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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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姆走在孟斐斯的码头上,看着货品卸船,看着运往上埃及、三角洲与外国的食品装船。盐已经恢复正常运送,人民的怒气也得以平息。不过,凯姆却还是担心:民间仍流传着一些谣言,说拉美西斯的健康日益衰败,国运也日趋衰微。
凯姆实在生自己的气:他怎么就抓不到那个企图杀害帕札尔的人呢?没错,现在官邸四周已经有警力日夜严加防备,刺客再也无法潜入,可是他手上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他的线民都没有提供什么重要的信息。这名刺客单独行动,没有帮手,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直到目前为止,这样的战略确实对他有利。要到何时他才会露出破绽?又要到何时他才会留下重大的线索呢?
反观狒狒警察,却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不过,平静之中,狒狒还是严密地监视着四周,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它的双眼。到了负责木材运输的松院前,杀手忽然停了下来。将狒狒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的凯姆便也不推它。
杀手红通通的眼睛直盯着一个人看,只见那人匆匆忙忙地步上一艘巨大的货船,船上的货全都用篷布盖着。那人身材高大,神情十分紧张,穿着一件红色的羊毛外套。他一面训斥船员,一面要他们加快动作。这样的态度确实有点奇怪:船就要远航了,他为何不举行出航仪式,反而来找这些船员的麻烦呢?
凯姆走进松院的主要建筑,里面的书记官正忙着在木制书板上编列货品清单,并记录船只进出港的情形。凯姆有个朋友也在这里,是三角洲地区的人,个性相当随和。凯姆找到他问道:“这艘船开往哪里?”
“黎巴嫩。”
“船上载的是什么?”
“水罐和羊皮袋。”
“那个急急忙忙的人是船长吗?”
“你在说谁啊,凯姆?”
“穿着红色羊毛外衣的那个人。”
“他是船主。”
“他老是这么紧张吗?”
“他这个人平常很谨慎从容的,大概是你的狒狒吓着他了。”
“他属谁管辖?”
“白色双院。”
凯姆走出松院时,狒狒正大大咧咧地站在舷梯下方,不让船主下船。船主想冒着摔断颈子的危险,从船舷跳下码头逃走,可是却被狒狒一把拉住衣领,压制在甲板上。
“你在怕什么?”凯姆问道。
“它会掐死我。”
“只要你照实回答就不用怕。”
“这艘船不是我的。放我走。”
“但你是船货的货主。为什么到松院来装运水罐和羊皮袋呢?”
“因为其他码头都被占满了。”
“不对。”
狒狒用力拧了船主的耳朵,凯姆也警告他说:“杀手最痛恨说谎的人了。”
“篷布……掀开篷布!”
于是狒狒监视着船主,凯姆则上船去掀篷布。
这个发现的确太惊人了。
竟然全是松树和雪松树干,还有金合欢与无花果木板。
凯姆真是太高兴了,这一次,美锋总算出岔了。
☆☆☆
奈菲莉在阳台上休息着,她已经渐渐从上次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只不过偶尔还是会作噩梦。她把实验室里的药全部重新检查了一次,以防刺客也在其他药罐里下了毒,结果发现他只在帕札尔的药里头动了手脚。
帕札尔刚刚让一名高明的理发师细心地修过面。他走上阳台,温柔地亲亲妻子,问道:“今天早上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今天就回医院去。”
“凯姆派人送口信来,说是有好消息告诉我。”
她伸手搂住丈夫的脖子说:“求求你,出外一定要有人保护。”
“放心,凯姆派狒狒来了。”
☆☆☆
凯姆竟然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不断地敲着他的木鼻,显得异常紧张。
“这回总算逮到美锋了。”他说,“我当下就自作主张发了传讯令。待会儿会有五名警察带他到你的办公室。”
“有确实的证据吗?”
“这是我的调查记录。”
帕札尔很清楚木材交易的法令。美锋确实犯了大错,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可是他却还是一副不屑的神情,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地说、“为什么这么劳师动众的?据我所知,我可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坐下。”帕札尔说。
“不坐了,我还有工作要做呢。”
“凯姆扣住了一艘要开往黎巴嫩的货船,租船的船主属双院管辖,也就是你底下的人。”
“我底下不只他一个人。”
“依照惯例,运往黎巴嫩的大多是雪花石膏瓶、盘子、亚麻织品、牛皮、纸莎草纸、绳索、滨豆、鱼干,以换取我们所缺乏的木材。”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这艘船上载的却是松树和雪松干,甚至还有我们自己的金合欢和无花果木板,这些全都是禁止出口的货品!换句话说,你是想把我们花钱买来的木材再退回去,而让我们没有木材可以建造房屋、神庙大门前的横梁以及棺木!”
美锋仍是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你太不了解整个情况了。那批木板是比布罗王所预定,要为大臣们制作棺木用的,他对我国的金合欢木与无花果木的品质评价极高。如果拒绝给他这份礼物,不仅对他是重大的侮辱,也是政策上的错误,将对我国的经济产生非常负面的影响。”
“那么雪松和松树干呢?”
“像你这么年轻的首相,对我们交易作业技术上的细节自然不熟悉。当初黎巴嫩方面保证会提供能抗菌防虫的树种,可是这些雪松和松树却无此种功效,因此我才下令退货。这个情况已经由专家证实过,也有相关的资料供你参考。”
“你说的应该是白色双院的专家吧?”
“他们可都是公认的最优秀的专家。我可以去安排了吗?”
“我可不是笨蛋,美锋。你安排了这次和黎巴嫩的交易以从中获利,同时可以得到我们最重要的经济伙伴的支持。不过,你打错如意算盘了。从此以后,木材的进口将由我全权处置。”
“随你高兴吧。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因为责任过重而垮台的。麻烦你帮我叫一顶轿子,我赶时间。”
☆☆☆
“对不起,害你出丑了。”凯姆真是惊呆了。
“多亏了你,”帕札尔却说,“我们削去了他一项权力。”
“他就像多头怪兽似的……我们要剁掉几个头才能削弱他的势力呢?”
“越多越好。我已经下令各省省长多种些树木以供民众休憩乘凉之用。此外,没有我的允许,一棵树也不准砍。”
“你有什么想法?”
“让深受谣言所扰的埃及民众重拾信心,也向大家证明,我们的未来将如同树叶般欣欣向荣。”
“你自己相信吗?”
“难道你不信?”
“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首相。美锋一直觊觎着王位,不是吗?”
帕札尔没有搭腔。凯姆接着又说:“你就继续保持沉默吧,我能了解,但是你阻止不了我的直觉感受。你正在打一场生死交关的硬仗,而且根本没有赢的可能。这档事打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一直都是绑手绑脚的,无法发挥。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还是会留在你身边。”
☆☆☆
美锋为自己的谨慎暗自庆幸不已,幸好他做了万全的防范措施,也收买了不少人,因此无论什么样的攻评都伤不了他半根寒毛。首相输了,而且还会继续输下去。尽管有部分策略已遭识破,但那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失误罢了。
美锋身后跟了三名仆人,手上都抱着给西莉克斯的礼物:一种专供假发之用且十分昂贵的芳香发油;由雪花石膏粉、蜂蜜、红色天然含水苏打制成的化妆品,可以使皮肤变得细嫩;大量的上等枯著,治疗消化不良与腹痛极为有效。
西莉克斯的贴身女仆一脸的气恼。本来应该是西莉克斯自己要出来招呼丈夫,并为他按摩双脚的。
“她人呢?”美锋问道。
“夫人在床上休息。”
“她又有什么毛病?”
“肠胃不舒服。”
“你让她吃了什么?”
“她叫我准备的东西:一小块蜜枣果酱夹心的金字塔蛋糕和一杯芜萎茶。治疗也没有效。”
房间里刚刚做过烟熏疗法,已经开了窗子通风,西莉克斯则满脸苍白,痛得蜷缩在床上。一看到丈夫进来,她立刻撤起娇来。
“你又多吃了什么?”美锋不悦地问。
“没有啊,只是一点点心……越来越痛了,亲爱的。”
“明天晚上你非下床不可,而且还要容光焕发。我请了几位省长到家里来,你可别丢我的脸。”
“奈菲莉会医好我的。”
“别再依赖这个女人了。”
“你答应过我……”
“我什么也没答应。帕札尔根本不低头,还一直要缠斗下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要是去求他的妻子,不就等于向他示弱,绝对不行。”
“就算为了救我也不行?”
“你的病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稍微不舒服。我立刻召几个医生来,你现在只要专心想着,明晚该怎么诱惑那些重要人物就好了。”
☆☆☆
奈菲莉和一个皮肤黝黑、满布皱纹的老人聊着。老人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一个陶土容器,她似乎颇感兴趣。
帕札尔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个老人原来是被误判入牢营,后来又被他救出来的养蜂人。
老人见到他立刻起身行礼。“首相!真高兴再见到你……要进这座官邸可真不容易。守卫盘问了我无数的问题,证明我的身份,还要检查我的蜂蜜罐!”
“沙漠里的蜜蜂怎么样了?”
“好极了,所以我才到这里来。来尝尝这美昧的神撰吧。”
传说中,众神常因人类的行为而感到苦恼,吃了蜂蜜之后,便能恢复愉快的心情。据说是拉神的眼泪落到凡间变成了蜜蜂,蜜蜂才又将植物转变为这种可以食用的黄金。
蜂蜜的滋味让帕札尔惊讶不已。
“收成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养蜂人说,“不论是在质或量方面都一样。”
“要供应给所有的医院。”奈菲莉插嘴道,“这样我们就能有丰富的储量了。”
具有镇痛舒缓作用的蜂蜜,经常使用于眼科、妇科、血管与肺的治疗,也是许多药方的重要成分之一。护士使用的敷料也大多含有蜂蜜。
“但愿御医长不会太失望。”老人补充说了一句。
“你担心什么吗?”帕札尔问道。
“消息传得太快了。自从蜂蜜丰收的消息传开之后,我和助手养蜂的沙漠地区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平静了。我们清除蜂巢、把蜜倒入罐中、以腊封口,这整个过程都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担心工作一结束,我很可能会遭到抢劫。”
“没有警察保护你们吗?”
“人数不够。我收成的蜂蜜实在是一笔可观的财富,他们恐怕保护不了。”
这个情形美锋当然不会不知道,让医院得不到这宝贵的药材,将会引起重大的危机。
“我会通知凯姆,运输方面一定不会有问题。”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奈菲莉问道。
帕札尔没有回答。她便自问自答:“过两天就是花园节了。”
而帕札尔的脸却突然亮了起来。“你真是哈朵尔女神的传话天使,我们要让大家快乐一下。”
☆☆☆
花园节当天早上,订了婚和新婚的男女都在花园里种了一棵无花果树。城里和村庄里的广场上、河流边,众人互赠糕点、花束,并畅饮啤酒。美丽的女舞者相互抹上了香脂之后,便随着笛子、竖琴与铃鼓的乐曲起舞。青年男女倾诉着爱意,而年长者则闭上了眼睛。
当书记官将蜂蜜罐交给市镇村里长时,大家无不同声欢呼法老与首相之名。蜜蜂不正代表了埃及国王吗?由于这种可食用的黄金对大部分的家庭而言实在太过昂贵,几乎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这个梦想却在拉美西斯大帝统治之下的花园节当天实现了。
奈菲莉和帕札尔在阳台上愉快地听着远处传来的歌舞声。那些准备偷袭蜂蜜运输队伍的武装强盗都被警察一网打尽了。养蜂人与朋友聚餐庆贺,他坚信国家的管理健全无虞,节庆的蜂蜜也将驱离所有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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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全毁了。
棕搁树断了头,金合欢枝叶破败,树干剖裂,树枝挫断,泉水阻塞,沙丘满目疮痍,沙堆覆灭了路径……四处只剩一派凄凉萧索。
苏提微微睁开眼,原本平静的避风港已消失无踪,漫天黄沙遮蔽了光线,恍馏间好像来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狱。
忽然左肩一阵剧痛,是刚才被斧头砍伤的伤口发作了。他试着把脚伸直,却痛得像是断了一般,不过幸好只是轻微划伤而已。身边有两个努比亚人被一棵倒下的棕搁压个正着,其中一人被压得不重,手里竞还挥舞着匕首。
豹子……豹子上哪儿去了?虽然意识有点模糊,苏提也还依稀记得努比亚人来袭,记得暴风狂扫下发了疯似的沙漠。豹子本来一直靠着他的,后来一阵狂风吹来,两人就分散了。予是他跪趴在地,喘着气,动手挖了起来。
还是见不到豹子的踪影。苏提仍不放弃,不找到那个还他自由的女人,他绝不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他寻遍每个隐蔽的角落,推开其他努比亚人的尸体,最后抱起一棵巨大的棕桐。豹子仿佛美梦正甜的少女,闭着双眼躺在那里,**的全身毫无伤痕,只有颈子后面肿了一大块。苏提轻轻地帮她按摩了眼球,她这才苏醒过来。
“你……你还活着?”
“放心吧,你只是受了惊吓。”苏提柔声地说。
“我的手,我的脚I”“一点伤也没有,只是暂时发麻而已。”
她伸手抱位他,孩子气地撒娇。“我们赶快离开吧!”
“要先找到水才行。”
两人花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疏通了水井,虽然挖出来的水带着红色的泥巴,但他们还是装了满满的两袋。接着苏提又做了一把新的弓和五十多支箭。睡了一顿饱觉之后,他们剥下尸体上华丽的衣服以做为夜里避寒之用,然后便趁着满天的星光往北走去。
☆☆☆
豹子的韧性真让苏提惊讶不已。逃过一死之后,她变得更坚强、更有毅力。现在的她一心只想拿回金子,成为一个富裕、受人敬重并可为所欲为的贵妇人。她只相信自己一点一滴创造出来的命运。她竭尽所能地撕去所有包裹伎她生命的外衣,将灵魂**裸地呈现出来,而毫不感到顺腆羞愧。她什么都不怕,只怕会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一路上,她只做短暂的休息,严格地控制饮水,并在乱石与沙丘之间选择两人的方向与路径。苏提乖乖地跟随着她,整个人却像着了魔一样,沉迷于四周的景致之中。他抵挡不了这种诱惑,这个由风、太阳与炎热组合成的国度,他无一处不喜爱。
豹子一直保持着戒心,一有埃及巡逻队靠近,她立刻提高警觉。而苏提却变得有些烦躁,因为他正一步步地远离真正的自由,以及他希望与高贵的剑羚同在的广大荒漠。
正当他们在一口水井旁装水时,忽然有五十多个努比亚战士围成了圆圈向他们逼近。这些人手上拿着短棍、短剑、弓和弹弓悄声而来,豹子和苏提都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豹子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就这样失败,真叫她不甘心。她低声说道:“尽力脱困。”
“根本毫无希望。”
“那你有何打算?”苏提缓缓转头看看四下:确实逃脱无望。他甚至连拉弓的时间都没有。
“众神是不容许自杀的,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趁他们敲碎我的脑袋之前掐死你、否则他们一定会用惨无人道的手段轮暴你的。”
“我会杀了他们。”
敌人开始缩小包围的范围。
苏提决定往两个并肩前进的巨人冲过去,至少他可以算是光荣战死。突然间,有一名努比亚长者大声问道:“是你杀了我们的弟兄?”

“是我和沙漠联手的。”
“他们都是勇士。”
“我也是。”
“你是怎么办到的?”
“用我的弓。”
“你说谎。”
“你不信可以让我试试。”
“你是谁?”
“苏提。”
“你是埃及人?”
“是的。”
“你到我们国家来做什么?”
“我刚刚从查鲁堡垒逃出来”
“逃出来?”
“我是个囚犯。”
“你又在说谎了。”
“他们把我锁在尼罗河中央的大岩石上,以便引诱你们这些人。”
“我不相信,你是奸细。”
“我躲在绿洲里,你的族人就来偷袭了。”
“要不是刮起大风,你是不会赢的。”
“可是他们死了,我还活着。”
“你很骄傲嘛。”
“要是我能和你两人对决,你就会知道我骄傲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个努比亚人看了看其他同伴,又说:“你这样的挑战有什么用?你在绿洲杀了我们的首领,才逼得我这个老头子不得不担任族长的工作。”
“让我和你们最好的勇士决斗,如果我胜利了,就还我自由。”
“你要和他们所有的人决斗。”
“你这个懦夫。”苏提骂了一声。
此时有人以弹弓射出一颗石子,苏提被打中太阳**后,便昏了过去。原先那两个巨人则慢慢向豹子走去。她怒目瞪视。一动也不动。他们一把扯下了她身上的衣服和覆盖在头上的破布块。
两人大吃一惊,倒退了几步。
只见豹子两臂自然地垂放在两侧,毫不遮掩胸部与私处的金色卷毛,昂然地往前走。
在场的努比亚人无不纷纷行礼。
☆☆☆
为黄金女神所举行的礼拜仪式持续了一整夜,战士们认出了她就是祖先口中那个威力强大的可怕人物。女神来自遥远的利比亚,由于心中不满,便到处传播流行病、各种大灾难与饥荒。为了安抚女神,努比亚人奉上了椰枣酒、炭烤的蛇以及对付虫蛇叮咬十分有效的新鲜大蒜。众人围绕着头戴棕搁冠、身涂香油的豹子跳舞,并默念着祖先世代相传的祷告词。
大家都把苏提忘了,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侍奉着黄金女神。豹子完美地扮演了女神的角色,仪式过后,她率领着这一小支队伍绕过查鲁堡垒,经由一条小径朝北而行。出乎他们意外的是,几天来埃及士兵都一直躲在城墙之内,不再四处巡逻。
一行众人来到一座多岩的山壁下,由于可以遮风挡日,便停下来歇一歇。苏提向豹子走去,她原本由四名男子欢天喜地地抢着,刚刚才下了轿椅。
“我实在不敢抬头看你。”
苏提说。
“这样最好,否则你会被他们碎尸万段。”
“这种情势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啊。”
“可是方法不对。”
“你要有耐心一点。”
“我的个性不是这样的。”
“当几天奴隶你就会习惯了。”
“你休想。”
“你要知道,谁也逃不过黄金女神的神力。”
苏提只得怀着满腔的怒气和新伙伴们练习打弹弓。由于他技巧熟练,立刻便赢得了其他人的敬佩。接下来他又在几场摔胶和射箭比赛中获得胜利,更博得了努比亚人的好感。于是这些勇士们都起了惺惺相借之心。
用过晚餐之后,努比亚人说起了黄金女神如何前来教导他们音乐、舞蹈与**的经过。大伙儿说故事说得正起劲,却有两个人在一旁升起了火,放在火上加热的罐子里装的是由羚羊油制成的胶脂。烧到一定温度时,罐中的物质便融成了液体,其中一人拿起刷子沾了沾胶水,另一入则将一个乌木制成的腰带带扣放到他面前。第一个人于是小心翼翼地涂上了胶水。苏提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正打算走开时,忽然看见一道微光在黑暗中闪了一下。他感到好奇便又回到那两个人身边,只见涂胶水的那人正非常专注地在带扣上安装一片金属叶子。
苏提俯身仔细一看,果然没错,是一片金叶,便问道:“你在哪里找到这玩意儿的?”
“族长送的。”
“那又是谁给他的?”
“每次他从失落之城回来,都会带回一些珠宝和腰带扣的。”
“你知道地点吗?”
“我不知道,但是长老知道。”
苏提立刻摇醒了长老,要他在沙地上划出地图,然后他把所有的人都聚集到火边,说道:“大家听着!我本来是军队里的战车尉,因此很善于使大弓。我曾经杀了数十名贝都英人,并除掉了叛国的将军,但是我的国家却不感激我的所作所为。所以,现在我要变成一个有钱有势的人。你们族里需要一个身经百战并且屡战屡胜的人来担任族长,我就是最适当的人选。你们跟随我,将来一定不会后悔的。”
苏提热烈的神情、长长的头发、宽阔的肩膀与威武的仪表,深深打动了努比亚人的心,但长老却说话了:“可是你杀了我们的首领。”
“那是因为我比他强,弱肉强食本来就是沙漠的法则。”
“我们未来的族长要由我们自己指定。”
“我会带你们到失落之城去,我们一起消灭敌人。你无权保留这个秘密,要不了多久,我们将会成为努比亚境内最受敬重的一族。”
“我们的族长一向是独自前往的。”
“我们一起去,你们也可以得到金子。”
支持与反对苏提的人于是开始争辩了起来,然而上一任族长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苏提成功的机会自然十分渺茫。因此他拉过豹子,一把扯去她身上的衣服。火光照着她金黄的**。
“你们看,她并不反抗我!这里只有我能当她的情人。如果你们不答应推我当首领,她将会再发起一阵狂怒风沙,到时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此时苏提的命运全掌握在豹子手里,她若是拒绝了他,努比亚人便知道他只是在吹嘘,而会立刻杀了他。而豹子如今跃登上了女神的宝座,谁晓得她会不会被虚荣心冲昏了头呢?
果然,她挣脱了苏提的手,努比亚战士立即将矛头与巴首对准了苏提。
他实在不该轻易相信利比亚女子的。不过,至少他在死前还能欣赏到完美无理的女子**。
只见豹子走到火旁,全身软若无骨地躺了下来,然后向他伸出手臂,微笑着说道:“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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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札尔蓦然惊醒。他梦见了一只百首怪兽张着无数的利爪,拼命想推翻掉大金字塔。怪兽的腹部有一张脸,是美锋。尽管二月的夜里相当凉爽,帕札尔仍是吓出了一身汗。他摸索着床缘,这张木床的床绷是由植物编成绳索后制成的,床脚还刻有狮首的形状。
他转过身看看奈菲莉的床。
是空的。
于是他掀开蚊帐,起身披上一件外套,打开了面向花园的窗户。柔和的冬阳已经唤醒了花草树木,山雀也展开了歌喉。他见到妻子了,她披着厚厚的毛毯,打着赤脚站在露水间。
她整个人融在晨曦之中,身边围绕着光环。当奈菲莉将莲花放上先祖的祭坛时,忽然有两只猎鹰自拉神的小舟冲出,在她身边飞来飞去。空中翱翔的猎鹰使埃及与天空之船结合之后,又飞回了凡人肉眼所不能见的船首。
仪式既毕,帕札尔环抱住妻子说道:
“你就像幸福的一天即将展开之际的黎明的太阳,光辉灿烂,无与伦比,你的眼睛有如双唇般柔和。你怎能如此美丽呢?而你的秀发也闪耀着哈朵尔女神的光明。我爱你,奈菲莉,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在充满爱意的破晓时分,他们再度合而为一。
☆☆☆
帕札尔站在驶向卡纳克的船首,欣赏着日光与河水交接之处的金碧辉煌的埃及。河畔有农民在疏通灌溉渠,还有一群专家在整治运河——埃及的命脉。棕桐树的冠冕为那些在肥沃的黑色土地上辛勤耕作的人提供了阴凉。看到首相的船经过,孩子们都跑到河岸与拉纤的路径上,热情地欢呼并挥动着手臂。
狒狒站在主船舱的舱顶,监护着帕札尔。凯姆则拿来了几个新鲜的洋葱。
“没有刺客的消息?”帕札尔问道。
“没有。”凯姆答道。
“塔佩妮有什么动作吗?”
“她去见了美锋。”
“美锋又多了一个同党……”
“我们要提防她,她的毁灭力不容忽视。”
“我们又多了一个敌人。”
“你害怕吗?”
“感谢众神,我的感觉迟钝也算是一种勇气吧。”
“正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你并无选择的余地。”
“医院没有什么意外吧?”
“你的夫人尽可安心工作。”
“她应该尽快革新公共卫生政策,由于前任御医长的怠职,如今已经出现重大缺失了。有时候,我和奈菲莉的责任真的很重,这实在是我们当初始料末及的。”
“我又怎么想得到自己会当上警察的首长?这些人还是割去我鼻子的罪魁祸首呢。”
风吹得很猛,使得水流不顾,偶尔水手们便以手划桨,没有拆下桅杆,也没有降下高挂的狭长船帆。常年行驶于尼罗河的船长对河里的一切陷阱都了然于胸,并懂得利用风力快速地将船上重要的乘客载往目的地。小船的外型是一只无脚公鸡,船的两端微微翘起,这可是宫廷木匠精心研发出来,最利于航行的船只造型。
“你觉得刺客什么时候会再度出手?”
“这个你不用担心,凯姆。”
“事关我个人荣辱。怎能不关心?我的名声都被那个恶魔毁了。”
“你有苏提的消息吗?”
“全面戒备的命令已经下达查鲁了,士兵全都躲藏在堡垒中,静待下一道指令。”
“那他逃走了吗?”
“根据报告,犯人都还在,不过我得到一个奇怪的信息。听说有一个勇敢的人被锁在尼罗河中央的大岩石上,做为引诱努比亚人的诱饵。”
“那一定是他了。”
“这么说是不能太乐观了。”
“他会脱险的。苏提不会就这样进入幽冥世界的。”
帕札尔的思绪一下子飞向了挚友,随后才被底比斯美妙的景象拉回现实。尼罗河两岸的狭长地带是河谷地区中最大最繁盛的农耕区。为巨大神庙卡纳克工作的村庄将近有七十个,人数更多达八万人以上,其中包括有祭司、手工艺匠与农民。紧接着而来的是祭把蒙神的广场,外围的砖墙如波浪般起伏,雄伟堂皇的气象竟使得四周富庶的景致亦为之失色。
神庙的人事总管、庙务总管与内侍都在码头上迎接首相的到来。行过礼之后,他们便提议带帕札尔去见老友卡尼,也就是那个在一夕之间晋升为埃及第一神庙城大祭司的菜农。走了一段路后。帕札尔请总管们留步,方才独自走上柱子大厅的中央走道,这座大厅若非能够透识玄机之人是无法进入的。而凯姆与狒狒则留在双重的金色大门外等着。每当重大节庆时,庙方才会开启这两道门,好让阿蒙神船离开圣殿,以光芒浸润大地。
帕札尔在托特神的雄伟神像前默思良久,此神伸长了的手臂便是工匠们用以为度量的标准。帕札尔默念着柱子上的象形文字,解读着知识之神传达的信息:神明指示信徒必须遵守生命恒常的比例。
首相每天所要努力维护的正是这份和谐,以便使埃及呈现天堂之乐;而阴谋分子所要摧毁的也正是这份和谐,如此他们才有机会以冷酷无情的手段残害人民,使个人的私欲获得更大的满足。像美锋和他的同谋,不比残酷的入侵者更可怕吗?
帕札尔走出了柱子大厅,在小小的露天中庭欣赏着卡纳克上空纯净的蓝天。庭院的中心有一个花岗岩祭坛,上面注明了神庙多年前的落成日期。由于此祭坛至为神圣,因此经常放满了鲜花。帕札尔心里有些遗憾,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种置身于时空之外深沉的平静呢?
“很高兴再见到你,首相。”理了光头的卡尼手持金杖向帕札尔一鞠躬。
“应该是我向你行礼的。”
“我也该向你致敬,首相不代表了法者的眼与耳吗?”
“但愿这对眼睛与耳朵都能敏锐无比。”
“你好像有心事。”
“我是来请大祭司帮忙的。”
“我也正想请首相帮忙。”
“怎么回事?”
“恐怕是大麻烦。我带你去看看神庙刚刚整修好的部分。”
卡尼和帕札尔走进阿蒙神广场的一道大门,沿着围墙走向玛特女神的小礼拜堂,沿路上还跟忙着工作的画师与雕刻师傅打招呼。
以砂岩建造的礼拜堂中有两张长石椅,是首相审判宗教高层人士时的座位。
“我是个很单纯的人。”卡尼说,“我一直没有忘记,大祭司这个位子应该是属于你的恩师布拉尼的。”
“可是布拉尼被杀,法老也指定由你担任了。”
“法老也许选错了人。”
帕札尔从来没有看到卡尼如此消沉过,他原本虽然只是个与变幻无常的大自然搏斗的人,最终却也博得了下属与祭司学院众人的尊敬。
“我不配担任大祭司,但我不会逃避责任。不久,我就要在这里接受你的审判了。”
“这样就开庭未免太草率吧!你可以让我进行调查吗?”
卡尼坐到石椅上说道:“不会太费劲的,你只要看看最近的账目记录就行了。才几个月而已,卡纳克就几乎要毁在我手上“怎么说呢?”
“只要看看谷类、乳制品、水果等等的入库情形就够了……无论哪一种食物,都证明我的管理的确是彻底失败。”
帕札尔实在不明白:“也许是你的属下做了手脚。”
“不会的,报告十分可靠。”
“是气候的关系吗?”
“涨水量很充足,农田也没有虫害。”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因为我无能。我通知你是希望你转告国王。”
“不急。”
“事实真相终究会暴露出来的。你也看到了,我实在帮不上你什么忙,再过不久,我便只是个遭人鄙弃的老头儿了。”
☆☆☆
帕札尔一个人关在卡纳克神庙的档案室中比较着卡尼与前几任大祭司治下的资产与负债情形。其中的差异果真叫人吃惊。
他坚信:必定有人想毁坏卡尼的声誉,迫使他不得不引咎辞职。而取代他的人想必也是与拉美西斯敌对的某伎显贵。若无卡纳克的支持,是不可能控制整个埃及的,但是谁想得到美锋与他的心腹竟敢拿这个无懈可击的大祭司开刀呢?卡尼一定会受到责难的,因为卡纳克、卢克索和河西其他庙宇很快就要没有供品了。祭把仪式将无法顺利进行,到处也将充斥着众人谴责的声浪:卡尼,大罪人!
帕札尔陷入了绝望。他来寻求朋友的帮助。却没想到必须在此判他的罪。
“不要再研究资料了,我们到现场去吧。”凯姆建议道。
他们首先巡视神庙附近的几个村落。村民仍依照节令时序过着平静的生活,询问村长与农地书记官之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现象。经过三天的调查,毫无所获,帕札尔只得向事实屈服。他必须返回孟裴斯,将情形向国王据实报告,并开庭审判大祭司卡尼。
由于风力过于猛烈,不利于航行,因此凯姆又多了一天可以继续调查。这回,他二人带着狒狒与随从前往位于科普托思省界、距离神庙较远的一个村庄。这里也和他处一样,农民忙于耕作,他们的妻子则在家照顾小孩、准备三餐。尼罗河畔,有一名漂白工人正在洗涤衣物,无花果树下则有一位乡下医生正在看诊。
忽然,狒狒变得焦躁不安,它的鼻孔微微颤动着,利爪还不断扒地。
“它发现了什么吗?”帕札尔问道。
“有不寻常的波动,我们这趟没有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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