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叹息之地·悼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世界分为天堂、人间和魔界。三界互不干扰,在天堂善恶使者的管理和调停下,循环着它固定的轨迹,神、人、魔都遵循着“天”所安排的命运,万花筒一样转着。
对于世界与宇宙而言,神、人、魔都是零零点点,无法干预这世界齿轮运转的弱者。
一切命运的安排者唯有天。
天之下是天堂,天堂分五界:月轮天界、罪化天界、星庭上界、星庭下界和白天使界。
许多妖魔都出身天堂五界,但当然五界所出的大部分是品行端庄的大天使。
天堂。
星庭上界。
星庭上界即天堂之“刑庭”,因为在惩罚天使的殿堂上空刻画了五星而得名。
星庭上界的主管天使本名叫做什么据说在他死掉的时候已经忘记了,所以给自己起名“星庭”。
这里是一片砂砾之地,钉满了长长短短,精致或者粗糙的十字架,有些上面挂着名字,有些没有,有些用最上等的材料做成,有些雕刻着精细的花纹,更多的是无名无姓的两根木桩,从这里一直到天边,全部都是。
砂砾地上开着一些无名小花,映衬着许许多多无声无息的十字架,那些是天使的墓碑,这里是叹息之地,死者之家。
无名的小花,多是淡淡的白色或者紫色。
风微微的吹,花微微的颤抖,一些紫色白色的花瓣微微的飘散。
轻轻的笛声。
萦着长长丝弦般在这漫无边际的十字架之间绕,伴着那些点点飘散的花瓣,如果有听者会感觉到那纤细的笛声仿佛一点点从心里拉去了一些什么,莫名的……惘然了。
最高处的十字架。
那十字架有两三个人那么高,用的是最好最华贵的木材,雕着最精细的纹路,甚至用金子写出了名字,但没有人看得懂那上面的文字,太古老了。
十字架下坐着一个人。
吹着笛子、背靠着十字架,一头褐色的长发用一条淡紫色的带子扎着,只余下微略的发丝在眼前飘。一双精细白皙的手指按在长笛上,长笛和手腕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流动着不知名光彩的眼睛,看不出是怀念或者悲哀,能见的只是他一双眼睛看着这片广阔的墓地,吹着长笛,精微的光彩在他眼里闪烁着、闪烁着。
竖琴之声加入了长笛。
高大十字架遥远的对面,缓缓浮现出一具恢宏的竖琴,流水曲线,光亮的木色光辉。竖琴之下是一位红褐色长袍的男子,没有吹笛人极端的精致,却充满了古典的优雅。闭着眼睛,他十指拨着琴弦,微低脉动的竖琴之声加入了长笛,推动那无感情的笛声变成了怀旧。
竖琴之声加入后不久,空旷的十字架区上空缓缓出现了一位淡紫衣服的女子。
笛声与竖琴推动着怀旧的情绪,那女子抬手转腰,足若临风,跳的是无声的天使之舞……那是悼念的舞姿,蹁跹在无边际的十字架上,如长笛那般纤细,如竖琴那般舒缓,也如那曲调……一般忧伤。
提琴声。
在长笛与竖琴两人成一直线的另一边,缓缓出现另一个灰色衣服的男子,持着中提琴推入了依然是低沉的曲调。他眼下一点坠泪痣,犹如余泪一般残艳,端坐在无可凭借的空中,只缓缓睁目看了一眼地上的小花,就微闭了眼睛。
空中的舞者似乎从来就不曾睁眼,或许这哀伤的聚会并不需要睁眼去看清眼前的一切。她只需要——全心全意投入去哀伤就可以。
唯一睁着眼的是那长笛的吹奏者,叹息之地的风微微吹着,那些花微微的颤抖,无论空中萦绕着多么忧伤的曲调,死者不可能知晓。
哀伤的曲调持续了好一会儿,竖琴的弹奏者、空中的舞者、提琴的演奏者如出现时一般按次序缓缓消失,只余下吹笛人面对着寂静的热闹过后更加寂静的死地。
笛声多持续了一会儿,缓缓结束在吹笛人的唇边。
缓缓拿下笛子,“终、曲。”吹笛人的声音轻轻的,有些过分的阴柔而近乎甜,那种微略有些“嗲”的甜味压抑在无感情的阴柔中,并不显得难听,倒是一种极特别的韵味。
月圆十五,星庭上界叹息之地的悼念,每一年都会有一次。
“听说魔界出了一件大事。”星庭正殿,红褐色长袍弹奏竖琴的男子拿着一块抹布慢慢的在擦殿内的柱子,“人间那个自我破坏命运的人自我转化变成了妖,闯入魔界夺走了该隐的荆棘。”该隐的荆棘,象征魔界王权的信物,谁拿到了荆棘便是魔界的魔王。
“与我何干呢?”眼下一滴坠泪痣的残艳男子坐在位置上静静的喝茶,“嘉门,你的茶越煮越好了。”
弹奏竖琴的男子嘉门依然细心的擦着殿内的柱子,“你还是对任何事都不关心呢。”
“与我何干呢?”残艳男子依然静静的回答这一句。
“今天是叹息之地的悼念会,你来的最晚,演奏得也最低调,如果不是为了星庭,你是不会来的吧?”嘉门停下了手,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是么?”
残艳男子端正的喝了一口茶,“不,为了那些亡灵……曾经是朋友的。”
嘉门转过头去,原本要继续擦柱子的手停了一下,“凤目。”
“嗯?”残艳男子顿了一下,反问。
“你也会有这种感情?”嘉门微笑,“我真的想知道,对于星庭来说,朋友……又意味着什么呢?我们追随着他,数百年了,当他处死一个又一个违反规则的天使的时候,究竟是觉得正义呢?还是觉得悲伤呢?”他悠悠抬起头看头顶雕刻的那些五星,“他又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去为那些被他亲手处死的亡灵吹奏悼念曲的?我真的很想知道。”
“悲伤的感觉吧?”凤目静静的端坐着,“悲伤这个词用在星庭身上,当真不适合呢。”
“嗯,太阴险的家伙了,呵呵。”
“阿诺……嘉门、君?”身后一句幽幽的语调传来,那无缘无故的停顿和轻柔偏甜的声音,“在说什么?”
“擦柱子。”嘉门微笑如旧,习惯了星庭无缘无故出现在最不合适的地方。
“为什么擦柱子?”星庭没看他,轻轻的从他背后走过去,轻轻的开口。
“洁癖。”嘉门继续微笑。
“原来是这样。”星庭轻轻的应了一声,从星庭正殿走过,消失在另外一个门里。
凤目安详的坐在椅子里喝茶,“他来这里干什么?”
嘉门继续擦柱子,“路过吧。”
“真巧啊。”
“他每次都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嘉门拿着抹布微笑。
“嘉门大人,界庭开了,罪化天送下来一名天使,说是犯了重罪,星庭大人请你们过去。”
“好,这就去。”嘉门的脾气很好。
“重罪……与我何干呢?”凤目静静的说了一句感慨,端正的站起来,“开庭。”
“开庭。”嘉门与他并肩一笑,往刚才星庭消失的那个门走去。
星庭之刑庭。
五星之下,刑庭正中的星与圆重叠的纹路上,跪着一个一头长发的天使,全身是伤,伤口却没有流出鲜血,反而流着眼泪一样透明的清水。她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披头散发,狼狈之极。
嘉门走到星庭的左侧,凤目走到星庭右侧,星庭凭空坐着,就如吊着秋千一般。
“禁忌的力量?”入目是那种满身伤口沁出的清水,嘉门和凤目都是脸色微微一变,刑庭开庭千年来,据说只审理过三次使用了禁忌的力量的天使,天使若是使用了禁忌的力量去完成不被允许的事,下场——是不可想象的。使用了禁忌的力量,体内的鲜血就会化为无色,那是解脱不去烙印。
她是罪化天的天使,等级还比他们这些星庭上界的天使高,一旦爆发了禁忌的力量,有谁能把她控制住?星庭吗?嘉门脸带微笑。
凤目想的却是:为什么规定我要站在这里陪审?与我何干呢?是为了让我保护星庭吗?我为什么要保护星庭?又与我何干呢?
“阿诺……”星庭对眼前这个蕴含了无限破坏力的东西视若未见,轻轻开口,“名字?”
“往生。”
“往生。”星庭毫无意义的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为什么?”往生逐渐抬起头来,他念名字的时候拿着一种奇异的腔调,听起来让人觉得娇嫩,毫无道理的娇嫩和柔弱,为什么掌管刑庭的大天使居然是个娇弱的人?“为什么明明可以幸福的人‘天’却要给予悲剧的结局?这世上无论是人是魔都逃脱不了‘天’的束缚,为什么不能依据自己而活?为什么要接受‘天’安排的命运?我只是……想不通而已。”往生双手撑地,“我只是想不通而已。”
是温柔的人。嘉门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可怜的温柔的、善良的人,无法接受被别人安排命运的结局,为了不合理的悲剧而哭,为了不能获得幸福的人而伤心,是为了所谓天定的那些不幸的事而不平吧?
凤目静静的看着她。是为了这世上太多的不幸而迁怒于“天”,运用了最极端的方法来反抗吧?愚蠢的人,那些不幸与你何干呢?再痛苦都是别人的痛苦,不是吗?
“哪,”星庭发出了一声柔软的语气词,“为什么使用禁忌的力量?我需要纪录。”他摊开一本档案,持着鹅毛笔,仿佛往生刚才说的他从来也没有听到过。

“有一对恋人,分开了很多年。”往生幽幽的说,“分开很多年因为有一方出了事故,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的爱人,与别人结婚生子,过得幸福快乐。很多年里,记得的另外一方一直在他身边,从来不曾离开过,也不曾告诉他真相,在困难的时候安慰他,在结婚的时候去送礼,为他唱歌流了眼泪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过了很多很多年,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了一切,但那个时候,他已经老了,那个陪伴他一生的女人也已经死了。”
嘉门微笑了,凄美的故事啊。
凤目不为所动,糟糕的肥皂剧。
“我不想他们的人生是这样的,明明有许多次只差一点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就必须接受相互错过的结局?他们明明那么相爱,曾经那么相爱那么相爱,人生只有一次,错过的话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那会遗憾的!死的时候会好遗憾好遗憾的!我不甘心!我想要给他们幸福,所以……”往生的话声停了,目光落在她自己满身的无色血液上,没再说下去。
星庭的笔在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记录完毕,“阿诺……什么叫做幸福、哪?”他轻轻地说了一句。
往生呆了一呆。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使用禁忌的力量,天堂十大重罪之一,剥夺你的天使等级,本地服刑三个月,三个月后执行死刑。”星庭合上档案,“闭庭。”
“既然要判她死刑,为什么要还她服刑三个月?”凤目静静的提出抗议,“这样会拖长结案的时间,降低刑庭的办事效率。”
“快要过年了,星庭上界需要大扫除。”嘉门弯目一笑。
“阿诺……你该先找件衣服穿起来。”星庭正事做完之后,对着往生开口。
奇怪的人。他的声音那么软,轻轻的,甜甜的,习惯在一句话中毫无道理的停顿和轻轻细细的拖调,尾音略略上飘。这种声音应该属于有些嗲的,尤其说话人的声音比较中性,声线很清,一个字一个字轻轻脱唇,甜甜软软的。听起来毫无威严恐怖的感觉,即使被他判了死刑也不觉得害怕,“你真的是星庭的天使长吗?”往生喃喃自语。
“哪?”星庭的语调却也似乎不太确定一般,最后还是鼻音“嗯……”了一声。
非常、非常娇嫩的人啊!往生惊异的看着他,仿佛很容易就可以伤害到他。
嘉门弯起来的眼睛眯成了漂亮的弧线,似乎有好戏可以看,她似乎没有看出那个家伙为什么能成为星庭天使长的理由。
凤目静静的想:她被那个阴险的家伙骗了。
“嘉门、君?”星庭没看站在他旁边的两个人,轻轻的开口,“你在想什么?”
“我刚才的柱子只擦了一半,还有一半必须擦完。”嘉门回答。
“凤目君?”星庭轻轻的问。
“我的茶应该已经凉了。”凤目静静的回答。
“现在你们、应该把往生带去狱庭,忘记了吗?”星庭轻轻的说,“嘉门、凤目疏忽职守,你们把她带走之后和她一起大扫除。”
“……”嘉门看着凤目。
“……”凤目看着嘉门。
嘉门的微笑有些抽搐,凤目也有些不冷静,阴险的人啊!
往生怔了一怔,这就是天堂视以为禁地的星庭上界吗?怎么他们都……那么奇怪的?娇嫩的主管,挂念清洁和喝茶的陪审,仿佛在这里一年一度的大扫除比任何事都严重一般。她当然不知道,因为星庭上界由那位她以为很“娇嫩柔弱”的主管开始——懒嘛。
闭庭。
嘉门和凤目把往生移交狱庭之后。
“那个往生,是个单纯的天使。”嘉门看着星庭,“三个月的大扫除,是想给她机会吗?”
“哪?”星庭轻轻的应了一声,“什么?”
“我说……往生她很单纯,好像什么也不懂似的。高等级的天使,却像个婴儿。”嘉门从怀里拿出一块和他衣服同色的褐红色的布,开始擦刑庭的柱子。对于有结癖的嘉门来说,擦东西是一项重要的事情——当然,他只擦小东西,像刑庭的牢房这种污秽又庞大的东西他是绝、对、不、擦、的。
“哪?你今天的话特别多。”星庭说话很少看人,轻轻地说,“为什么?”
“……”嘉门被他轻轻一句话堵死接下来的所有问题,甚至他开头说的两句也没有得到答案,小小的叹了一口气,和这个人斗法好几百年了,到现在摸不清他的想法。
“嘉门,认真和星庭说话,你会气死的。”凤目先走了,端正的飘下一句话,消失在刑庭之中。
“呀啊、呀!”嘉门擦好了那柱子,古典的微笑,“是哦,忘记了呢。”
“忘记了什么?”星庭轻轻的问。
“还有半支柱子没有擦。”嘉门竖起一根手指,“先走了。”说着,他也消失在刑庭之中。
刑庭空了,只余下地上五星和圆重叠的纹线,那纹线不知曾经溅过多少天使的血,在那上面倒下过多少尸体,这刑庭不知承载了多少天使的诅咒和怨恨。
过了一阵子。
“嗯~~啊努索泪娃~~呀努泪啊~~莫达哪啊~~萨努哪~~”
轻轻的歌声。
星庭坐在他那恢弘的案台后,仰望着庭顶那些灼灼的五星。
“伊诺去哪库娃泪哪里泪~~萨诶哪伊~~索泪娃努纳雷娃~~里努~~”
奇怪的歌,也许没人能听懂星庭在唱些什么,也许星庭不希望有人能够听懂,那歌更像一种念咒,只是这样唱者、唱着……
唱着、这刑庭就逐渐显出一份恢弘的平静,仿佛它原来就是如此圣洁般。
不知道刑庭沉寂过多少次,也不知道星庭曾经多少次在这里一个人独处,更不知道这歌唱过多少次,反正目前,这歌就这样唱着……
恢弘的平静。
“你们的星庭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往生住进了狱庭的牢房。
“星庭大人?”把她关进牢房的白天使微笑,“伟大的人吧。”
“伟大?”往生看着眼前温柔的白天使,“专职……杀人的人……”
“嗯!”白天使微笑,“这世界上,能狠心杀人的人又能有几人呢?”这一身白衣的天使不分男女,但笑容很温柔,“一直杀下去终有一天也是会怀疑的吧?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惩罚?被杀死的人有多少人真的有错?如果怀疑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意义,终有一天会再也杀不下去,如此的话,星庭大人就会崩溃了。”
“一直杀下去……”
“嗯!”白天使柔声说,“但是星庭大人工作了六百多年了,之前很多届刑庭天使长都疯狂毁灭,只有星庭大人做到了现在。”
“疯狂?”
“杀人是需要理由的。”白天使温柔的抚摸她的头顶,“要多么坚强的心,才能面对自己手下成千上万的亡灵?星庭大人是伟大的,至少……我这么想。”
“但是没有错误的人,他也杀吗?”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没有错误,你认为自己有错误吗?”白天使微笑,“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种正义,究竟谁的道理才是最正确的?这个问题问谁都是不能回答的吧?”
“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正义?”
“嗯!我原本也以为自己想的一定是对的,”白天使弯目一笑,“跟随星庭大人久了,听到了各种各样背叛‘天’的道理,如今我反而不知道什么叫做对的什么叫做错的了。也许只要大家都认真的为自己的理想而挣扎,那样就是最正义的吧?”回头一笑,“同样的,面对那些为自己的命运认真挣扎的人,星庭大人只有用同样的认真赐予它们严厉的惩罚,才是对他们的一种相同程度的尊敬。我是这么想的。”
“严厉的惩罚是因为相同程度的尊敬?”往生低笑,“我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尊敬。”
“被送进刑庭的都是那些极端凄厉挣扎的背叛的天使,对于那些不服从天的骄傲天使们来说,同情和怜悯都是侮辱。”白天使微笑,“你不同,你是小女孩子,什么也不懂。”
“不,我懂的。如果星庭大人赦免我,我会更加怨恨这种天理。”往生低声说,“那等于被看轻了我背叛的价值,我不会高兴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白天使笑得很愉快,“所以我觉得星庭大人是个伟大的人。”
“但是……他不悲伤吗?星庭大人看起来很年轻很小,仿佛……很容易受伤害的样子。”
“星庭大人经常很迷糊。”白天使笑得更愉快,“你要在这里住三个月,慢慢你就会知道了。”
“可是,星庭上界只有这几个天使吗?为什么四处都静悄悄的?”
“这里是天使的墓地,有几个天使想来呢?”白天使转过头去,“我要去做别的事了,这里人手太少,虽然努力整理却还是到处都是灰尘,真是伤脑筋。”
真是奇怪的星庭上界,每个人……都好像和她原来见的不同,每个人都很奇怪和其他地方的天使不同。
天使的墓地,叹息之地。
但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这里哀伤的气氛,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死亡的气息,星庭上界的空气里似乎充满花香、和风的味道。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