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四国 白色的岁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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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国家楼赫国,全国被原始森林围绕,植物种类丰富,四季如春,国民擅长医药毒理,蛊术冠绝天下。楼赫国君主千岚是个以金蚕蛊而闻名天下的绝色女子,育有公主一位,名唤千云;王子两位,千尚与千雄。楼赫国尚红。在绿意盎然之中,国民穿着各式各样的红色服装四处穿行,仿佛在森林里燃烧着的火焰,鬼魅而灵动。由于长年浸淫毒性药草,楼赫国人个个不惧药石毒蛊,同时皮肤也因为长期没有接触阳光而显得苍白无比。然而千岚王却是一个例外,她不仅蛊术一绝,毒绝天下,而且面色红润,眼清目明,顾盼生辉,仿佛上等白玉雕就的美人,如果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根本没有任何人会将她与恶毒的蛊术联系在一起。
蛊,皿中之虫最是毒。它是最阴森、最可怖、最暗黑的存在,其中又以金蚕蛊最厉最毒。它形体像蚕,表皮黄金灿烂,对人体的危害很大,在侵入人的肚子之后,会逐渐蚕食完人的肠胃。吞食它的粪便的人则胸腹绞痛,肿胀如瓮,七日流血而死。千岚王自幼饲养金蚕蛊,几乎与之命体相连,同生共死。她的第一位夫君萧念就死在金蚕剧毒之下,外界传言是她因气恼萧念对宫中女官有私情而动杀念,金蚕与她心灵相通,自主杀了萧念的。萧念与她青梅竹马,不可能大意到让自己中了金蚕蛊之毒,关于他们的情事纠纷,众人也只是私底下议论纷纷而已。她的第二位夫君为尹咏悔,为楼赫国内唯一没有饲养毒蛊的人,医药专精,号称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却在千岚诞下双生皇子的同一时间自尽于花园高树之上,只留下遗书一封表明他是因为无法破解金蚕之毒而郁郁而终。
关于千岚王,有着太多覆盖着神秘色彩的传说,就连公主与王子也因此染上了神秘的色彩,成了新的传说对象。千云公主已经二十岁了,但仍没有任何春情逸事传出,这在楼赫国是非常少见的情形,于是人们开始猜测是否因为千岚王饲养金蚕蛊的关系而让女儿的生理出现了问题。而至于王子千尚和千雄,在楼赫国人民的眼中却也是特立独行的人。楼赫国人人养蛊,大多是虫蛇之类,如长虫、蜈蚣、蜘蛛、蝎子、虱等,可以随身携带隐藏。而千尚和千雄两兄弟所养之蛊物却是漫天飞舞的美丽生物蝴蝶,其毒据说可匹敌金蚕之毒,导致全楼赫国民出门在外者总是对飞舞之物有着莫大的戒心。
宁的车列一路平安来到了楼赫国最边缘的森林外围,由于林中车辆无法直接通行,宁一行将乘坐楼赫国专门的交通工具火鹿进入。坐上最美丽的一只火鹿,宁的白衣与火鹿鲜艳的红形成强烈的对比,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大队人马的进入打破了森林的无比寂静,偶尔有几只不怕生的小动物从路边的草丛里探出脑袋,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打扰这难得的午后时光。一只碧绿的蝴蝶随着被松鼠丢下来的花朵与叶子落到了宁的肩上,轻轻扇动了两下翅膀,然后又悠悠地随风而去了。宁似乎感觉到什么,回首四处搜索,只见四周围绿树苍苍,鸟叫欢鸣,虫声叽叽,没有找到自己期望的东西,宁稍显失望。在大队人马走过之后不久,从一棵棕叶树上跳下一位蓝衫青年。他若有所思地朝着宁走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那只碧绿的蝴蝶轻盈地落在他的肩头,兴奋地扇了扇翅膀,似乎期望着得到他的奖励。人群已经走远了,连声音也听不见了。一只火红的小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站在青年的另一边肩膀上,歪了歪头,用小巧的嘴喙磨蹭青年的耳朵,将走神的他吓了一跳。若是雍祁和郎封贤在这里一定会感到难以置信,眼前的薛黛念与十年之前的他没有丝毫的区别,岁月根本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红鸾,你说她不要紧吧?”蓝衣青年薛黛念对碧绿蝴蝶点点头,任它在头顶飞着,又用手指逗弄着红鸾道。红鸾啾啾地叫了几声,薛黛念似乎因它的话而下定了决心,笑道:“那我们就先到朝溪去等她吧!”
楼赫国的皇宫位于原始森林的正中心,建筑风格独特,与大自然相拥相居。大家进入森林腹地之后,发现这里也是交通发达,与外界相比毫不逊色,而且所有车辆与马匹都已经进来了,显然另有要道沟通着森林内外。对于楼赫国这样明显不信任而且带着示威色彩的举动,护送宁前来的将军晋何皱了皱眉头,终于忍了下来,没有说一句话。千岚王亲自率领众人前来迎接,一众人等排列在皇宫大门口,红艳艳的一片。在这一片红色之中,寂芝的白衣显得格外刺眼,格格不入。但大家就好像没有看见他似的,依旧进行着自己的事情。千岚王让向一边,所有人纷纷走动,让出了一条路,而寂芝就正好似笑非笑地站在路中间。宁要进入皇宫就一定要穿过他不可。
宁也笑了,温暖如春风般的微笑冲击着楼赫国人们的心灵。她一边回应着千岚王的问候,一边笔直地朝着皇宫大门走去。即使宁已经站在寂芝的眼皮子底下了,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似有似无的微笑。宁再进一步,直接穿过寂芝的身体,原来这不过是个逼真的幻象。穿过寂芝的幻象后,宁明显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寂芝的幻象却说话了:“看来你还是没有什么进步啊,舞儿!”
宁顿时僵在当场,随后的棋堇和琴莱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正想替她掩饰时,千岚王已经先一步开口了:“看来宁大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累了。不如先到国宾馆休息,明日再行议事如何?”
“谢千岚王关心,宁只是看见这里的景物,想起一位故友,因而有些失态,让千岚王见笑了。”宁轻轻欠身,对自己的失态表示歉意。

“故友?宁大人认识我楼赫国人。那一定是高人。不知是哪位,可否请来一见?”千岚王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显然对于让宁挂心的那个人,她也非常关注。
“不,千岚王误会了。宁的那位故友不过是与这里给宁的感觉很相衬罢了。宁认为,如果他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生活得非常好的。因为他也很喜欢这种幽静,充满活力的世界,也是个医药与毒蛊高手呢!”宁想起了自己的师兄狩浒,一时间回忆起了过去在芊渊的美好生活,不禁笑了起来。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同与她平时春风般的浅笑,强大的感染力让所有人都跟着露出了笑脸,唯独千岚王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宁确定了,千岚王就是寂芝在楼赫国所控制的傀儡。但是在听到宁提起故友后,千岚王眼中流露出的杀意又是怎么回事。是针对自己,或是那个故友呢?
就这样一句用来掩饰自己失态的话,令宁想起了师兄狩浒,心情轻松了许多。回忆起以前,狩浒总是对自己嘘寒问暖的,总是跟在自己后面逗自己开心,总是会偷偷瞒着师父采摘一些奇异的花草和果品来让自己食用,总是会知道自己笨拙的术法……想起了师兄身边的那一对活泼灵动、鬼头鬼脑的小鸟绿嫣与红鸾,想起那总是与师兄形影不离、美丽动人而又剧毒无比的碧绿羽蝶,想起了他为了救自己而被冥猴咬伤,状若癫狂……但是自从当年被自己伤透了心之后,师兄狩浒就离开芊渊到天方大陆游历,至今音讯全无。虽然先被寂芝混乱了思绪,但仔细看看这里的一草一目,却处处隐现着师兄的身影。
终于结束了在皇宫中的一系列活动,宁一行人回到国宾馆时已经是黄昏了,而森林中更是昏暗,家家户户早就掌灯了。虽然是说掌灯了,对于来自天方王朝的众人还是显得昏暗,于是国宾馆的执事不得不赶紧再派人增加灯火。宁唤了琴莱和棋堇进房,对于只有点了一盏小灯的房间很是喜欢,还阻止了要进去点灯的侍者。她命令琴莱在这样的环境中弹琴,还要棋堇与她下棋。对于主子的反常行为,棋堇和琴莱唯有相视一眼,不禁担忧起来了。在让人昏昏欲睡的昏暗房间里,宁窝在床的最里面,让阴影笼罩全身,所有人都看不见她的表情,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和棋堇下棋。琴莱坐在离床不远的小几边弹琴,优美的琴声在房间里旋转萦绕,暧昧不明。
“千云公主求见!”琴莱一曲终了,门外传来了领事的声音。
宁轻轻放下一子,然后示意棋堇将棋盘收走。琴莱起身开了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不仅仅是公主千云,还有两位王子千尚和千雄。男子前来却没有被告知,这如何是好?她顿时立在那里,不知所措。还是宁出声叫她把客人领进来才算解了尴尬。
“宁大人,夜里冒昧来访,还逾礼带来两位皇弟,实是有事相求,望宁大人恕罪!”千云一进门就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千尚和千雄也跪了下去。
琴莱、棋堇面面相觑,但是宁没有任何指示,只是依然窝在床里面的阴影里,一动也不动的。好半晌,整间屋子处于诡异的静寂之中。
“宁大人?”终于是千雄耐不住气,出声了。
琴莱感觉到宁的呼吸好像不大对,连忙不顾所有人的想法,爬上了床去探看宁的状况。虽然宁的呼吸在平时就是轻到让人感觉不出来,此时的宁虽然呼吸依旧很轻,却给她一种随时会断掉的感觉,这种莫名的感觉楸紧了琴莱的心。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琴莱将宁从阴影中拉出来,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反而红艳似血,双目禁闭,气息奄奄,任琴莱拖拉都没有反应,显然已经昏厥过去了。千云公主见到这样的宁,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宁的面前,细细为她把起脉来。千尚和千雄两位王子的脸色也变了,仿佛看见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竟控制不住自己般往后退了退,随即又像想起什么来,挤到千云公主身边去了。
“这是!”千云公主与两位王子对看一眼,终于摇了摇头离开了床榻。她将棋堇及琴莱拉到一旁,紧张地询问前来此地途中的一切细节,然而一无所获。最后她说道:“太奇怪了。宁大人身中剧毒,分明是我国历史记载中的‘绿蛾’之毒。此绿蛾蛊,在我楼赫国历史中,仅有开山祖岫辛饲养过,据说是金蚕化蛹之后的形态。我国王千岚王饲养金蚕已经四十余年,仍不见金蚕化蛹的迹象,因此绿蛾只在传说中出现过而已。今日宁大人身中此毒,看来绿蛾之蛊是真有其事。身中此毒者,神仙难救。可怜宁大人花样年华,就此葬身于此。”
“我兄弟二人也是因为崇敬着这位开山祖,才会炼制蝴蝶蛊,希望有一天可以养出像‘绿蛾’这样的绝世蛊虫来。”千尚看了千雄一眼道。
“那,怎么办?没有任何方法救我家姑娘了吗?”棋堇慌了,紧抓着千雄的衣袖都不自知。
“千云公主多虑了。绿蛾再毒,宁仍是有办法压制的。”一缕幽幽的声音传来,宁已经醒转,正靠在床头笑着看他们五人挤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
千云三人惊愕在当场,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在绿蛾之毒下活过来;而琴莱和棋堇则是欢笑着朝宁扑了过去。宁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明显恢复了些微血色,嘴唇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樱桃红了。她示意千云公主坐到床上,询问她前来的原因。千云公主虽不愿在宁身体状况这么不好的情况下再给她增添麻烦,但想起自己母亲的异状,还是忍不住向宁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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