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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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儿身旁的书桌上,摆了一个红木描金首饰盒,是她命丫环从自己的妆奁中选出来为卿容容添嫁妆的
卿家于洛阳城中称首富。卿同恂仅此一子一女,卿别量又把妹子当宝,嫁妆之丰厚令人瞠目,绝不逊于皇室贵胄,在本朝对外族交纳岁币,国库虚空的今日,也许还远远胜之。
而这一盒珠宝,则是精中选精,说是价值连城绝也不为过。卿容容私蓄已有几百两黄金,纵风莫离家无恒产亦不愁温饱,加上这些珠宝,当可助容容安置下一个舒适温暖的小家庭了。
卿儿低眉浅叹。由此看出去,前几进院落一如几日来的灯火通明,人声喧哗。
明日便是嫁期。
她玉容萧瑟,黛眉轻锁。愈是临近嫁期,她的情绪便越见低落。心中的恐惧不安渐渐成形,悬于心口,重逾千斤。
终须离开生活了一十八载的家园,离开熟悉且爱惜她的家人,离开这片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踏进一无所知的未来。
要面对从未谋面的男子,将终生托付于他;要面对陌生的环境,从不理事的闺阁千金化为主持家业的主母;要在举目无亲的异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而她将来如何,尽悬于她未来夫婿手中!
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然则又不是她自愿的。
若是——若是自己倾慕的男子,纵使成亲后发现他并非良配,也会甘愿得多罢。至少,读起这阙词,不会引不起她的同感……

那是怎样的心肯意愿呵。
未出世便为她选定了丈夫,长成后,无论那男子品性低劣至何种程度,病弱垂死,残臂断腿,目盲口哑,呆愚痴傻,她都别无选择。若他在成婚前死了,她则须为他带孝守节,于今森严的礼法下,甚至扶灵过门,守一世死寡。
是她的幸运吗?无病无灾地长到今日,文名显著,亦无恶行,也许比起别人已是大幸了吗?
然,此仅不幸中之大幸也。
卿儿滑坐地上,终于崩溃。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愿是个男儿,可以在外行走,见识到不同的世界,而不是像她,只能关在深闺;可以爱做的事,或经商,或为官,都可按个人爱好做事,而不是像她,只能以刺绣女红打发时日;可以选择心爱的女子为妻,至不济,在不满意家中订下的妻子时还可另觅新宠,而不是像她,如此被动地等着一个男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爱逾性命,也不过是如此。
将她遣嫁金陵,从此关山重重路迢迢,几难得才能再见一次面,他们忍心呵。
卿儿罗袖遮面,香喉哽噎。
“小姐!”卿容容惊呼,自小到大,不知有多少次卿儿将哭泣的自己逗笑,却一次也不曾见她哭过。她冲上前,学卿儿曾做过的,半跪着揽住哭倒在地的卿儿,纤手轻轻拍上香背,半哄半问:“小姐怎么了?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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