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巴蛇之陵(下)
捡捡说：我要回河南？你要去金陵，只有金陵才是你父子俩的归属，你若想娶个漂亮媳妇，金陵的秦淮河上桨声灯影，美女如云，何必为了我而跟大诗仙结仇。
陆调木然而坐良久，突然听到人喊：“来，喝一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既然再度相逢，不妨相逢一笑。”喊他的是太白，太白特意举杯请陆调喝酒。
陆调终于笑了，并侃侃而谈，一连喝了数杯，脸上的青色渐渐退了，两颊上已红晕晖辉映，于是，憋不住站起来厚着脸皮大笑：“大诗仙若不计前嫌，赶此机会让我们结成兄弟如何？”他放下酒杯时，喉骨一突一突，等着太白的回答。太白喜出望外，立刻用充满诗意的话答复：“好！好！好！我们既然再度相逢，就让我们相逢一笑，泯掉过去的恩仇吧。”“对，古语云：相逢一笑泯恩仇。”捡捡、弥猛猛、灵丹丹和吴指南都过来喝酒凑兴，大家都以为应该把过去的一切都抛给流水，都抛给青山，抛进大海。来，干杯！”
但陆调怎么啦？他扭头就跑，他竟然一口气冲出了喜相逢客栈．．．．．．
几天以后，陆调再次走进该店。
他到底在干嘛？
他依然坐在靠墙的桌前捉笛而吹。
他吹的曲子叫《野田黄雀行》。
笛声一忽儿千回百转像黄莺啼叫，一忽儿昏昏糊糊像是愤世嫉俗，从他的笛声中，人们仿如看到美艳的黄雀要躲开一阵柔风的吹佛，或者要躲开大鹏鸟的袭击？或者，是黄雀儿还是举着风车，在风里接收着四面吹来柔声的音符么？
捡捡喟然一叹：“如果说爱情像雾像风，那么，我和太白哥哥便是风中的黄雀．．．．．．”
捡捡的思绪中立刻飘出一个“情”字，他瞅了陆调一眼，一声叹道：人的一生除了男女间爱恋之情，还有亲情、友情、恩情、才情、人情、师生之情．．．．．．你何必为爱情耿耿如怀呢？正如巴陵，巴陵有巴陵的风情，金陵秦淮河有秦淮河的风情，大凡风情，便都能娱人耳目，你赶快跟大诗仙结拜成兄弟吧，免得再生龌龊．．．．．．
经过生活摔打的陆调，终于历练成一位真正的笛手和武士，大家高兴之余，再不谈过去的龌龊，只顾捏着竹筷子在刚摆设的酒宴上翻江倒海的吃喝。
窗明几净的店里吆五喝六，窗外的景致云淡风轻，正是槐树开花的季节，时令已经闷热，太白酒一进肚，出了一身热汗。
众目睽睽的围着两个男人，一文一武，在桌子边猜拳，瞧两张板结的脸在碰杯的叮当声中云开雾散。
“白哥哥、调哥哥。你们结成兄弟吧！”捡捡不停的替二人斟酒。
“小二，再添两壶酒，几个菜！”太白敞开衣襟大嚷。
翌日，五六个人同到街头走走、到湖边看看，街上有小儿唱顺口溜：“巴陵巴陵，巴蛇之陵！”
太白读书过目不忘，说到巴蛇之陵，《岳州志》云：惰末，岳州有黄蛇，高丈馀，长百尺，出没于一龙赶九龟山下。僧人裴文见之，叹曰：“此兆乃蛤蟆精欲决洞庭之水而注岳州城。”岳州民众异常恐怖，裴文即以天竺法咒之，数月，果有大蛤蟆如床，现之室中，俄失所在。占者以为蛤蟆乃天使也，有福庆之事。至唐乾元二年九月，岳州白麻塘农夫将大蛤蟆围捕，放生于洞庭湖中，日气下照，水波涌上，淹没堤坝，民无不惊愕。须臾有黄蛇一跃而出，高丈馀，水上浮出明珠。岳州民众围观之，皆以为怪异而不得其解。
裴文释疑曰：此乃蛇蛙相斗？
民众仍不得解，裴文曰：蛤蟆乃水怪，将神珠投入洞庭，以为害，黄蛇者，巴蛇也，夺其珠，不使害民。
众人听太白一说，细细一想，原来这巴蛇非但坏蛇，而是条好蛇，一时反而更想去观光那巴蛇之陵了。
经过岳阳楼，也没留停一停，径直来到一龙赶九龟，果见坟大如山，上有板栗树一株，高十余丈。树下有块石碑，记载着巴蛇的冤屈，有樵夫歇息在旁说：
原来，君山上有个最具神力的少年射手，常在湖边射猎，一天偶见湖里有巨蛇长十几丈，头如巴斗，眼如火球，嘴里的信子嘛？足有五尺来长，少年误以为它会吃人，便独自挽弓，寻到巴蛇洞边，巴蛇突然蹿出，少年左手挽弓，右手放箭，箭到之处，正中巴蛇七寸。
少年射杀了巴蛇，湖上空立刻阴风怒号，湖面波涛滚滚，有蛇蝎仙人冒雨自天空而下，后来又有宇宙童子接受宙斯的派遣，前来救活巴蛇。并调查少年杀蛇一案。因为巴蛇并不是凡蛇，而是蛇蝎星座中的巴蛇星。主管诸星座的宙斯有个女儿名叫萝娜，其父宙斯曾强逼萝娜跟巴蛇星定婚，但萝娜不喜欢巴蛇星，嫌它生性残忍好斗，常凭着自己的强大而偏离运行轨道，在星际间横冲直闯，闯毁了众多的星球，自己也落得个五痨七伤。宙斯对巴蛇星说：“你必须下凡磨练，磨练好了，改正了劣行，我派童子接你回宇宙星空，那时候，我将允许你跟萝娜结婚。”
巴蛇星只好离开遥遥远的蛇蝎星座，飞到地球上的唐国来接受历练。
唐国呢？一个伟大的诗国，这个国家曾战争频繁，男人们自古以来一边打仗，一边用诗文养育孩子，直到汉文帝、汉景帝．．．．．．实行文官主政，唐高宗、唐中宗、唐玄宗提倡无为而治，孩子们从小便不再嗜好战争了而开始尚文习礼了。后来，干脆兵刀入库，由风流魔帝带头，全国大办梨园，把国家打扮得歌舞升平，从此，官民们都以为高枕无忧了。
这就是唐国。
巴蛇来到了唐国的岳州，岳州是著名水乡泽国，古称云梦泽，又叫洞庭湖，巴蛇在洞庭湖边的一龙赶九龟定居下来。
那年九只乌龟在此阻止秦始皇来洞庭，而湖中却不时有蛤蟆精蹿出来兴风作浪，一次，适逢船上有张氏母女，母女俩相依为命，蛤蟆精瞧女儿长得慧美，暗中掀翻船只，将张女掠夺到龙山上占为已有，巴蛇星见义勇为，为了救张氏母女，跟蛤蟆精大战五十个回合，杀死了蛤蟆精。
落脚在洞庭湖南部的一座山上，此山形状就像青龙跃水，取名龙山。离龙山不远有九个小岛，样子像九只乌龟，秦始皇游洞庭，九只乌龟浮出水面，掀翻秦始皇的游船，想置暴君于死地。哈蟆精的两个儿子，一个赫拉，一个克勒，暗中受了秦始皇的贿赂，奉命来斩杀九龟，刚一交手，就把九龟打倒。这时巴蛇星变成了一条黄色巨蟒，跟蛤蟆精对阵，巨蟒的投枪百发百中，在战斗中大显威风，枪枪击中目标。
蛤蟆精败下阵来，秦始皇跌进湖里淹死了个半死。
不幸的是巴蛇星后来被不懂事的少年射杀。
萝娜得到消息，来到一龙赶九龟的龙山上，悲怆欲绝的在情人的坟前种下板栗一株，板栗结果，果子就像蛇头昂起。
“噢，奇怪，虽是春季，树上却挂着板栗？”
众人惊喜交集，瞧见那栗子就像蛇头。
太白听了巴蛇的事迹慨然而叹，虽然夜幕已经很深，蓝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也已经沉沉入睡，喝了酒的太白俯在窗台上眺望星星，看着看着，眼帘渐渐沉重起来，干脆睡睡吧？他很想上床睡一睡，但刚一上床便清醒过来。诗歌的灵感叹冒出来了，他变成了展开翅膀的大鹏鸟儿？他绕着屋子飞旋了一阵，歇息下来，点燃油灯，挑灯读诗。
他的思潮起伏，忽然听到墙外有细细的声音吟诗：“水是洞庭水，山是九只龟，别问从何来？有家不能归。”
“谁有家不能归呢？”他一怔。
声音凄婉清楚，好像个女子？太白好不惶惑，放下正在读着的《陈伯玉集》，转到墙外察看，并未看到人迹，只发现野草边有块蛇皮，他捡到起蛇皮，进屋放到桌上．．．．．．第二天清晨一看，蛇皮不见了，李白也没在意，只当是被人当垃圾丢了，并没想到蛇皮就是巴蛇，直到第二天晚上，夜深了，又听到墙外有声音吟诗，李白爬上墙头跟着吟诗，仍没有发现女子，再到墙外看时，蛇皮变成了一条小蛇，太白瞧小蛇已经冻僵，用双手把它捧进屋内，放进被里暖过来，自己则去茅屋小便，返回书房时，被子里的小蛇已经不见了．．．．．．却见一位美女从门外进来说：“先生这么晚还没睡？”女子面容姣好，说话的声音却有些像男声。太白赶忙拉她坐下，问她从何而来，深更半夜出来，难道不怕别人责怪？女子说我在水里土里、山里草里、甚至坟头墓地里呆惯了，你看我的肚皮上有爬行过痕迹。太白用手摸她皮肤，果然与普通女人皮肤有异。太白正想回避她时，女子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她说：先生不是捡到一张蛇皮么？奴家就是蛇皮变的。
并说自己生前就是巴蛇，雄性，因为生性好斗，被宙斯罚下蛇蝎星座，来洞庭湖区戴罪立功，可是自己生性不改，仍然好斗，结果被少年射死。
太白便问：“你为何变成了美女？”
巴蛇说：“自己在在坟墓里埋了足足十年，宙斯说，你可以变**了，同时，照样可以娶他的女儿萝娜，但我发誓不再做男人，于是宙斯把我变成女子。”
太白虽然又惊奇又感慨，还是免不了有些怀疑，那女子为了证实自己，有意把身子一缩，地上立刻现出一张蛇皮，女子呢？
女子不见了，一条小蛇在地上蠕动，由大小变大，一下子成了条大蟒，随即不见了踪影。
这一夜过去了，白天，太白又进了龙山，他觉得自己走进了一龙赶九龟的奇妙幻境，他想再见见那条蛇，心想它就是巴蛇，因为他在幻境里听见巴蛇哀求过他：
“大诗仙，我死得好冤枉呵，替我写首诗吧？”
“嚯，那天夜里我们见过，你既然夜里能变成美女，白天为何不出来？”
一个细细的声音从草丛中发了出来：“白天太嘈杂，夜里安静，我只有在安静的时候才能恢复原形。”
太白好几天没有做诗了。”
他有感于巴蛇的勇于改正错误，立功赎罪，立刻捉笔，写成《巴陵栗子》一首，这首诗是：
我行至巴陵，飘然访蛇坟。巴蛇安复在？千古留英名。
少年空挽箭，尽在不言中。可怜萝娜女，冷泪洒荒径。
浩荡洞庭水，悠悠碧空云。高丘生栗树，枝叶出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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