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秋光满锦城 38 太白应考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38太白应考
紫袍,鱼袋,乌履,纱帽,权势的象征。
呜,好一位朝廷高官。
李客好一阵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紫袍官员苏颋却嘿嘿笑了,他胖嘟嘟白净净的脸上倒也显得和气,他竟然亲手搀扶起跪着的李客,李客缓缓站起,苏颋随即命随从包扎好李客额上的伤口。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年轻人太白左手往袋里摸索,摸出一叠圈点了的稿纸,恭敬呈上。
“什么玩意儿?”苏颋问。
“请大人看。”苏颋略一瞧,原来是一叠诗稿,其中有首诗叫《春感》,写的是:
茫茫南与北,道直事难谐。榆荚钱生树,杨花玉糁街。
尘蒙游子面,蝶弄美人钗。却忆青山上,云门掩竹斋。
苏颋又看了几首长诗,一首叫《大猎赋》,另一首叫《明堂赋》,全都辞藻华美,比赋精彩,洋洋洒洒,各有七八十行,两首诗的语言如同流水,诗中优美的句子像溪水潺潺流出,显示出蓝发年轻人深厚的文字功底。
对于《明堂赋》,苏颋记得《考工记》上说:“殿人重屋,堂修七寻,堂崇三尺四阿重屋。”“重屋者,王宫正堂,若大寝也。其修七寻五丈六尺,放夏。”
嗨,年轻人居然引经注典。于是迷惑不解的问:“你没见过明堂,这首诗是你写的么?”
太白神气的回答:“我是魔幻派诗人,我的想象力极其丰富,何况且读过《考工记》。”
苏颋捋捋花白的胡须,考问《考功记》为谁所著,此人有何诗作。太白敏捷的回答作者是汉代蔡邕,他的论著叫《明堂论》,该书里说:“夏后氏曰世室,殿人曰重屋,周人曰明堂。”
其实苏颋也是诗人,也许是意气相投吧?顿时大喜过枉,便心气高朗的说:“年轻人,以老夫的眼光看,你的诗确实不同凡响。”
真的吗?
太白喜得双脚一蹦,他想当场做首诗给苏颋听。
可是,写什么呢?
抬头望,街边的榆树上,飘飘洒洒的榆花像雪片那样落着,落着,
而另一树杨花,则像玉糁那样一团团旋转不停,花丛中,蝴蝶的美丽倩影飞来飞去,咳吔,在秋花开放的时刻,太白的心绪好极了。便靠在枝叶茂盛的榆树上,牛气十足的倚树而立,神气得像只刚出生的牛犊,嘴里哼呀,只哼出这八个字“天下诗坛,舍我其谁!”
苏颋哭笑不得,以为李白虽然博学,却未免过于锋芒毕露。
太白立刻走近苏大人,拉起苏大人的手,请他再出个题目,他一定要当着苏大人的面写诗。苏颋没说不,也没说好,只凝视他片刻,然后拍着他肩膀,反过脸来斥道:“你拦本官的轿干嘛?”
太白不卑不亢说:“给大人看赵蕤的信!”
苏颋木然了“哪个赵蕤?”
他顺手把《春感》递给身边骑马的绿袍小官,突然记起当年自己京城做官时,确有一个叫赵蕤的人,样子像只瘦狗熊,在含元殿晋见中宗,肩上立着一只鹦鹉,那鹦鹉口舌玲利,中宗正迷茫时,鹦鹉居然开口喊:“皇帝万岁。”中宗皇帝吃了一惊,赵蕤便夸夸其谈,大逞自己训鸟之能。当时中宗皇帝正在生病,想看训鸟以宽心解忧,忙命赵蕤在御花园内演练了一回......哦,他就是赵蕤,十几年不见了,居然有信给我?
苏颋眯缝着眼,一目十行,看完信,信上夸太白年轻有为,诗、书、剑、道件件皆能,而且自称大鹏鸟下凡,特请自己推荐太白去皇帝的翰林院做院士。
于是,冷嘲热讽问李白:“你几岁了?就想做院士?”
太白并未察觉话里的蹊落,反而嘴角一哂,心气高朗的回答:“禀大人,太白已经十八岁了!”
苏大人龇着牙说:“本官看不出你十八岁了?更瞧不出你是太白金星下凡的外星人?兴许你没吃饱饭呗。”
十几路旁的人“哄”地一笑。

太白却一脸庄重,急巴巴辩道:“大人别看太白个子还瘦,可太白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二岁做诗文,眼下我已跟赵蕤研习了王霸之术,孙子之兵法,干谒过昌明县的县大人了,连周县令也夸我有才!”
他一字字的说着,一边扳着手指头,把那年如何拜谒青莲乡乡长,随后又拜见昌明县县令,以及如何上长平山学文习武的事一一数来。
苏颋瞧他大嘴如风,便有意考问他:你既然到了成都,可知成都有个司马相如?
太白不假思索肯做了定的回答。
苏颋又问他能不能说出司马相如的大作?
太白说:“小时候,张先生叫我背诵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太白不仅倒背如流,心里更是对司马相如非常仰慕!”
一个问,一个答,十里长街摆开考场,观者如流。
太白不急不慢反问:“大人若不信,太白说个《司马相如与十三》的典故给大人听?”
苏颋说一怔:“什么司马相如与十三?你尽管说出来听听。”
太白有板有眼说:“司马相如在长安做官时,给住在成都的富家小姐卓文君写信,信中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唯独没有个‘亿’字?卓文君一眼看出其中的奥秘......心想,‘亿’不是就是‘忆’字的谐音么?为什么没有“忆”字呢?莫非司马相如对我有了离异(亿)之心?她伤心之余,挥笔回信一封,信中巧用了这十三个数字,才把司马相如离异之心给阻止住。
说到这里,路人者侧目而听。
太白咽着口水又一气数来:说司马相如的回信是......一别之后,两地相悬,说是三四月,却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穿,百般想千般思,万般无奈把郎怨。
卓文君的回落信中也没个“忆”字。
太白当街口吐莲花,滔滔不绝。
“嚯,不赖。”
但翰林大学士苏颋要笔试!
这时,立在轿边马衣文绣的侍卫兵弁已经替苏颋掀开蜀锦轿帘,请大人上了八抬大轿,轿夫一声吆喝,抬着他一闪一闪,像只蹿街而过的老狐狸。
轿子远去。
繁花似锦的大街,长长的石板路,挤挤匝匝的房屋,蜂蜜一般的窗眼,像无底的井洞......
井洞!
井洞!
太白像掉进了井洞里,他揉揉眼再也看不见苏颋了,他似乎有些惆怅,苏颋会推荐自己去翰林院吗?
无奈间人转眼向远处看,街尽头有座小山包,山上已是初秋的景色。啊,秋天的锦城开满了绿色的芍药、红色的爆竹红、白色的夜来香,好一个似锦繁华的锦城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他的眼帘下......他的伤感情绪顿时又一扫而光!
他咥其一笑了。
下意觉得有一股炽热袭击而来,手一抬,把头巾猛然甩在地下,而一头蓝色长发却飘散开来,噢,城里的翠湖中闪耀着微波,司马画坊中异彩林立,沁心阑亭耸入云霄......闹市中人流、商埠、酒旗,城隍庙中,斗鸡坊里......无不五花八门争奇斗艳。
他立刻冲天而飞起。江声帆影。岷山锦水。猎苑磨坊。马厩牛棚。
全无一丝丝肃煞的气氛。
“又甜又糯的糖油粑粑啦!”
“又香又脆锅的饺烧饼啦!”
“饽饽啦!”
“饽饽啦!”
他在小吃担上要了三碗馥郁扑鼻的麻辣水饺,自己跟小风车各吃了一碗,亲自端一碗给父亲。
一看,人头攒攒中的父亲仍跪在原地未动。太白一下子渗出了炽热眼泪。
父亲老懵了!
他亲搀扶着跪得双脚发麻父亲站起来,又替老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揉了揉父亲额上的血泡儿。
“爹,疼么?”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