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乘风下洞庭 164 巴蛇之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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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巴蛇之陵(上)
班固《西都赋》云:潇水去陵零县三十里,源出九疑山,到永州与湘水合。湘水在陵零县北十五里。其源自西南来,与潇水合。二水合流,谓之潇湘。”
“嚯,老伯精通地理!”老苍头自愧不如的问。
“略知一二。”瞎瞳瞳翻着白眼仁儿说。
“可是,巴蛇之陵在哪里?”
“据说那条巴蛇头大如桶,眼大如灯,身长数十丈,死后筑坟,坟大如山,坟上长出一株参天板栗树,树上的板栗子就像蛇头,人们感到奇怪,询问高人,高人回答那蛇是冤死的,百姓便损资刻碑立石以纪之。”
“纪念谁?”
“不知是纪念那屈死的蛇,还是表彰斩蛇者。”
瞎瞳瞳老伯年轻时到过巴陵,那时,他尚未入宫,在岳州乡下一个小镇上行医为生。岳州民风强悍,习武好斗,少年子弟大都学过三拳两腿。他是治跌打医生,也学过一点点武艺。便替镇上人治疗跌打损伤以勉强糊口。一天,忽然有人敲门很急:“解大夫,解大夫,开门!开门!”
他吃了一惊,心赶忙披衣起床,颤抖着拔开门闩,砰的一响,大门就给人用力推开,若不是躲闪得快,额角准给大门撞起一个大包。
这时候,一条汉子手执火把,撞了进来,二话没说,当的一声,把大锭大银子丢在桌上,拖着他就走。
啊,这么大方豪爽,什么事?
汉子说:有人被毒蛇咬了,请你赶快去治!
解大夫心里又惊又喜,赶忙收了银子,背了药箱,跟汉子走进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那客店专供来往长安的官员和商贾住宿,店内设施相当阔气,只见红漆高榻上坐着两个身着官服的人,另有一人躺在床上叫痛。其中一个人热诚的拉着他的手说:“解大夫,你来啦就好,我们都是公务在身的官员,因路过潇湘,顺道游览洞庭湖,结果,你看......”他指着床上的人说:“他的小腿被巴蛇咬伤......”解大夫吓了一跳,因为他听说巴蛇从不咬人。然而,那伤者却伤口红肿,身子热得滚烫烫的,若不及时实施治疗,生命将岌岌可危。
他不敢多问,先用药水替他洗尽伤口,继而上了解毒药,包扎定当,三天后,伤者便能起床了走动了,伤口上的红肿渐渐消去,身上的高烧也退了。
官员们得知他单身一人,无牵无挂,除了敬重他医术高明,还把他带进宫里当宫廷医生。
“你老人家不是在宫里捡到小捡捡的吧?”太白突然问道。
“那年去掖庭宫禁不起苑替惠妃娘娘看过病,七拐八弯,经过龙池,沿小路出宫,看见宫门的墙角边一个包袱,拾起来打开......”
“是捡捡吗?”
“是。”
瞎老伯不再说话,沉默中像有什么事儿梗塞于心。众人也不再问,只轮流牵着瞎瞳瞳老伯沿着河岸缓缓而行,商定先找家客栈住下,便去凭吊那斩蛇的英雄。大家说说笑笑,瞧着迎面而来的进进出出的农夫商贩,僧侣道士,挑夫匠作,这些人男女都有,其中,有的穿红着绿,有的草鞋赤脚,有的挑箩配担,大都急匆匆从江边的船上下来......不是挑着鱼虾,就是背着土产山货,也有赶着猪牛到城里来卖的。难怪河边的货栈、码头,各色货物堆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其中,以卖鱼的最多,难怪乌篷船从江陵到岳州,一路上用网打鱼的,用鱼鹰叼鱼的,用钢叉叉鱼的随处可见。
一尾尾洞庭鲤,大的十几二十斤,小的也有两三斤,一色的红尾巴,有的还活蹦活跳。
弥猛猛说:“买条活鱼,到街上寻个饭铺,做餐鲜鱼吃吧?”
指南说:“你会烹么?”
弥猛猛说:“吴先生小看弥猛猛了,我十岁跟父亲在河里荡来荡去,吃过的鱼比吴先生读过

的书还多嘞,吴先生若嫌我烹不好,就交给饭店里代烹呗?”太白二话没说,掏钱叫弥猛猛买了条鲜活活的大鲤鱼,让弥猛猛提着,老苍头守船,太白抠出一把钱叫他自个儿买酒做饭,其余四人来不及逛街看景,前面已经是一处”喜相逢”客栈,没进店,早听见店内有笛声袅袅飞出。
“呜,笛曲好熟?”捡捡一怔。
“像在哪里听过?”太白也有同感。
“也许是陆调在吹吧,他说过要来岳州接父亲回金陵?”
“但愿不是陆调,陆调虽是七尺男子,武功也不错,但他毕竟为人狡诈,生性忌妒,在捡捡的问题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此,实在不想再见到陆调。”
太白知陆调正在巴陵寻父,却不知二位京官正在巴陵访贤,要访的人,其梁也有他这个放荡文士。
一天,什么声音?袅袅笛音飘荡而来,未免使人颇有敏感。
他和大家喜不自禁的搀着瞎瞳瞳老父跨进喜相逢老店的门坎。一个申字脸、卧蚕眉的中年人自称老板,笑呵呵出来招呼,老板介绍自己姓萧,说了几句小店待客周到,收费合理之类的客气话,马上安排太白一行吃喝住宿,见弥猛猛提着尾洞庭鲤,便叫厨师帮客人剖洗烹煮。
一会儿酒菜上桌,酒叫巴陵春。
一盘岳州凉拌什锦,一盘洞庭蟹,一碟口蘑炒猪尾巴,一碟油爆花生米,连同太白买的那条红烧好了的洞庭鲤,满满的摆了一桌。
但笛声却骤然而停?
一壮汉血气方刚的蹿了上来!
噢,果然是笛神陆,刚才猜中了。
时已半年,笛神陆调依然虎背熊腰,满身肌肉结实得象一堆铁疙瘩儿,一幅纠纠武夫相貌,只不过他的衣服已经稍稍显出几分陈旧与破烂,一双眼睛也流露着失恋的痛苦......手里的那根竹笛,原本竖立着,瞧捡捡望着他,便横凑在嘴边,正想吹,太白猛然喝道:“想不到又遇上了你?你又要捣蛋么?”
“不,我再不捣蛋了,尤其,再也不会骚扰捡捡。”
“你的谎言,我已经领教过多次,你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太白笑斥道。
“既然这样,我斫掉整只右手!”
他真的抽刀就是一下......
太白迅雷不及掩耳的夺过他的刀,掷之于地
骠悍的陆调语气突然软了,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的确,他曾经发过誓,斫过手指。眼下,他一下子朝后一仰,瘫倒于地,死猪般嚎叫着不肯起来,非要太白相信他不可......噢,若是半年前,陆调那性子喊打就是一拳,而且雷打不垮,那时,他非但没有认错的雅量,而现在,他突然伸出左手叫大家看那只被斫掉的左指......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伤心的解开,包里竟然是那只断指,他一直留着这根断指,质问太白说:“你们想,这是为啥?我这是为了警示自己,我虽然爱捡捡,却决发誓不再调戏捡捡,我言而有信,否则我将无脸见天下父老。”
哦,陆调真的变了?
他的喉骨一突一突,还想说什么,捡捡已眼圈发红,大家便友善的邀陆调入席,可陆调却不吃不喝?
他呜里哇啦地奏出令人不再剌耳的竹笛,
笛声像舒卷的白云。
他的性子也变成了柔软而又柔软的云彩。
他略带方形的国字脸上,兴奋中露出从未见过的柔和与恬静......
他说:做人应该诚实,应该柔和,而不能硬拼硬斗,斗!斗!斗!一个斗字可以使得人仰马翻,斗得尸骨成堆,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有必要吗?”他自呓着。
“这就对了。”太白应声而表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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