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五作妙句 14 飞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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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飞不动了
天茫茫,路漫漫,不知所措的白羽神鸟大鹏压根儿飞不动了。
小幻幻诗派的少年们不时来花竹院子安慰他:说“你本是大鹏,大鹏本是发魔星座上的一颗太白星儿,《星象学》上记载过,太白星就是文曲星,文曲星就是《庄子。内篇。消遥游》中的那只大鹏。”
太白突然神采飞扬的笑了,他说:“庄子描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溟。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中说它有一百丈的羽翼,羽翼一振,发出雷鸣般的钟音。
不过,自从捡捡走了,就像当年自己从三十三摔到了地上。
既然捡捡走了,大鹏也就碎裂了,死亡了。
白羽大鹏它还能复苏吗?
它真想复苏,而且他还想从死亡的那一刻起便踩着风轮,飞翔在蓬莱三岛上,随着天地的裂变,来到一个绿色的星体上,这个星体通身被绿色的活力所复盖,一面住的全是黑头发黄皮肤的唐国人,而他则要成为唐国红得发紫的诗歌高手和大名鼎鼎的剑客与酒徒。尽管匡山人已看出他并非异人,但唐国的人却把从发魔星上来的太白呼为仙人,或者叫做天外来客,他能为一个女孩子而死去吗?
他终于又飞起来了,他一边飞一边沾沾自喜,因为他有从三十三层的天顶摔下来的经历,他还历经过掉进龙脊的磨难,这说明他已经具有千变万化的高难度魔法,他不能因为突然失去捡捡而气馁,反之,他已经气宇昂扬睁眼看着唐国,这个伟大的诗国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横尸累累的杀戮,唐国的太子李隆基杀死了自己的亲姑妈韦皇后和她的女儿太平公主,随之,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为了开创太平盛世,李隆基皇帝把唐国分成十个道,每道十个州,每州十县,而太白就摔落在剑南道益州府昌明县的青莲乡匡山镇上,这是一个发生过瘟疫的小镇,而这时候,镇上已经种植了千年古莲花。这个开着莲花的小镇属于唐国,而唐国又换了皇帝,小镇也就换了镇长。
神通广大的赵道士把失去捡捡的太白看了成了一个幻象。
幻象孤零零伫立在山崖上。
他成了一块有生命的岩石。
他呆滞的眺望着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那地方好像布下了一张网,网外有一片黑潭,太白的幻觉中捡捡就藏匿在那片潭里......
“难道是在做梦吗?”
“捡捡真的淹死在潭里了?”
当所有的希冀幻化成泡沫的时候,道貌岸然的赵蕤又来收留这只被爱情伤害了的大鹏鸟......“嗬,你来过无数次了,对不起,我总是反复无常,这回好了,我已无牵无挂,可以安安心心跟你起了,哪怕在长平山安营扎寨。”他的样子已大梦初醒,盯着赵蕤轻飘飘的样子,走起路来,一会儿像只黑古隆咚的狗熊,一会儿又像一摇一摆的仙鹤,他勉强点点头一声苦笑。
“就想上长平山么?别走!”赵道士正要带走大鹏鸟时,解镇长闯进花竹院找到李客,气嘟嘟嚷:“你呀,教子不严,放纵儿子勾引我女儿,你务必严格惩罚他一下,最好嘛,是把他关起来,禁闭起来,让他好好反省自已的过错,你若再放纵,他会一辈子不识礼仪,不遵法规,惹出更多的麻烦事,你考虑!”
李客脸上赤黑的肌肉一阵抽缩,不知是自感羞耻,还是气愤过度,良久才呻吟道:“关得住吗?”他到底为难了,他搓了搓双手,来回在堂屋里踱步,说自己向来对儿子又恨又关爱,可是,有什么法子?关起来吗?他双眉紧蹙,布满戚容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我早就瞧他被捡捡勾引得整天粘粘糊糊,痴痴呆呆。
“呸!你反说被捡捡勾引?”镇长大声吼过来。
站在一边的俞氏也憋得脸上发青发紫,两个几乎同时跟镇长顶嘴。
“你们咕嘟什么?”儿子李太白跨进了堂屋。
“来,快跟我上楼!”李客伸手扯拉他,家人小风儿跟太白从不长大,意识到太白可能挨揍,太白呢?懵懵懂懂的跟父亲,高一脚低一脚穿过自家院子,院子里有一株猴面包树,平日,它总是摇动着绿色的手杖,向太白招手,叫太白用诗句描写它。院后的一座猴山把喷云造雾的枝叶拉开,呈现在太白眸子里的,像一张可爱的黛色的脸,脸上没有狰狞,也没有假笑。太白从小坐在这棵猴面包树下做诗,幻觉中不时有仙猴跟他交谈。

突然闯进来的太白这十几天来一直被捡捡的甜言蜜语灌得迷迷糊糊,混混愕愕,越来越不知道该读书考官?还是该学道?或是干脆一辈子留在家里种田,甚至把去长安报效皇帝的理想也置之了度外?做什么好呢?他整日里恍恍惚惚,他抹抹眼睛,他高一脚,低一脚跟父亲进屋,胡涂得差点认不出自家的新院子了?其实,他家的花竹新院三进三横,略呈品字,马头墙内向阳一侧的拱门用青石做成的门框,进门有块约**方丈的晒谷坪,坪东有口水井,坪南靠着围墙种着两排郁郁葱葱的李子树,晒谷坪的另一头有四间较为低矮的房子,那是马厩和牛栏。整个院落宽敞明亮,院子原本是太白他爹特意替儿子和即将过门的王姗砌的。太白因为不愿意娶王姗,反而去勾引捡捡,引起解镇长和族长的不满。
他被父亲领上了品字屋的二楼。
“爸,你领我上楼干嘛?”
二楼的角楼狭窄而潮湿,上面虽然开了个小小的天窗,窗上却挂满了蜘蛛网,其中,西头的一角是给仆人小风儿住的。
往日洒脱的样子一扫而光,他极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时,失去了捡捡的他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李客板着脸郑重说:“我跟解镇长谈过,既然你不喜欢王小姐,我打算替你把捡捡娶过来,然而,自从你和她在戴天山道观做了越轨的事,族上人一传十,十传百,甚至,有人添油加醋把这事告到李家祠堂大族长那里,族长瞪着眼睛说要好好治你!解家呢?迫于族上的压力,只好割断捡捡跟我家的往来,而且,才把捡捡嫁了。”
李客领儿子进了那间小风儿住的小木板房里,房内黑不溜秋,只有两个多见方大小,有张破落的草床,李客说:“你在这里清醒清醒。”
他一跺脚转身出来,“抨”地一声关紧房门,挂上门扣,在门扣上加了把亮铮铮的大铜锁。
太白不曾防备父亲来此一手,顿时火气冲天,在小屋内大叫。
“子不教,父之过,我把你关在楼上一边反省,一边读书,不准你下楼,不准你胡思乱想。”父亲的脸气得青紫,火气比儿子更大更凶。
李客在门外又说:“我不准你胡说自己是神仙,是大鹏神鸟,只准你老老实实在楼上读书!”说着,木着脸从又窄又小的窗口里撂给他一叠《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之类的儒家著作。
太白在屋内擂得门板咚咚的响,气嘟嘟说。“这些书教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叫人做驯服的奴才,没一本好的。”
其实,太白大仙的书桌上、书架上、床上堆的线装书足有上百本,他已经读过《蒙求》、《兔园府册》、《史记》和《汉书》,还偷偷读过不少名家诗作,其中,包括五经中的《诗经》,还有什么屈原呀,贾谊呀,杨雄、班固呀,司马相如和陈子昂等等大诗家的诗作他无一不读。除此,他还读了不少五花八的闲书杂书。李客早就看出儿子心里有一汪硕大无比的诗海,有一股巨大的诗流,在胸海中动动荡荡,风起云涌,只要脚一跺,脑瓜子一拍,儿子的诗情也有了,诗境也有了,诗句也有了。他心窝里动辄飞出诗情画意,口里动辄溜出一串串好听的句子,这些句子缀连起来,有的是五言,有的是七言,有的押韵,有的不押韵。有的写人,有的写景,有的咏物,有的抒发感情。总之,儿子无论写啥,唱出来都琅琅上口,嗨,可他就是被捡捡勾引得不愿读书应考了,如今捡捡走了,他真的魂不附体了吗?
李客到底老了,气喘吁吁,慢吞吞拖着腿下楼,双眼瞪着楼上的窗子,骂骂咧咧,他要把儿子给整过来。
娘和小风儿劝他:“莫怨你爹把你锁在楼上,他之所以这样,是叫你摆脱捡捡的幻影,专心专意读圣贤的书,孔圣人说,非礼勿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学,非礼勿动。”
太白说:“我要砸烂门窗。”
“看,小幻幻们来了,他们同意你砸吗?”
小幻幻、臭豆豆、漂白儿,小风儿,小雨点说要帮他从门缝里飞出来找捡捡。
李客喟叹着下楼,哗的抽掉楼梯,好一阵还恨自己管教不了儿子,也奈何不了儿子。但他粗通文墨,是个文武双全的人,他一气之下,从抽屉里摸出笔,醮了醮墨,做了首打油诗,当着妻子和家人小风儿的面自嘲自讽念道:
苦苦苦苦苦连天,老夫养崽没放盐。
端到桌上不是菜,吃到嘴里也不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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