火烤过一般伤痕累累,全身衣衫残缺,各处皮肉皆有大块烧焦,此刻仍有焦味扑鼻,却只道是那黑衣人施的毒发,玄智忙命弟子去拿般若寺的秘制药水替释天全身擦了,水落雪为了避嫌却是站在门口,只是不愿离去。
玄智见释天其他各处只是皮外伤,而胸口却似受过极大的撞击,只是不知缘由地恢复了不少,饶是如此却仍有不少淤血积聚于此,他在释天胸口一拍,但见释天立刻醒转,张口便吐出一大口鲜血,却是将淤血吐了出来。
释天睁眼见到自己的师傅,又不见水落雪,忍痛道:“师傅!师妹呢?她还好不好!”
玄智温言道:“她没事。”又对着门外唤道:“落雪,他醒了,你进来吧。”
水落雪走进厢房,只见许多师兄正围在释天的床边,她面色冷然,眼神里却透着关切,道:“师兄没事便好!”
玄智道:“释天,你身上的都是皮外伤,胸口的淤血又都吐了出来,好好调养,过几天便能复原了。”
释天想要勉力起身,却是使不出丝毫力气,只能道:“谢谢师傅。”
玄智道:“那你好好歇息吧!”
释天又道:“师傅,知道伤我的是什么人了吗?”
玄智一呆,道:“依为师看只不过是邪教妖徒,大胆侵犯我摩罗山罢了,此刻只怕早已逃远。”
但见莫凌云恨恨道:“若是让我见到了那人,必定抽他的经,剥他的皮,替小师弟报仇!”
玄智双手合十道:”大家都出去吧,让释天好好休息。”
释天的眼神与水落雪一对,只见她眼神之中极是关切,依依不舍地走出房门,又听见门外玄智道:“凌云,裘剑,你们二人轮流看守你着你们小师弟,绝不能让外人接近,若是有本派师长要来探望,也必需先来告知为师。”
莫凌云和裘剑齐声道:“是!”
释天心下感激,但想为何本派师长要来,师傅也要莫师兄和裘师兄先告知他呢?又想那个黑衣人为何袭击自己,他便当真是魔教妖人前来侵犯吗?若是魔教妖人又怎敢独自前来摩罗山呢?他思绪万千,已是深夜,却没有睡意,月光从门外射进房门,他只见两个人影相互走动,看了一会,终是因为伤重缓缓睡去。
这样连过了六天,这天早晨,释天已能下床走动,他走出厢房抬头望着东天的一线晨曦,只见朝阳如火,万道金线下,灭院似乎朦上了一层庄严无比的气息。
此时有一人向释天迎面走来,却是这几日一直守在他屋外的裘剑,释天心下感激,道:“裘师兄,这几日麻烦你了。”
裘剑微笑道:“小师弟,你的伤好些了吧。”说着叹了口气,抱怨道:“师傅也真是的,一定要我现在把你叫去,说明准备赴镜湖宫之约的事,众师兄弟见你伤重都恳求师傅另择他人,师傅却一定要你去。”说完又是微然一叹。
释天心下不以为意,道:“师傅说的,总是对的!”
此刻,水落雪早已到了灭院内的大殿,玄智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但见裘剑带着释天到来,道:“裘剑,你先下去吧。”
裘剑恭敬地施了一礼道:“是,师傅!”便退了出去。
这些天,水落雪未见释天之面,此时见他已无大碍,心下略宽,对他微然一笑。
玄智见裘剑退了出去,道:“其他三院已经选定了下山的弟子,所以今日下午,你们便要动身。”
释天和水落雪齐声道:“是,师傅。”
玄智又道:“你们两个准备一下,等会和我一起去千佛殿,与你们这次同行的其他师兄汇合。”
释天和水落雪又是齐声道:“是,师傅!”
玄智一摆衣袖道:“你们去吧。”
释天与水落雪走出房门,但见松涛阵阵。水落雪鬓边的几缕头发略微散乱,轻轻地在风中抖动,她的眼神,透着几许凄凉,几许欣慰,仿佛无边无际的灵魂,渐渐被一种思念占据。
两人自遭到夜袭之后,此刻才有真正说话的机会,却都默然地凝视着对方。
这惊心动魄的眼眸,温柔的,清澈的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突然间,却如同洪水泛滥,一种酸楚涌上。
这世界上,除了师傅和师兄弟们,便只有你才是真正关心我的吧。
许久,水落雪才开口道:“我真害怕你便会就此死去!”
释天笑了,如此纯澈的容颜,如同一个毫无仇怨的少年。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寒如霜雪的手,仿佛彼此骨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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