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浅 第七章 刮胡刀和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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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之后进入考研的最后拼搏阶段,下面几日都不会再更新。转 载自 我 看書 齋大家12号再见。)
决音喊完就转身走,忽然听到背后又一声响动,楼疏若跟诈尸一样趴在那坟口,喊道:“记得去给我买把小刀啊喂,记得要小,要锋利,要差不多手掌大……我的银刀不知掉哪里了!”
决音愕然:“要小刀做什么?”
楼疏若哧溜缩下去,声音闷闷地从里面冒出来:“刮胡子……老子还是少年……”
决音哑然,啼笑皆非地应了声好。
循着原路回去那枯木林中,将散落在池塘边的各种零碎东西都收了起来,再回京城中看看买些物品,刚一脚踏进京城便觉出了不对劲,好像一夜之间京城的巡卫便多了不少,连大白天都四处都能遇到巡逻的城卫,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决音心中不解,四处走动了一下,果然京城是出了大事,还没走过几条街,便已经从人们的议论之中知道了大概情况,还常有街坊见她面生,拉住她好心地劝道:“姑娘,似你这般漂亮的大姑娘,以后晚上可莫要出门了,如今天子脚下也不太平啊,居然出了个鬼眼的杀人恶贼……”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好心人士,才终于将听到的杂七杂八言语理出一个头绪来:说是一个双眼一黑一蓝的恶贼,潜入双绝赵家,一夜之间杀了四十多人,唯有赵家二公子那里的管家老爷命不该绝,还差了一口气没死,被救了回来。才说出了凶手的形貌。百姓是不会分辨凶案的前因后果的,因此只会觉得人心惶惶----京城有杀人不眨眼的恶贼,以后还是少出门为妙,连赵家都抵挡不住地恶贼,我等小老百姓可有什么法子哟,阿弥陀佛。
决音只觉嘴里发苦,她找到楼疏若时已经是在那枯木林中,之前的事一概不知道,又见识过楼疏若胡扯八道的本事。知道问他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因此干脆就没问。谁知出来这么一趟,才知道竟然有如此大事。
赵家是江湖中人,出了如此大案,理应是交给夜楼去查明,而京城天子脚下,终究是要安定民心,因此也大大加多了巡卫人数,看起来楼疏若是早已料想到了如此情景,才跟她说要去那座空坟里躲一躲。
可是就算在空坟之中又如何,难道能躲一辈子么?
越想越觉心烦意乱。在兵器铺随手挑了一把小匕首,虽然跟楼疏若所说的银刀差得远了,可是看起来还讲究能用,她把那匕首往衣袋里一扔,便迅速地跑向白氏府邸
白氏实则并不是朝廷重臣,氏族之中官最大的,也不过做到兵部侍郎。算不得家世煊赫,然而白氏世代骁勇,却隐藏这份骁勇之气,据说不过是因为觉得做武将实在太过危险和不值得,不是怕死在战场上,而是怕没死在战场上先死在了君主的猜忌之下,因此宁庸碌地为文臣。也不再做武官。此为白氏家训。在现在的陛下即位的头两年,白氏依然未改初衷。而决音所知地,只有某一夜陛下微服私访了白氏府邸,不久之后,这一代地当家人白少涵便心甘情愿地任陛下捏圆搓扁,当真是要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冲进白家大宅时,那管家仿佛一早知道了她要来,一见她进门便道:“决音小姐来了,陛下等你很久了。”
决音一愕:“陛下?”
她跟着管家进去,见到地果然是陛下随手拿着一卷书册在看,面前一杯茶烟气袅袅,一旁南木静静侍立,一副就等你来的样子。
她歇了口气,才跪下道:“决音叩见陛下。”
“起来罢,在外边不必如此多礼。”瑞香点了点头,手中书册一指,“坐罢。”
决音坐下,这一静下来才觉得全身汗也出来了,只怕如今自己的形象非常得蓬头垢面,然而当着陛下的面又不能伸手打理,只好当作不知,开口道:“陛下今日怎会在此?白楼主呢?”
“他啊。”瑞香放下了手里的书册,缓缓地端了茶杯起来,喝一口,道,“另有事情要做。”
他既然已经说了“另有事情”,以决音的身份自然不便进一步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得自己坐在椅子上是焦躁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还是头一次如此惴惴,正憋得快要发疯,却听瑞香道:
“京里出了大事,夜楼秉持江湖公义,自然是不能放着不管的。”
“可是,可是……”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那位闯下如此大事的兄台在何处。”瑞香温和一笑,“为了要引这位兄台出来,自然也是要花些时间,施些诱饵的。”
“陛下!”决音被自己因急切而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觉自己地语声太过尖锐,赶忙又低下声音,道,“陛下,陛下与他也相交非浅,应当,应当知道不是,不是……”
瑞香摆了摆手,低笑道:“我知道不是,也不代表旁人不知道啊。”
决音语塞,不知该说什么,瑞香又道:“当日我与他单独相谈时,我便问过他,从此之后一人独行只怕更为艰难,而我,为着我的大局和江山,是绝不会因他而废我的计划,更不会为了帮他而放弃原本的所为,因此,日后就算有大敌,也是只有他自己去解决。但是我----我是朕,因此若他愿意,我可以给他安排一个世人再不会知道的官职,让他隐姓埋名地在我身边,作为我对他的报答,何况---我还欠过他一个承诺。”

当日陛下与楼疏若到底谈过些什么,决音并不知情,只是听陛下的说话也能明白个大概。明明这样很好,以陛下地身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对楼疏若最大的承诺,为何……他还要……
“然而他却不肯,给我地回答跟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说,你们的官服太难看,而且陛下你虽然不太像虎,毕竟是君,我不想伴君如伴虎。”
决音又没了话。那个人说话似乎永远分不清轻重。就算是认真严肃的场合。也不会说出正儿八经的话来。
“你听了会觉得他很乱七八糟对不对?”瑞香笑道,“然而我听了之后想的却是,不错,知己果然是知己,知道我地狡诈阴险处地,只怕除了楼疏若之外不会再作第二人想。”
决音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瑞香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去看窗外,窗外亦是一树槐花,一树白花清香怡人:“世上的确有一种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想着后着。也永远不会做对自己没有益处地事,永远会把能利用地人事都利用上……或者说,算计别人,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决音不说话,却也知道他在说自己。这样地人生,应该很累也很痛苦,也难怪陛下年纪轻轻便已经白了一半地头。
“海苑说过。以前在她赵家做过小厮,却被折断了左手腕的人,叫做莫期许,而且莫期许曾经送过她一个碧玉茶杯,那个茶杯,出身于召南宫的那位染竹公子也有,甚至这位染竹公子容貌极像莫期许。亦即是说。这位莫期许。多半也出自召南宫。”瑞香还是缓缓地说着,海苑和白少涵都不会隐瞒他任何事。何况就算当真隐瞒了,他也总有办法问出来的,“但是那位染竹公子与莫期许并不是一个人。相比之下,楼疏若也被折断过左手腕,也出自召南宫,虽然眼睛容貌同莫期许都不同,但也难说是不是不能易容----我以前便有一位好友,精于易容之术,这些事听着很玄妙,却终究是有人做得到的。”
他伸出手去,摘了一串槐花,继续道:“出自召南宫,召南少主,召南宫处于塞北,不与外界通消息,却握有藏仪皇室的重要之物。藏仪国姓万俟(没见过这姓的同志们跟我念,四声)q(二声,这一代的皇子皇女,我见过两个,一个叫万俟翼,一个叫万俟羽。据说剩下的几位皇子的名字,也都以羽为偏旁字,有什么万俟,万俟,不一而足。他说话也甚是跳跃,决音不太明白他这些话到底有什么关系,又听他继续道:“如果我已经假设了莫期许是个假名,楼疏若才是真名……但为何会叫莫期许?不太吉利,看着又似乎太过刻意。于是我又想,倘若那个许,是栩栩如生地栩又如何?羽字偏旁的栩……”
决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更是睁得大了一圈,又听瑞香继续一字一字道:
“藏仪崇武,一切以武力而论英雄。在这种条件之下,藏仪国君不在乎血统地认了一个义子的假设很容易成立,而这个假设之外,另外一个假设也很容易成立,就是万俟栩----这个名字。”
“当日楼某人会拒绝我的好意,只怕也是因为,怕我以他作胁,于藏仪不利罢。”瑞香转身笑道。毕竟他当时答应的是“不动召南宫”,却没有答应“不动藏仪”。
“然而如今,却是事实逼得他即将走投无路了。若由其他江湖人率先找到他,必死无疑,不死也少不得是无数的皮肉之苦,只有我率先找到他,或能给他一线生机,只是他自己不愿,你可明白?”瑞香眼神灼灼地看着决音,决音咬了咬嘴唇,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瑞香点头道:“我想也是。”
决音苦笑着叹了口气:“他还叫我出来给他买把刀刮胡子,说是他原本的银刀不见了。现在想来,多半是要让我来京城集市,让我知道他已经成了杀人恶贼这回事吧。”
瑞香眼神一闪,道:“原本地银刀?刮胡子?”他顿了顿才道:“他原本那把银刀不是专门用来剖尸体的么,就算没丢,也不能用来刮胡子啊。”
决音一呆。
然后脚狠狠地一跺,赶紧转身冲了出去,竟连“告退”也没有说上一句。
瑞香看着她跑走,嘴角也微微苦笑了一下,转头道:“南木,告诉杜青宣,看好那位染竹公子与阿南公子。还有……海苑要不要回赵家都随她便了。另外就是,过几天出使藏仪的人选和国书都准备好了罢?还有岭南那里的那个大洞,要快点挖。”
南木躬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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