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冰弈 白色的袍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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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府,鹿院,洗墨亭。在白色的雪景映衬下,亭中正在对弈的五皇子雍骁与十皇子雍熙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平易近人,嘴角总是带着笑意的雍骁身穿青色长袍,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拈着一粒黑色棋子,正在犹豫着要放在哪里。另一边的雍熙则端着茶杯正在享受温热的茶水,一张比实际年龄小的脸孔配着绛紫色的亮丽衣袍,雍容华贵。他嘴角含笑地看着棋局,显然已经胜卷在握了。
这一天是永顺三十年十二月十七日,永顺帝册封皇陵帝女为贵妃的前一天。早上,雍骁给母亲萧德妃请过安后刚回到自己的府邸就看见弟弟雍熙捧着棋子正笑嘻嘻地在门口等待着他,于是两人相携到洗墨亭下棋,直到现在他已经连输三局了。若是平时,他从来没有输过,但今天雍熙的棋路似乎特别奇怪,自己以为高明的一手却往往会陷入雍熙的陷阱里。
“明天,父皇就要封那个‘皇陵帝女’为贵妃了。”雍熙放下茶杯,伸手拨弄着棋盒里的白玉棋子。森然的冷意沿着指尖一路爬上手臂,钻进心里,他不但不缩回手,甚至还感到些许兴奋。
雍骁一愣,不明白这个聪明的弟弟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是何用意。他只知道自己又输了,一天之中连输四局。将指间的棋子放回棋盒,示意一旁的侍女将棋盘清空,他端过侍女才刚刚换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没有立即放下,而是端在手中温暖有点冷的手指,这才开口:“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君无戏言,更何况是颁布了圣旨的。你想说什么?”
“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年纪,大皇兄的长子也已经十五了吧!”
“那又如何。成为皇帝之宠是多少民间女子的心愿,年龄在后宫根本没有意义。”
“你说那皇陵帝女像一般女子吗?”看到雍骁果断地摇头,雍熙才继续讲道,“她绝非是会为了富贵、权势等俗物而成为贵妃的人,偏生此事又与太子被废同时发生,不免有众多疑窦。加上宫中频传太子与皇上争风吃醋而被废,你说此事蹊跷否?”
“若为富贵,‘皇陵帝女’地位高人一等,独享尊荣,确实没有必要与后宫众嫔妃为伍;若为权势,她贵为王朝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不用退居后宫,隐入宫闱。难道太子真的对她动了心?太子二十年来虽疑心颇重,但却是精于笼络各路人马,声名甚佳,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雍骁也陷入思考。自从太子被废,众皇子为储位之争已经暗中展开了,像自己身后就有萧氏一族在支持着,各路人马拥护着自己的对象,整个帝都表面平静,底下已经波涛汹涌,箭拔弓张了。
雍熙静静地看着雍骁的侧脸,眼神迷离。从小到大,他最喜欢这个总是眼中带笑的皇兄,两人的相处轻松愉悦,不似其他皇子间的生疏客套。他可以尽情地对雍骁撒娇、耍脾气,雍骁总是会顺着他的意任他胡闹。记得十年前的冬天,他说床铺不暖和,楞是闹着要和雍骁一起睡。雍骁虽然微微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任性的要求,将陪寝的女子赶出房门,与他分享了温暖的被窝。
在那之后,他就爱上了看雍骁皱眉的表情,总是想着各种各样的法子让雍骁为难,只为了让雍骁皱一下眉。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才渐渐发现自己对雍骁的感情早已经超过了对兄长的敬爱。他越来越见不得雍骁身边围绕着一群的莺莺燕燕,恨着可以陪着雍骁枕边的那些侧室夫人,更恨雍骁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温柔。他渴望独自拥有雍骁,他认为雍骁的怀抱只可以归他所有,连看见萧德妃与雍骁见的母子情深都让他妒恨。原来,早在他让雍骁赶走那个侍寝的女子而换他同床而眠的时候,一切就已经不可收拾了。那一夜,他紧紧抱着雍骁的腰,睡了最后一个安稳的夜晚,然后就开始在自己深深的妒意中彻夜不眠。

“殿下,殿下,您让奴家画的‘青梅’奴家画好了!”欢快的叫声从另一头传来,打破亭中的沉闷氛围。雍骁最喜欢的红粉知己游绿薇带着一张画风清丽的水墨画,笔法娴熟,既表现了梅骨的傲,也包含着梅花的洁,可见她的画工不同一般。急匆匆跑来,她满脸笑意在看见亭内除了雍骁外,还有雍熙饿时候,顿时凝固了。她缓下脚步,褪下少女天真的面孔,换上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将画递给跟随而来的侍女,盈盈行礼:“奴家游绿薇拜见十皇子殿下。”
“绿薇快起,都说了不必这般拘礼。”雍骁将她引入亭中,心中为这两个人的相处问题而头痛。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一个是自己最喜欢的知己,两个人见面每次都像陌生人一样,实在让他这个站在中间的人为难。
“尊卑有别,奴家不敢忘礼。”游绿薇站离桌子,巧妙地躲过了雍骁要让她坐下的动作。她虽不是非常明白那个脸孔看起来带着三分稚气的十皇子为什么见到自己都充满敌意,但她发现当自己与五皇子雍骁有互动的时候就能感受到特别强烈的敌意,显然他是讨厌自己与五皇字亲近,所以每当雍熙在场时,她就尽量与雍骁保持距离,试图表达自己并不会与雍熙抢兄长的善意。然而她却是错看了一点,那就是雍熙对雍骁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兄弟之情,而是浓烈炽热的情人间的爱情。她的行为反而让雍熙解读为她故意在雍骁面前表现他让她感到害怕的样子,企图让雍骁对自己产生不满的情绪,让自己在雍骁的心中形象受损,地位下降的阴谋。
“你刚才的样子可并不像是不敢的样子啊。”讪笑一声,雍熙淡淡出口。今天的他已经决定了不再隐藏自己,无论是下棋,还是自己真正的心情。他要向雍骁吐露自己真正的心情,即使天理不容,他也不会再有任何退缩了。
游绿薇的脸色微微泛白。没想到一直以来对自己冷冷冰冰的雍熙竟然会当面给她这样难堪,长期以来所受的委屈顿时全部涌上心头,让她一阵鼻酸。但毕竟是在**中打滚过来的人,她没有让这些心理变化表现在脸上,而是把头低下去一点,身子却不自禁向雍骁身后缩了过去。
“你给我离他远点,贱人。”雍熙愤怒了,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火山一般喷薄的情感,欲将游绿薇从雍骁的身后扯出来。
“雍熙,你怎么了?”雍骁慌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这样**裸地表达自己的雍熙,心中不禁有感到莫名的害怕。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雍骁只知道他从小就喜欢粘着自己,老是会想出一些让自己哭笑不得的事情,待人平平,虽不是特和善,却从未有像这样直接攻击人的言行出现。
今天的雍熙到底怎么了?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升起这样的疑问。
“你干什么护着她?我又没有说错。”雍熙用受伤的表情对上雍骁质问的眼神,欲哭不得,“我就是不喜欢她,你让她离开好不好。”
“你到底怎么了?”虽然以前雍熙也提出过这种无理的要求,但这样当着当事人的面提出来还是第一次。他没有马上做出回应,反而担忧起雍熙的状态来。
他的关心却造成雍熙以为他不愿赶走绿薇,心中更是不满,猛地扑过去,将自己因激动而颤抖的唇狠狠印在雍骁的薄唇上,双手圈住雍骁的脖子,深情呢喃:“雍骁,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十年了,十年了,你知道吗?我再也无法忍受你和那么多女子谈笑,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你在身边的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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