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庭巨变·无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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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架。
叹息之地。
“差不多……是极限了。”星庭蹲下来轻轻抚摸叹息之地的泥土,“崩裂之前,这是最后一次。”手掌下的泥土簌簌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怨恨。
“索泪娃~~~拉你娃泪纳娃~~所蜜啦库泪娃~~~”幽幽的歌声传荡在空旷遥远的叹息之地,在林林种种的十字架上空盘旋。星庭一个人坐在狱侍十字架的顶端,遥望着死者的世界,唱着镇魂的歌曲,双手缓缓举起长笛,在歌曲结束的时候凑上唇边,慢慢的吹奏纤细悠扬的悼亡曲。
地表簌簌的颤抖停住了,但盛开的白花与紫花已经大半凋零,风吹起,满天花瓣,不少落上了星庭的发稍肩头。
“索泪娃~~~拉你娃泪纳娃~~所蜜啦库泪娃~~~”另一个人远远的看着,心里默默的跟着唱着那镇魂曲,也许就是站在尸骨之间吹笛的你,让我无法拒绝、也怎么样都放不下。
“花宴。”长笛吹完了一首曲子就停了,星庭没有回头,“把往生带到这里来。”
花宴慢慢转过头去,慢慢的离开。
没有先应一声,平常的话都会很愉快的笑着应一声“嗯!”星庭整齐的按住手里的长笛的笛孔,一个一个放开,再按住,再一个一个放开……
“你能救赎他们什么?”轮镜坐在不远处的土丘顶上,“这里迟早要崩溃,你特地留下那个女孩把崩溃的目标引向自己,是想让人觉得你伟大吗?虚伪的星庭大人。”
“伟大?”星庭眼里没有轮镜,幽幽的说,“嗨,虚伪的名词。”
“无论如何,我要带走花宴,你要在这里发疯,恕我不奉陪。”轮镜头上的发带猎猎飞飘,今天的风似乎分外的强。
“花宴……”星庭轻轻的接着他的话,“是我的。”
“是你的佣人……”
“不是佣人。”星庭幽幽的打断他的话,“是……支柱来着。”他幽幽抬头看着湛蓝微略扫着几丝云的天空,“一直都是……支柱来着。”
支柱……来着?
“星……”两个人背后有人轻轻开口说了一个字,想必听见了这句话。
星庭幽幽的回头。
眼前是把往生连人带被一起抱来的花宴,看见星庭回头,花宴弯目浅笑,“星庭大人。”
“嗨。”星庭幽幽的应了一声。
“往生还在休息。”
“阿诺……是你把她打昏了,哪?”星庭对花宴笑靥如花说的谎言充耳不闻。
“嗯!”花宴的浅笑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星庭慢慢抬起头看了花宴一眼,花宴在那一刻带着笑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各自此时此刻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开始吧,把她给我。”
花宴把昏迷的往生交给星庭,星庭把往生绑在狱侍的十字架上,手和脚都用地上纤细的花藤绑住。看他打结的样子谁都会觉得他有一双巧手,除了花宴看见他几次打了结之后又松掉然后幽幽的继续努力之外,轮镜一点没看出星庭绑得有什么不对。
“星庭大人,他们……被您叫到哪里去了?”花宴等着星庭打上最后一个结才柔声问。
虽然没说是谁,但星庭很清楚花宴问的是嘉门和凤目,“嘉门、君?在狱庭十三号牢房。”
“凤目大人呢?”花宴心中有数,依然柔声问。
“十四号大牢。”星庭幽幽的说,“他们太吵了。”
“吵也是为了星庭大人着想吧?”花宴温和的浅笑,“哪?”
“嗨。”星庭轻轻应了一声,“现在没有人吵了,我们就开始吧。”
“嗯!”花宴笑靥如花,与星庭并肩而立。
“花宴……谢谢你。”星庭幽幽的说,“还有……对不起。”
“嗯,呵呵。没事的,那首歌……我记得。”
“那就好。”星庭的手搭在往生额头,“我们,开始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旁人插不入口,他们自说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生与死的交替。
支柱?歌?谢谢?对不起?轮镜一头雾水,坐在十字架顶上继续旁观。要救赎这地下的死魂,怎么可能?星庭啊星庭,你以为你能补偿他们什么?
星庭的手下渐渐焕发出白色的光晕,即使在白天也很清晰,往生逐渐张开眼睛,那一双眼睛里没有神采只有迷茫的火焰,渐渐的她整个人都焕发出白色光晕,自狱侍的十字架为核心骤然向整个叹息之地暴射出来。
“天之名檀犀泽·善、使者;魔之该隐;人之司狐,我星庭上界大天使星庭,与汝等定下契约。”星庭幽幽的说,神态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或者悲哀,说到“天之名檀犀泽·善、使者”的时候叹息之地上空缓缓出现两个人影,一位长发长衣,冰封似的冷漠,一位白衣长羽,指尖上顶着一个银币正在旋转。这两位就是主管命运丝弦的“善恶大天使”:善天使名檀犀泽、恶天使使者。说到“魔之该隐”的时候,西方天空仿佛垂下秋千,一个也是白衣的男子静静悬坐在空中,仿佛天网与地网交接网住的白蝴蝶,在他的肩上也正有一只白蝴蝶翩翩的动着翅膀。说到“人之司狐”的时候,被绑住的往生对面远处浮现一个被黑袍盖住全身的东西,风微微的吹,掀起黑袍的一角,只见袍里人纤细均匀的肩,骨感与妖异并在的肌肤。那就是人间唯一一个自行转化的妖,司狐!
这些都是三界除天之外第一流的角色,星庭以星庭大天使长的名义召唤这些人,所图谋的事情,想必并非只是“救赎”这么简单。轮镜一边坐着,他不属于三界中任何一界,但看到这许多重要的角色显身,那种恢弘博大的气势已经让他簌簌发抖。
“我以星庭之名平息诸魂之怒,”星庭召唤了这些掌管人鬼妖神命运的人物,眼睛只看着眼前的往生,甚至只是往生的额头,“汝等以三界之名与我承诺:此后送入星庭上界之罪天使,除杀戮之外,新增一条规则名为‘救赎’……”
花宴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说话的眼神,那眼睛里没有感情,只是凭着不知名的理智那样说着,所以语调就幽幽的没有起伏,大约是因为只是明知“应做”而不是他“想做”的。星庭……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嘉门、凤目、我……或许都只隐约抓住了其中一部分,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心里才最清楚吧?即使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在杀人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你总是这样……
“此后无论杀戮、仇恨、爱恋、空虚、死亡、梦想、正义、嫉妒,诸此种种,由下任星庭判断救赎或死亡。我以现任星庭之血,赐予下任星庭如此权力,汝等三界为我作证,与我承诺,汝等三界遵守此法,自天以下,鬼魅以上。”星庭幽幽说着,那白光自往生身上蔓延开,渐渐的波及星庭,不久之后星庭全身也焕发出白色光晕,此时叹息之地地表龟裂,死魂的呼啸哭泣逐渐透过裂缝传了出来,一阵阵黑气散发。
花宴闭上了眼睛,依然脸上带笑,不能哭啊!目前正在进行的、是星庭最重要的事,是他觉得最重要和最应该做的事……所以我应该……支持他……可是心怎么这么痛,我应该是……很坚强的。我是很坚强的,无论什么样的漠视和伤害都可以笑得出来,可是现在、我想反悔。星庭的支柱啊,无论开始或者结束都要承担那么多的悲哀,不可以依靠任何人,可是我坚强的理由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如果……
“花宴,成为支柱的人不会获得依靠,你需要更加坚强一些。不要把心情挂在别的事情上,你会脆弱的。”
一个月前星庭说的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必早已经想到了很多。花宴睁开眼睛,看着身边被白色光晕包围的两个人,看着脚下崩裂,无数手臂挣扎出来的地面。死者和殉道者,那是惨烈的画面,星庭赐予花宴“救赎”的权力已经超越天理允许的范围,那就是说——星庭也使用了“禁忌的力量”,和往生一样能够激发死魂成为返魂者。为了修正经过考验觉得不合理的规则吧,等不到可以逆反一切天理的叛逆者,再也无法等下去的时候,星庭选择将自己作为献祭的供品,而让后来者的路更加平坦一些。
“花宴,你会唱歌吗?”
“花宴,你选择成为女人?”
“花宴,你选择成为男人?”
“我觉得你更适合……我忘了。”
“阿诺……你们在说什么?哪?”
“哦,梦想是吗?你不该有梦想的,狱侍君。你是上一届星庭,忘记了吗?手抬起来……往下流的鲜血还是……温热的……想起来了吗?那个你带来杀戮的理由?当你杀死第一个天使的时候,就不该有梦想的,忘记了吗?”
“花宴……是我的。”
“不是佣人。是……支柱来着。一直都是……支柱来着。”
“格拉”一声巨响,叹息之地终于崩溃,无数丑陋诡异的物体爆发出来,毫无人形,几乎刹那之间,往生和星庭就被地下上来的魔物包围,一阵阵恶臭飘散,丑陋的怪物挤在狱侍巨大的十字架下,映着十字架上洁白的往生和星庭分外圣洁。
三界的巨头看着地上的变化。名檀冷冷的闭嘴,使者叹了口气。该隐依然坐着,仿佛正吊在静谧安详的花园里,那只蝴蝶却说了一句话:“其实天堂崩溃也不错,何必为了……”
“白,你太多嘴了。”该隐打断它,声音轻而微,是一种细腻的清秀,如冰雪瓷器一般。
人间之妖司狐仍然包在那黑袍之中,什么也没有说。
很快返魂者就会顺着十字架蔓延上来,看那样子大约是要吃掉星庭,花宴带着笑一边站着,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站着看着。
“彭”的一声,遥远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随即眼前一亮,两个人影分别落在花宴左右,一红一灰,正是嘉门和凤目。眼见眼前已经无可挽回的局势,嘉门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花宴,“为什么不阻止他?你明明知道、你一早就知道他打算弄成这样,你为什么不阻止他?花宴你这个混蛋!”他“啪”的给了花宴一记耳光。
花宴被他打得侧过脸去,凤目已经对着地上那堆返魂者扑了过去“站住!”花宴低声喝,“格拉”一声,凤目面前凝出一面水晶屏障,挡住他的去路。凤目难得脸有怒色,“花宴!你疯了吗?”
“那是……星庭最重要的事,请你们——成全他。”花宴回过头来,居然还是弯目浅笑,“请你们成全他!”
“你不是很爱他吗?他很快就要被那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吃得尸骨无存,你站在旁边看?什么叫做最重要的事?让他被返魂者吃掉就是最重要的事?你以为——星庭天生就是他们的饵食吗?”嘉门怒目相向,“你明明有能力救他……”
“我……我很崇拜星庭大人。”花宴轻声说,“所以我不能救他。”
“如果我们都用禁忌的力量,来抵销往生和星庭的引导,也许叹息之地还可以稳定一阵。”凤目突然说。
“绝对不可以!”花宴立刻打断他,“你们难道真的不知道……”花宴明明想哭了却勉强装出一张笑脸,“难道真的不知道等待救赎的……究竟是什么吗?哪?”
“你不要这样笑,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嘉门无法承受花宴那张笑脸,“你这个……变态!”他撇过头去,真的不知道吗?不是的!他知道,只是不想承认、不想看着星庭这样的结局,不想和这个他一直看不透的人说再见,简单快乐的六百多年啊,星庭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血腥,他和凤目自从星庭来了之后再也没有杀过一个天使……

“等待救赎的不仅是返魂者,还有星庭的……心。”凤目静静的说。
一阵沉默之后,花宴轻轻的应了一声,“嗨。”
不错,等待救赎的,不仅仅是不计其数的返魂者,还有星庭淹没在血池里的心,六百多年来的血造就的血池,被压抑在最深处的同情、怜悯、愧疚和罪恶感。星庭和返魂者,双方都等待着得到救赎的一刻,所以那种投食竟成为一种快意的期待,所以——谁也不能阻止!
“喂,你不是很爱他吗?”旁观的轮镜问花宴,“为什么站在那里笑?”
是的。别人或者怜悯、或者伤痛,只有花宴始终那样笑着,花一样温柔。
“嗯,因为我要成为——星庭的支柱。”花宴轻声回答,展颜一笑。
支柱么?暴风雨雪都不能撼动的支柱,为了这个,要把心浇铸成什么样子,才算是足够的?
这个时候已经有一只返魂者爬上了十字架,往生身上的光逐渐黯淡,她身上的力量已经用完,星庭把她提了起来,“花宴,教你的歌、还记得吗?”
“记得。”
“那很好。”星庭幽幽的说,往生瞬息之间已经移到了花宴手里,“星庭的支柱……”他吐出一口气,幽幽的接下去,“……哪?”
“嗨!”花宴抬起头来微笑。
星庭“哪”了一声,花宴“嗨”了一声,仿佛什么也没说清楚,但看见的听见的人都清楚,星庭把星庭上界的职责和权力移交给了花宴。这个时候第一个爬上来的返魂者一口咬住了星庭的手臂,谁都听到清清楚楚的“喀喇”一声,那只蜥蜴一般的返魂者咬走了星庭一块血肉,吞了下去。
嘉门和凤目都不可抑制的微微一震,鲜明的痛苦!血淋淋的救赎!连轮镜都全身一震,杀人者……终将被吃掉?这就是轮回么?那只吃下星庭一块血肉的“蜥蜴”逐渐变得透明,化作一阵清风散去,大约是化解了仇恨,返魂者的心得到了满足。
无数丑陋的返魂者一拥而上,仿佛嗜尸的动物在围攻一具尸体。嘉门和凤目都侧过头去不忍再看,但那撕咬血肉的滋滋声依然清晰,星庭倚着十字架不动,不知有多少返魂者在他身上啮咬,又有许多得到血肉的返魂者化为了清风消散在他发际耳边。
天空中的三界依然看着。名檀直视着那惨绝人寰的场面,眼睛眨也不眨。使者转过头去不看。白蝴蝶停在该隐的指尖,该隐也看着那“投食”的场面,嘴角微微上翘。
从黑袍里伸出一只线条纤细均匀的手臂,揭开了遮头蔽眼的黑布,人间之妖终于露出了脸。一张妩媚妖异的脸,艳如染血之杀人花!司狐揭开了盖头的黑布,看着啮尸的场面。他素来喜欢诡笑,此时一言不发。
轮镜头上的发带在风里猎猎的飘,那风里充满血腥味,却看不见血。
星庭的血是无色的!自从他赐予花宴“救赎”的权力之后血液就化为无色,所以虽然人人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眼里却不见血色,那种不见鲜红的血腥更加让人毛骨悚然,因为想象是远比眼见更加让人脆弱的东西。
“嘉门……”凤目背过身刚刚开口,嘉门从背后抱住他紧紧握住他的手,凤目甚至听到他骨骼握紧的声音。嘉门根本就不是要抱住他,他只不过太痛苦了需要个东西发泄,凤目僵立着让嘉门用可以勒断一头大象的力量“抱着”,肩头格格作响,但他也需要一件随便什么事来分散对那些“吧嗒”啮咬的声音的注意力。
救、赎……啊。轮镜居然有欲呕的冲动,不是英雄式的死去吗?或者这样的痛苦真的可以唤回一些什么、救赎一些什么……
“索泪娃~~~拉你娃泪纳娃~~所蜜啦库泪娃~~~”正在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令人战栗的“吧嗒”声时,花宴一直抬头看着十字架上的星庭,温柔如花的浅笑,开始唱那首仿佛无意义也无感情的歌。
这首歌没有高低起伏的调子,有的只是一种平静,恢弘的平静。就像走进教堂的心声,像自然万物发出的呼唤,是天空云海的声音。
“索泪娃~~~拉你娃泪纳娃~~所蜜啦库泪娃~~~”十字架上的星庭也许完整的部分只是剩下头和颈,他慢慢转过头来,花宴带着笑迎向他的目光,四目相交,星庭秀丽的眼眸之间的褶皱微微舒展,弯成了漂亮的弧形,星庭笑了。花宴的目光温柔得让人心痛,星庭的笑也秀丽得让人心痛,两个人一同低声轻唱。
恢弘的歌曲持续了一阵,缓缓加入了低缓的竖琴声,只见嘉门听了一阵那个曲调之后,一具庞大的竖琴出现在他身旁,他指尖拨弦,默默跟着镇魂曲弹奏起来。
提琴声,明亮润滑的中提琴加入。竖琴、提琴本都是单薄的弦乐,气势本来不大,但是星庭和花宴的低唱却很低沉,相加交叠,镇魂曲回荡在叹息之地,追悼着死去的故人。
“很好听呢。”使者支着下巴转过头来。
名檀不答。
“索泪娃~~~拉你娃泪纳娃~~所蜜啦库泪娃~~~”该隐抬起手指让蝴蝶飞起,跟着轻轻唱了起来。
“所蜜啦库泪娃~~~”司狐也跟着开口。
“嗯~~啊努索泪娃~~呀努泪啊~~莫达哪啊~~萨努哪~~伊诺去哪库娃泪哪里泪~~萨诶哪伊~~索泪娃努纳雷娃~~里努~~”不久之后,天空地下的天使与非天使们同声轻唱,那些尸体一般、野兽一般聚集在星庭身上的返魂者在那些无色的血液中、在恢弘的歌曲中渐渐化为无形,渐渐消散,五个小时以后,十字架上留下了星庭惨不忍睹的残骸、和一颗完整的头。
返魂者都得到救赎了吗?不得而知,至少一场灾祸消除了,而星庭……
“星……星庭。”花宴此时没有再叫“星庭大人”,脸上的浅笑已经快要挂不住,快点什么人说些什么都好,否则我……要哭了!我不能哭!作为支柱是不能哭的!
“星庭!”嘉门和凤目立刻冲了上去,那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躯体,就是曾经精致秀丽得往生要说他“娇嫩”的那个星庭吗?
他居然还没死!只要禁忌的力量未完结,他就算只剩下一颗头颅都不会死,会活生生的感觉那些痛苦!“花、宴。”星庭幽幽的呼唤。
“嗨……嗨!”花宴颤声应了一声,升到那十字架星庭面前,“嗨!”
“对不起……”星庭的眼里仿佛燃烧的余烬,只剩下纯粹的温柔,“对不起……”
“我没事的!没事的!不要道歉、不要道歉、不要道歉……”花宴颤声说,说到第十九个字已经忍耐不住,在如花笑靥中掉下眼泪,“我会没事的。”
“花宴还是……这么温柔。”星庭幽幽开口,“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这么温柔。”
“我……”花宴的笑眼里泪光莹莹,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应了一声,“……嗨!”
“对不起。”星庭秀丽的眼眸一直微弯说明他始终微微带笑,“我总是……让你做那么多……那么多事……”
“嗨。”花宴轻声说,“你总算知道自己不对了?”
“嗯。”星庭也轻轻应了一声,四目相对,展颜浅笑,六百多年的跟随,一期如昙花开放,产生了最甜美芬馨的一瞬间,却也、只有一瞬间。
“我很崇拜星庭大人。”
“是喜欢吧?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花宴顿了一下,笑颜灿烂的承认,“嗯!从来都骗不过你。”
“阿诺……”星庭发出他柔软的语气词,“我房间的门补好了吗?”
“补好了。”
“快要新年了……”星庭幽幽的看着花宴背后的天空,那种湛蓝,“我很喜欢过年。”
“我知道,星庭喜欢热闹。”
“嗨。”星庭幽幽的承认,“大家都是喜欢热闹的人啊。”他的目光自身边的嘉门凤目看过去,甚至看了一眼轮镜,“新年少了人,幸好是最无聊的一个。”他喃喃自语,“从来不做事的一个。”
“是啊,少了你,我们一样还是会很快乐的。”嘉门转过头去说。不,怎么可能?所有的游戏都是冲着你来的,我们玩欺负你的游戏,相互比赛,堤防你突然在背后出现,如果没有你,那会很寂寞的。但是这个时候又能说什么呢?
“没了你,我们还是一样。”凤目静静的说。
他们一左一右展在花宴身边,星庭自然明白这是一种承诺,微微一笑,“花宴。”
“嗨。”
“可以……吻我吗?”星庭轻轻软软的说,那偏柔极清的声线让人无法拒绝。
“……嗨。”花宴面对着一具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躯体,对着仅有的一个头颅,轻轻地吻了下去,星庭的唇和声线一般轻柔娇软,往生说“娇嫩”一点也没有错……突然!花宴惊愕的抬头,“你!!!?”
怎么?嘉门和凤目都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惊人的事?花宴脸上从来没有这样又惊又怒的神色,何况是对着星庭!
“你居然消去我的记忆!”花宴温和的声音一整个变了调子,“你居然……”没有说完花宴全身无力的倒下,被凤目一手接住。
“星庭!你消去花宴的记忆?为什么?花宴那么爱你,你居然……”嘉门说到这里已经知道原因,却仍然忍不住为这个人的狠心震撼,“你居然下手毁掉花宴最珍视的东西!”
“这是我能为花宴做的,唯一一件事。”星庭幽幽的说,“哪?”
嘉门为之语塞,的确,星庭即将死去,花宴即将担当星庭的重任,如果忘却不了星庭的死,忘却不了六百多年的爱恋,花宴不可能真正坚强起来,更不可能说胜任得很愉快。
“你真是个……变态!”嘉门一拳打在狱侍的十字架上,恨恨的说,“你是爱花宴的吧?为什么你能这样狠心!”
“可以吻我吗?”星庭幽幽的对着嘉门说。
嘉门呆了一呆,大叫起来,“你以为我是什么?只有爱你的人才会上你的当!你休想消去我的记忆!休想!”
星庭对着凤目,“可以……”
“不可以!”凤目青铁着一张脸。
“嗯哼。”星庭却微微的浅笑,“只有……爱我的人,才会、吻我吗?”他幽幽的低语,眼眸之间的褶皱慢慢变宽,最后闭上了眼睛,“阿诺……她还是合适做女人……”
嘉门和凤目呆了一呆,星庭的气息此时完全消失,一具残骸消失在十字架上。
死去了吗?嘉门和凤目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原本还血肉模糊的十字架,星庭真的永远消失了?
一个东西掉了下来,嘉门一手接住。
一张照片。
照片是西装笔挺的星庭走在人间的某一条街道上。
“这是?”嘉门逐渐了解这张照片的含义。
“这是说明星庭在天堂消失,‘天’却把他移转到人间去生活,等于取消天使资格,却没有让他消失!”凤目失声说,“界外的恩惠!星庭的牺牲天也是看得见的!这就是补偿吧?”
“消除花宴的记忆,然后在人间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吗?”嘉门有些苦涩,“等于甩了我们自己去逍遥,那未免太过分了!”
“未必。”凤目静静的说,“未必。”
嘉门在凤目的眼中看到了狡黠的光彩,突然间理解他的意思,温柔的微笑,“原来你也是很恶毒的人啊。”
“不客气。”
天空的三界在看到星庭消失之后即离开,只有轮镜一边看着,迷惑着天使、返魂者与非天使的种种,种种与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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