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渡远荆门外 140 两男一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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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两男一女(下)
太白不能再往下想了,他突然转过口气说:“你的颈项长而不瘦,你的发、颈、身段、脸神诸方面比起青青姑娘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捡捡敏感性很强,她吃吃的笑着问:“青青姑娘是谁?”
太白下意识的抚了抚剑柄说:“女人嘛,最听不得男人提另一个女人。”
捡捡姑娘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太白扯拉着她的衣袖,昂首阔步跨进手饰店,买了一副孔雀耳环、一对石榴手镯,一只绿宝石赤金戒指,亲手给她戴上时,捡捡沉不住气了,她说:“你如此费劲心机替我打扮,不怨恨我不嫁给你吗?”
大家全听清了这句话,但全都寂静无声了。
太白又给瞎瞳瞳老人买了根紫竹手杖。
大家乐乐和和正要离开,太白觉得脑子里很乱,他觉得脑内有什么在搅动,啊,原来是铁女的事在脑内蹦跳,是铁女的冤屈一直搅得他整个人都神不守舍了。默默跟在他身后的捡捡窥出了他的内心,便说:“你呀,又要惹事生非了?铁女有不有冤情跟你有甚关系?”
太白紧绷着脸说:“我最听不得冤情二字,我撞破天门时写过一首歌:我欲乘风下尘凡,长风挂席吹大唐。海动山倾呜天鼓,不济苍生誓不还。因为,倾听人间的怨言,救济世间的芸芸众生的心思,常常弄得我神不守舍,何况到江陵的第一天就听了《铁女谣》,得知了铁女和他爹爹的怨情,我心里一直深深的不安。”
指南嘲笑他的替人报不平是狗咬耗子,他只哂的一笑。
大家陪同太白绕过临近的一条小河,河水微波泛起,赶庙会的人只能站在桥墩上聆听什么人唱民间的曲儿?唱的正好是由《铁女谣》改编的故事《铁女词》,事情叙的是那铁女姓孙,原是姐妹俩个,她们的父亲原是江陵县分管冶炼的县尉,武后先天元年,其上司汪生县令大兴土木营造自家的豪华住宅,竟然向铁女的父亲孙县尉索贿,不料被孙县尉义正词严一口回绝。汪县令脑羞成怒,反诬孙县尉贪污受贿,把孙某打入大牢。这时,孙县尉两个尚未出嫁的女儿闻知,跑到州府衙门击鼓喊冤。谁知汪县令早已买通府吏,府官不予受理铁女的状纸......姐妹俩见父亲冤狱难平,发誓以死来换取江陵官吏的良知,于是双双咬牙一跳,投进一座焚铁炉内,瞬刻化成了铁灰......”
“呜哇,好惨!”太白的声音有些哽咽。
“哼,该死的贪官!”大家也怒不可遏。
太白剑眉倒竖,在座的个个惊讶凄惶,瞎瞳瞳老人说:“后来,桩案子到底大白,姐妹俩这一死,江陵城便沸沸扬扬,全城舆论哗然,逼得汪县令不得不释放孙县尉,与此同时,州里不得不惩治这位贪狗,从此以后,民众更是捐钱捐物,在江陵城内建了这座铁女庙。”
别看解老汉眼瞎,一但说起故事,白色的瞳仁里竟充满凄凉萧瑟的光,他摸索着茶杯喝了口香茶。清清嗓子,自个儿又弹又唱,先唱了段《铁女词》,其词是:窗前细雨一声声,铁女闺中泪淋淋。何事双眉不开展,只为家父蒙冤情......唱罢一首叙事的长歌,又唱了一段《缫丝曲》,还唱了一曲吴地的民歌《杨叛儿》,那《杨叛儿》是:暂出白门前,杨栁可藏乌。欢作沉香水,做作铁女炉。
嗬,大诗仙对民歌来了兴趣。
一行人走过小桥,问白门在何处?
太白说“白门是建康城的西门,西方色白,故称白。而汉代有诸王出阁则赐香炉的典故,博山香炉则像海中的博山,下有盘贮汤,使润气蒸香,如海之回荡,此噐世上稀有,只形貌大小不一,然炉中之气,供太子服用也。而古代的《杨叛儿》也有‘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欢作沉香水,侬作博山炉’之句。”
指南说民歌也是诗,民歌决不是雕虫小技,做民歌要顺其自然,不违天下民情,凡民之所好好之,凡民之所乐乐之,譬如这曲《杨叛儿》,既不是闭门造车,也不无病呻吟,虽然只有短短四句,却含着深深的哀情嗟怨......嗨,大凡做诗,必须从民歌俚曲中有所借鉴,吸其精华。以后有机会,我要改写几首民歌。直到听捡捡妹子又唱了《双离燕》、《荆州歌》、《江陵乐》、《火烧粑》等十来曲。瞎子琴师翻着白眼仁儿,一边拉琴,也唱了一曲穷汉子的故事,这位穷汉住在江陵城里,夜夜街中栖息,日日辛勤劳作,跟父亲一起当街做点小买小卖,可是.......“衙役来逼税,一路吞声泣。”那汉子只好哀求着:“我佛好施舍,君子贵周急。”
父女俩咿咿呜呜,唱了一大筐好听的民间俚曲!
太白叫灵丹丹拿笔记下来。听着、抄着、记着,不觉日已当午,店家上菜吃饭,跑堂的伙计端上一盘鱼虾、一盘牛肉、一客夫妻肺片,太白付了钱,众人抓的抓筷子,端的端觥,谁也用不着客气,捡捡起身轮流给各人敬酒时,瞧见堂角坐着一位算卦先生,此人竹笠遮眼,似乎在思考什么天机玄秘。
什么人也不搭理他,他却不时朝太白扫瞄一眼。
随之,竹笠人腾空而起,在店内的四壁飘来飘去,众人惊讶得一身冒汗。
噢,世上竟有如此高明的魔法?
但众人却看不清他的脸,这时,不愿示弱的太白,随手将白云追月仙壶往空中一抛,算命先生呼地抽出一根笛子,众人来不及弄清事情的始末,魔笛和仙壶已同时飞到屋外,相互嘶咬起来,以至半空中嘶叫、碰撞、对打之声不绝于耳。

大家抬起头向空中望去,仙壶和魔笛在云彩里一边交战,碰撞、击打、火花四溅,足足二十个回合不见胜负,而两件宝物的灵敏度都高超得很,好像被仙家们遥控制着一般。人人不由得目瞪口呆了,连捡捡也禁不住替魔笛喝彩着。指南、弥猛猛、灵丹丹更是眼花缭乱,一时忘记了吃喝。
街上的人也蜂拥而来,一下子聚了几十个。无不惊叹一个算命的,一个自称巴山剑客的诗仙,两个的魔法都如此高强。只不过巴山剑并没有抽出他从凌霄殿带下来的延陵宝剑,仅仅只抛出他的仙壶,若是抽出延陵剑来,嗨,那才了得!
这两个人是在戏耍?还在是你死我活的拼斗呢?
喝彩声一次次到达高涨,看客们从来没见过仙壶和魔笛斗法的,连城里习武的弟子们也没见过这种罕见的场面,立刻使的使棍,弄的弄棒,纷纷拿出绝招,前来凑着热闹。
但魔笛突然在半空中惨叫一声,断了气一般跌落于地,与此同时,算命先生的竹笠被狂风吹开,一张腊黄的脸呈现出来......
“噢,不是算命先生?是神笛陆调!陆调,冒犯你了!”
太白双手一拱,白面笛魔陆调并不回话,问道,你为什么总要找我斗殴?
陆调说:“为了一个女人。”
太白斥道:“你为何要绑架我的友?”
陆调说:“你指的是捡捡吗?”
陆调又说:“我不是放了她吗?”
捡捡就在眼前,她已经瘫软在地,她不愿意彼此再打,便说,既然彼此都有过相互冒犯,那就握手言和吧?
瞎瞳瞳哈哈大笑,摸索着走上来调解。
日头落岭时大家回到船上,捡捡妹子跟瞎瞳瞳一道上船,太白安排父女俩在船上住了几天。吴指南大笑同窗好友太白若不走桃花运,怎能在江陵遇着如花似水的昔时情人捡捡姑娘,而捡捡姑娘若不是对太白刻骨铭心,而是三心二意地嫁了陆调?又怎能在江陵跟太白哥哥重逢相爱?
太白满怀诗意的说:“你看,芲天茫茫,绿水泱泱,人生的功名利碌虽然是个大陷阱,但人生也有另一片天地,爱!”
太白的仙壶里流出醉人的芳香,诗意也不可遏止了,他喷着满嘴的酒气伏在船板上给捡捡妹子写着诗,写着,吟着,朦胧一觉进入梦中......
仙隐隐约约听见捡捡正在替自己唱《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头落岭了,伯劳鸟在风里飞呀飞的,乌桕树摇摇摆摆,怎么也飞不上去......便转而朝郎家去,可是,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指南没入睡,听到太白在梦里吟诗,突然撂下《隋代贴义》,眼里射出羡慕的光芒,因为,面对一摞子贴经、墨义、诗赋悉心温习的他,突然又腹痛了。太白醒来,太白叫弥猛猛上岸替他请了个郎中先生看病,瞎瞳瞳说:不用了,我年轻时在宫里做过医生,我替你开个单方,药方开好,捡了几幅调理胸腹的药物,腹痛缓解。指南虽然感激,但他信佛好静,且不嗜女色,自以为这辈子与女人没缘份,与考试偏又结成了冤家对头,因此,他才毅然决然离别糟糠之妻,怀着一份对儿子的爱,同太白一道上京,然而,他决觉得前程不可预卜?只好一个劲地催促太白早日离开江陵,然后,经洞庭湖坐船辗转奔赴长安参加礼部秋帏会试。
捡捡呢?
她的心思已经随着江水,一声一声的共呜着。船舱虽小,在她眼里,却是使人流连忘返的仙境......
老苍头跟弥猛猛坐在船艉睡不着,因为河风很大,便光着膀子仰在船板上吹风,好凉快哦!一条不大小的船,几间不大不小的舱,就像一幢屋子,屋里住着的就像一家人,炊具,火房一应俱全。灵丹丹正在“小书房内”就着油灯读《诗经》。
白雾朦胧的清晨,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冷不丁闯了进来!
雾中的男人泼洒出男子汉的凶恶与强悍,
雾中一看,也不知是谁?但他手中的竹笛却在泼辣的吹,他是不是用笛声诉说着什么?
他的笛声只有捡捡听得懂。
捡捡无语,那人突然从雾中走出,瞪着眼道朝太白大吼:“我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捡捡,请你把捡捡让给我吧?”
“又是你吗?陆调!你为何三番五次打搅我?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不能出尔反尔。”太白郑重的说。捡捡终于表态了,她说:“调哥,我虽然喜欢你,也欣佩你那支神奇的魔笛,有机会我将对你感恩戴德。当然,我更爱太白哥哥,但我说过连太白哥哥我都不嫁,你想想,我会嫁给么?因此,我感谢太白哥哥,也感谢陆调哥哥,然而,我谁都不会嫁,你别来打搅我和太白哥哥了吧?”
她嗫嚅着嘴,把话从心底抠了出来。
她说着,一个趔趄掉进了江里......陆调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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