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53 她和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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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近黄昏。天空那堆棉絮就越像白银城这几日的风云变幻,结实而沉重。
丝罗娜渐渐学会了控制生命里那些不断变化的节奏——那就是,让节奏跟着自己走。就像追日愚人,不管你东奔还是西跑,都比不上智者只朝自己的方向前进。只要足够主动,总能发现太阳会有一次跟着你走。
“如果朵娃在,立即就能请她先去问问医女村,到底还能不能收纳这么多巫女。”丝罗娜一边挥手,一边倒退。她从斯诺维娜神庙离开时,蓝鸟就目送着她,眼里全是期盼新世界的阳光。她直到确认再也看不到蓝鸟,才敢稍稍放开声音,向依欧迪斯表达忧虑。“掌钥长老说得对,越标准的神殿,往往越不欢迎ha队生,因此我才主动向银钩手敲一笔钱,再请医女们安置她们。可是,朵娃至今还没有带任何将军夫人的消息回来,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别担心,论打架我俩不擅长,但鹰狼组的绝技就是逃命。即使发生意外,疾狼与黑鹰都会想办法逃出生天。”依欧迪斯经常大大咧咧,穿得也像个无忧无虑的猎人,但认真评价搭挡时,语气却别具一格。“而且,这么说吧,迪墨提奥与银翼就像你身边武艺高强的狮子和老虎,罗巴克与我绝对是一对灵活多谋的‘狐狸’跟‘狸猫’。”
青年着重区别了狐狸与狸猫,丝罗娜听得不禁愁眉轻展,打趣道:“难道罗巴克就不会见利起心?夫人说过会给你们一大笔钱。我知道你俩想在开个印刷局养老,去写什么……传奇小说?”
“那他更不会自己溜。他说话可没牛皮吹得好听。”依欧迪斯心虚地补充,“当然我也不行,正好向瞎子学学老诗——你知道,没有诗歌的故事是不能传诵的。”
那是指抄吧?丝罗娜忍俊地点点头,心里替他作了说明。
“……其余嘛,还得学学怎么用优美的话把新近发生的事记录下来。你知道吗?唐尼经常给当地诗人说故事,然后他们会把写下的诗回赠给他。”
丝罗娜有点乐了,抱着手含笑问:“你们主要写什么呢?”
“爱情!爱情是永恒的主题!在爱情里冒险,为爱情去冒险,甚至为冒险而爱情!”青年貌似兴奋地说着,视线却一边紧追两位打扮入时的少女。他扭头吹了声口哨,少女们立即羞得两颊飞红,跟太阳一样红扑扑。她们不约而同,对一个帅哥无视身边美女而向自己大胆示好倍感满意,互相窃笑着加快了步伐。
被华丽丽无视的公主好奇心大旺:“你们能怎么写爱情?”
“爱情就像皇帝住的行宫,美丽又复杂,里面有庆典、例会、偷情、诈骗、谋杀。甚至……叛变。”
“听上去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比喻。”丝罗娜在瓜果摊前停下脚步,一边寻思迪墨提奥的伤势是否会影响胃口,一边坦率地说着感想。
“那是唐尼。”
“嗯,他果然够浪漫。对了,我也会出场吧,打算怎么写我?”
“我为你弄了个出场口号。”依欧迪斯深感兴趣地挑起几枚甜枣胡乱擦擦,响亮地啃了起来,两眼不知是为智慧还是为口味眯眯地笑着。“你名字在奥语里不是‘月冕’吗?坐骑叫月光,杜撰的追随者们又是‘护月骑士团’,因此路见不平时的口号就是——”
“是?”
“代替月亮惩罚你!”未来大作家左手一甩,亮出两根手指,“记住,还要配合这个月牙手势。”
这明明是山羊角嘛……丝罗娜已经乐不可支,肚子酸得站不起来。
“笑吧笑吧,笑比哭好。”依欧迪斯达到效果似地松了口气,替她把水果每样挑点到篮子里,付了钱,又漫不经心地自嘲。“我安慰人不在行,哄人笑绝对是一把好手。”
“依迪,谢谢。”少女醒悟到他用心良苦,真诚地说。“我有时候是真笑不出来。”
“上次不是说嘛,再坚强的人心有负担,一定要学会找人撒娇,不管是谁都好。如果觉得迪迪大人是个闷葫芦的话——在看什么呢?”依欧迪斯顺着少女眼光望去。
“尤里斯,还有达尔?”
丝罗娜直起腰,神色若有所思,遥远地盯着市集另一端,好像那里有什么奇趣发生。
“啊哦,总是不说去哪里,好像别人就不知道他俩是去看青鸟。难道以为神神秘秘地出双入对,我们便会当他们是去开房?”依欧迪斯了如指掌地收回目光,继续滔滔不绝。“话说回来,倒不是绝无可能……娜娜?”

“青鸟,对了!我去拜托他找罗巴克。”少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小鸟归巢似地朝银发青年和他的骑士所在跑去。她脚步匆匆,却越跑越慢,最后轻轻地走,还特地七拐八绕越过十字路口,从他们背对的方向兜过去。
被甩掉的青年了然一笑,贤惠地提着果蓝旋身而去。
“我以为——”
达尔单着眼睛,仰头努力在衰光里一颗颗分辨珍珠的成色。“送一把犀角匕首和珍珠头饰当定情信物,会比拿它们当药材更有情趣。”他每次朝阳,都体贴地向给他行注目礼的眼睛颔首示意,并附送气质高雅的微笑。“或者,你干嘛不主动讨好讨好金毛,娜娜说不定会更把你看在眼里。”
“知道么,父王仿效那些男神官,视斯诺维娜作梦中情人——女英雄,谁不想有她那么壮丽的情人?我纵没有这气魄。但也有野心。”银翼对建议嗤之以鼻。“别教我泡妞。你泡过的女人与她不同。她们身边的男人和他也不在一个层次上。”
“切,没有谁比我更明白。”达尔搁下珍珠,略带教训口吻又理所当然地说,“你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不肯服膺。哎呀,雪卿王子就是骄傲得像永冻的雪,甚至拒绝承认害怕自己会比不过别人。”
夕阳将至,再迫切的小贩也归心似箭,抓紧时间打折招揽生意。银翼与达尔显然也在归途,这才有闲心徘徊街口。卖奢侈品的小店紧紧吸住他们的注意力,两人肩并肩,挤在某家远洋珍货店口前兴致勃勃。达尔那头金栌色红发,远远的,就像一片安详的枫叶静静徜徉在人海里,而银翼的银发,却像留驻边上的美丽银蝶。
四周脚步渐渐增多,店主们喜上眉梢,纷纷捉住这天赐良机,朝心不在焉的女子们手里推销着五花八门的货品。
奥宫侍女说,男人背影最具欺骗性,最容易迷倒女人。丝罗娜常常悄悄端详银翼走路或骑马,甚至还有战斗的背影。他大部分时候总是从容不迫,手上剑意再犀张。步伐也不紧不慢,潇洒得像在跳社交舞。战斗偶尔激烈得不行,他才会表lou张狂,气息野得让身边人都能沾到举重若轻的自信。女亡魂说,男人像一杯综调酒,不断能尝出新滋味,那么她至少把他品出了三重:骄傲自负,不羁狂放,冷静无畏。
剩下是否还有它味,公主深感兴趣。
因为侍女们又说,听男人私下聊天,就能暴lou他们的真面目。女亡魂在床底下指点过蜇伏的诀窍。[我是一条蛇蜕。不是一个活物。]丝罗娜远远默念两句,心跳得像只耷耳的大野兔,然后努力放平呼吸,重心放在脚跟,轻轻地、轻轻地,离目标五六步,停了下来。
“……其实,你最担心他比谁都会永远跟在公主身边吧?”达尔咬住“永远”二字,不但学王子口吻,还故意笑得很邪恶。“唉,不管娜娜会跟谁成亲,一声令下,只怕那家伙都愿意为她暖床。”
这次王子毫不犹豫举起一根冰冷的犀角,倒起尖尖戳他脖子。“我要是成亲了,也怕你会给我媳妇暖床……”
银翼被一记结实耳光打得哑口无言。犀角从手里啪哒摔地,清脆地崩掉了小尖,与此同时也到处有东西落地,店主牙酸之声此起彼伏。还没有日落呢,王子已经看得眼前霞光万丈,群星乱舞,晚风呜呜吹过耳鼓。等到好不容易睁开眼,立即看到一张怒气冲冲、却依然万分动人的小脸。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银翼震惊地问
“我什么都听到了!”少女有点小喘,满脸通红。
她手指打完人后微微收拢,另一只却紧紧攥拳,就像刚才曾努力控制过力度,只是效果依然不俗。王子无可挑剔的俊朗面孔给打成阴阳红,仿佛被烙铁烫过,或者挨了强敌重重一拳。他还没选好解释还是叱责,丝罗娜却不给他机会,赶在任何状况之前一溜烟地跑了,快得像头鹿。
“可是,干嘛只打我?!”银翼完全回过神,不敢伸手去碰脸上那团火。
“是哦,为什么只打你呢?”达尔笑得要爆炸。
柏斯王子突然联想起当年胜国小王子拜他所赐蒙受的不白之冤……他瞄准公主逃跑方向追了出去,临行呲牙咧嘴,丢下一句:“回来再揍你!”
不行了。还有人看的话,记得留言,别让我懈怠唉!
我是一条蛇蜕,不是一个活物。]估计这是女亡魂发明的潜行术咒语。
可怜的银翼,娜娜不疼你,我疼你……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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