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一把酒壶(下)
“大人送我酒壶？”太白一怔。
“对，送你一把酒壶。”
“太白从小纵情于酒，正嫌没有好壶。”太白心直口快一笑。
说着，酒的清香已从他的鼻孔冒出，面对李邕的慷慨赠予，李白已心存感激了，而面对桌上酒壶中不断散出的香味，又促使他更想拥有一把绝好的酒壶了。
“什么样的仙壶。”他揉了揉眼睛观赏着桌上的酒，随手拈起，把玩片刻。听李邕鄙薄一笑“此壶俗气。”
“那大人送我的呢？”
“老夫送你的酒壶？它状如小舟，高若弹丸，平日藏之袖内，喝酒时拎出，可见风而涨至三尺，用以盛酒，则可三斗。”
李白抚掌大笑，颇为置疑道：“世上有能伸缩自如的酒壶么？大人莫非逗李白玩儿？”直到宇将酒壶拎出并搁置到桌上，李白才双脚一跺，惊诧得将双手一齐举，继而朝李邕打躬作揖不停。
李白开怀大笑，以为李邕送给自己的就是这把壶了？谁知李邕赶忙叫了声：“宇文，拿酉字壶来。”
“酉字壶？”
李白听说世上的酒具有玉缸、有玉壶、有玉瓶、有银瓶、有玉杯、有夜光杯、玻璃杯、羽觞、金盏种种，却从未听过“酉字壶”三字？
便笑道：刘伶用银瓶喝酒，人称刘银瓶。贺知章用个玻璃酒桶儿喝酒，人称贺酒桶。张九龄用琥珀杯喝酒，人称下珀张。“可大人你，你却要送我酉字壶，想必这酉字壶嘛？一定丑陋不堪？”
太白口若悬河的笑了。
他跟捡捡对饮了几杯，捡捡不胜酒力，而他，仍在若无其事的喝，就像长鲸般张开大口从海里吸着水。
他一边喝，一边呵呵几声，抢着要看李大人赠给的酒壶
酒壶在哪里？
摆在桌上！
呵！
它果然状如小舟，高若弹丸，平日藏之袖内，喝酒时拎出，可见风而涨至三尺，用以盛酒，则可三斗。
哦哦！
妙妙！
是它，它就是酉字壶！
太白已将此壶抢在手里再三端详，李邕瞧太白兴高采烈，便随声口而唱：
酉字形貎丑，
添水便成酒。
人生一杯酒，
苦水跟着走。
啥意？
太白已欣喜若狂，也不深究，只从壶内倒出酒液，喝得潇洒落拓，而李邕却突然站起，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大叫：别喝了！
太白下意识把手一松，酉字壶“叮当”一响，掉到地上，太白望地上时，酉字壶碎成了几片蓝玛瑙，而碧玉般的酒液，嗨呀．．．．．．他已忍不住嘴角嚅动，双眼迷茫，把泼在地上的酒看在眼里：
呵呵，破碎的玛瑙，蓝水晶般的液体，瞬间化成了一点点，一滴滴，落进了他的心里．．．．．．
哦，酉酉酉，丑丑丑！除了疯子，谁都知道这就是“丑”的含意！
可李邕不哭，反而大笑着说了桩旧事．．．．．．
李邕记起十几年前，那是大唐圣武三年，病中的中宗皇帝鬼迷心窍，居然听信奸和尚郑思普的谎言，对李邕改革弊政的上疏非但置若罔闻，反倒嗤之以鼻，朝野也一片哔然，李邕好心没得到好报，反而得罪了朝里一批小人，而宗楚客之类奸佞们更是趁机诬蔑陷害，李邕虽没被杀头，结果，仍免不了仕途颠沛流离，一家伙被贬到括州、潞州．．．．．．直到开元五年，因他赴岭南作战有功，进京述职时，有幸被玄宗皇帝在勤政殿召见，玄宗得知他一生嗜酒，为表彰他岭南作战有功，特意颁此宝壶送他以资奖励。”
醉眼迷离的李邕，脑子里的往事已经纷纭飘摇，如一丝烟雾，如一片如云彩。
“啊，这把壶竟然是玄宗皇上送的？”太白大惊。
“对，皇上送的！”
太白奇了？
他曾见过捡捡也有一只。
一模一样的一只。
他从杏林里送捡捡回家，刚进竹篱笆茅屋，瞎老人赶紧倒酒，而酒壶却令他好奇。
欧！简直一模一样！
李白回过神来，听到李邕仍在讲述旧事：他说话时，忽然有几个衙役满头大汗跨进大堂，回话道：“杨钊没能抓到。”
李邕不知衙役所云，一边拾起地上跌破了的酒壶碎片，一点一滴摆放于桌，呵，碎片不碎，瞬间火光直窜，蓝蓝茵茵的火苗中，一只蓝玛瑙酉字壶依然如故，傲然立之于桌！
“哈哈，它就是玄宗皇帝赐给本官的宝壶，太白，本官转送给你。”
“大人舍得吗？”
“它虽然价值连城，但．．．．．．”李邕突然顿住话茬。一手指着壶肚上刻着的阳文‘酉’字说：“此壶有雌雄二把，一把为苦壶，一把为甜壶，
人生一杯酒，苦苦甜甜，永无尽头，伴着你走一辈子！一个‘酉’字里埋藏着人生的酸甜苦辣呵？
太白再也不想玄宗皇帝做太子时，贬在临淄，跟歌女赵丽的悲惨故事了，歌女赵丽，为了替太子消愁，好不容易觅到酒壶，玄宗登基，赵丽被封为丽妃，然而丽妃没替玄宗生子，“酉”字壶背后留下了一个辛酸的故事．．．．．．
李白淡淡一笑：“我不要喝苦酒，我要斗酒诗百篇？”
李邕喉骨一突一突的劝告太白：“你既然壮志凌云，为人务必力戒狂傲。”李邕说罢，瞧立在一旁等了很久的差役脸色灰暗，神精也有些沮丧，忽问：“派你二人去抓歹徒杨钊，怎么啦？”
差役惶惑的回说：“禀大人杨钊跑了！”
李邕转过脸，严肃的盯着太白，语重心长说“李白，你是个文士，文士本不该弄武杀人，你杀了杨钊的长，就不怕杨钊报复？”
太白拎着了壶大口吞酒，醉意朦胧问：“依大人之见，李白咋办？”
李邕望了捡捡一眼，反问沉默不语的捡捡：“你看呢，捡捡？”
拴拴着急的说：“白哥哥，你带着皇帝的酒壶远走高飞吧！”
太白走出成都，走出巴蜀。
没料到正是这把酒壶，既助他渡过了快乐了一生，也击打了他快乐的一生。
嗨嗨嗨！
人生一杯酒，苦水跟着走！
哼出一段妙语：
哦哦！
万物蠢动，离不了土地与空气，
万物生长，离不开阳光，
匡山上的猿猴离不开的野果儿，
我太白大仙虽然离不开大鱼大肉，
但最离不开的————还是酒。
太白以诗为天，以酒为地，天地混合才铸造出生命的灵光。生命若没有灵光，将暗然而失色。
啊酒！
啊酒壶！
你是太白大仙生命中绿色的河流，这条酒河，将载着我奔向光明的前程，这把酒壶将噪动我诗的灵魂，伴我写出海洋一般的诗歌．．．．．．．
李邕瞧太白嘴里诗一样的语言，淋淋漓漓，像大雨倾盆，从天而降下。
便说：“仙壶哪里抵得上本官的宝壶。”
“为啥？”
“本官的宝壶别有来历。”
“为甚？”
“它装的不是酒，而是酸甜苦辣。”
太白迷惑了，酒的味道从来都是香的甜的，难道有苦的辣的吗？
李邕搔搔一头白发，托着腮，沉吟良久，好像陷进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苦状中？他很快说了一句话“你看，壶肚上镌刻了四句话。”他指了指酒壶念道：酉字形貎丑，添水便成酒。
人生一杯酒，苦水跟着走。
呵呵呵．．．．．太白呆若木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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