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谭 妖魔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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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村小区是新建的小区,地处北京西三环之内,是一处高档小区,许多大学教授住在里面,教授们并非富豪,这些年国家重视教育,部分教授有了些钱,也可以住上不错的房子。小区内停满了小车,虽然北京堵车严重,但是以车代步逐渐成为大家的习惯。
我看到了一辆宝马745停在阳教授住宅楼的前面,从单元门内出来一个人,长发披肩的男人,是长风远水社的杜林。
经济发展,不仅出了许多的富豪,也养活了这些以看风水除鬼为业的神道之士。杜林所住的风雅宅可不是常人可想的地方,富丽堂皇,怎一个奢华了得。
他为什么出现在小区之内?
希希和绿荷随着我奔上二楼,阳教授没睡觉,欧阳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桌子上摆着三个茶杯,几盆水果。
阳教授看出我的疑惑,“楠溪,急匆匆的,有什么大事?不用猜,杜林是来找我的。”
“为什么一个喜欢钱的江湖术士和教授有交情?”我们坐在四方桌上,欧阳鹏砌上两杯茶,他看着绿荷,拿不定主意是砌茶还是不横刀茶。
绿荷绕着欧阳鹏飘了三圈,“小蓝,你养了一个有腐味的东西在家里面,难道跟我学?”
欧阳听了,一拳挥过去,绿荷随拳风飘走,嘻嘻笑。也只有她会称呼一个灰头发老头为小蓝。
阳教授不以为意,“年轻的时候,我与杜林没有两样,装装神,捉捉鬼,混口饭吃,食鬼妖,你又和楠溪混在一起做什么?”
“阳教授,你大概杜林的师傅吧,我说杜林怎么对我这般客气,只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阴阳行者的后代,是杜林的师傅太正常了。
阳教授默认,“现在我是大学老师,教书为生,可是注重科学的,不敢跟学生妄谈鬼神。”
我把晚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阳教授慢慢听来,若有所思。
“百鬼集注称,古人把天地人三界分出神仙人魔妖鬼六类,神居上天,仙游四海,魔占两极,鬼入地界,人妖共处世间。多年捉鬼降妖之后,我悟出三界六灵并非不可变,百鬼集注并非全然真理,当年简天师也只窥宇宙之一斑,所创之术不可全信。正如中国五千年历史,分分合合,或强者为王,或各强割据,所谓神仙魔妖也无统一的称谓,也许强者各占一方,道不同而相互为争”他说道。
“你是说神仙魔妖不过以势力而分,没有统一的划分概念?”我问。
阳教授点点头,“所谓神仙者不过自持力强,所谓魔者不过以为实大,心思所向定其魔道,正邪也只在毫厘之间,万物皆可为妖,万妖皆望化为人形,进而成仙或者成魔,食鬼妖,你说对吗?”
绿荷嘻嘻笑,“我现在就是人形,或许再多吸死魂便会有实体,成仙也不可知。”
三界是人心划分,所谓妖魔道神仙道也是人心划分,我们人类尚且为正义与邪恶之名相斗万年,只怕神魔妖道同样如此,各占一方,自以为是。或许根本没有一统的天,一统的地,一统的宇宙。
“宗教的派系斗争,他们争论的是什么呢?何谓真神,还是何谓真理?这些道理我不愿意去想,不论鬼神,只谈生活的幸福,才是我们老百姓的日子。”他品着龙井,比我更有悠闲作派。
“那个无眼人和闪电中出现的人会是什么呢?”我担心道。
“楠溪,我安居在大学内,都没有什么可怕的,你怕什么,他们是神仙,还是妖魔与你没多大干系,无眼人不是说你别管闲事,可生活幸福吗?为何不做你的闲人?”没想到老头挺欣赏我的生活态度。
“但是他们抓了绿荷,又在地铁隧道内与众鬼相斗,我救出绿荷,可能陷入到浑水之中。”
“食鬼妖,快说说你做了什么?”阳教授转向空中的绿色虚像。
绿荷魅笑道:“我从清气化作人形用了两千年,现在只想多吸几个鬼魂罢了,哪里会得罪他们?那个没眼睛的东西硬说我滥杀无辜,人都死了,有什么不能吸的?”
“我告诉过你,人之善恶全在于灵魂,你吸了善魂,便与杀人无异,那人抓你,是你罪有应得。”阳教授教训她。
“你走吧,离开楠溪和希希,你的存在只会对他们不利,你可以四处飘,他们不能。”阳教授很生气。
绿荷是随性随意之妖,那里会听教授的教训,一晃眼消失的远影无踪。
“楠溪,不用怕,无眼人可能自认为是正道,不会对你不利的,只是他们对付的鬼魂可能不是善魂,小心为好。”
听了阳教授的分析,我心情好了许多,在他家呆到天亮,我带着希希回家。
家里的桌子上分明放着一张字条,门锁并没有被撬的痕迹,来人来去无踪迹。
“无能之辈莫管闲事,人妖殊途,非你可为,安心做人,方可享受太平。”
看着字条,我明白是无眼人所为,当下心情安定,至少他没有责备之意。我不是逞英雄的人,昨天晚上的好奇差点害了自己和希希,还是玩游戏更要紧。
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脱离就可以脱离的,在家里睡觉的当天晚上,数阵寒风撞击门窗,我和希希吓得抱在一起,好在晶界发出几道九彩光之后,再也没有恶鬼相扰,恶鬼怕晶界,但是不代表他们会善罢干休。
后来我在网上查找了苹果园地铁修整场隧道资料,发现隧道只有两千米长,可以停放三十四列地铁,但是那天晚上我们深入之处应该远远超过两千米,难道已经进入到白草畔山深处?
元宵节前的三天,我和希希寸步不离,躲在晶界的保护之下。
“阿溪,今天是元宵节,我在金源自助餐厅订了位子,晚上我们一起聚餐庆祝。”衡愉打来电话。
金源自助餐厅位于北太平庄,是一家名声在外的高档自助餐厅,价格不菲,据说必须事先预订座位才可以吃上东西。
晚上七点半,我和希希三天来第一次走出家门,衡愉一身休闲装,这是在北美养成的习惯,吃自助的时候很随意的装扮。
我坐在她的对面,衡慎与希希相对而坐。自助的样式只怕有上千种,从中国寻常的葱油饼到龙虾鱼翅无所不包。
我如同饿死鬼一样,一次端上三盘,准备把餐厅所有的品种尝个遍。衡愉只点了清淡的菜,希希喜欢海鲜,小慎爱吃肉。
“愉愉,你戴隐形眼镜吗?”我想知道她的紫眼睛是不是要靠隐形眼睛遮盖。

“阿溪,你知道我不是近视眼,只在特殊的情况戴没有度数的隐形。”聪明如她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希希,楠溪哥天天在做什么?”小慎问了个让我尴尬的问题。
希希用勺子舀海贝吃的正香,“看电视,打游戏,然后做泡面给我吃,你没见我的馋样吗?”
我装作没听见,迅猛地胡吃海塞。“阿溪,慢点吃,别噎着。”正常后的衡愉才是当年漂亮可爱的衡愉,我抬起满嘴红油幸福地看着她。
我看到她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让我不舒服的人。
是个男人,休闲衣裤,三十岁上下,白晰面容保养的很好,远远可以闻到男士古龙香水味。成功男人的气度,在这种男人面前,我觉得空气很浑浊。
他看衡愉的眼神更让我生气,迷离的笑意。
“小愉,是你吗?真是运气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他脸上是自负的表情。
要命的是衡愉听到后,非常开心,站了起来,与他轻轻拥抱。我最恨西式见面礼,握手多好。
“庄尚,是你呀!很高兴见到你,你和谁共度元宵?”衡愉恢复到以往开朗的性格。
“单身出来吃饭。”他笑道。
衡愉马上拉了一把椅子放在她的方位,“你坐吧,咱们一起吃,这位是金楠溪,还有我弟弟衡慎,漂亮小宝贝是希希。”她介绍着。
“幸会幸会。”叫庄尚的男人向我伸出手,我示意两手都是油,没法握手,嘴里全是肉,无法致意。
他只好与小慎握手,摸了一下希希的脑袋,然后坐在衡愉一侧。
“回国后更漂亮了,听说你作了副教授,大学生们都崇拜你吧。”他的话让我气闷,心里怪衡愉把他拉进来。
“你从史丹福大学毕业后怎么没在美国找工作?也回国了。”衡愉笑颜如花。
“我进入美国一家跨国公司,现在被派驻中国区任副总裁,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他瞟了我一眼。
我想自己一定是饱了,最好的美食也吃不下去。我听不惯中英文夹杂的话语,更见不得他冲衡愉笑的暧昧模样。
“愉姐姐,你能帮希希剥开虾皮吗?”小姑娘把一只大虾放到衡愉面前,然后朝我眨眼睛,谢天谢地,还是希希有良心。
“大哥哥帮你剥,真是漂亮的小女孩,长大了更小愉一般出色。”他竟然抢过衡愉的碟子,三两下剥去虾皮,再把虾肉给了希希。
“是叔叔,不是哥哥,你比楠溪叔叔年龄大。”希希不吃虾肉,纠正他的错误。
庄尚没理会,转脸用中英文夹杂的语言和衡愉说话,似乎我们都不存在。
衡慎站了起来,走到餐厅门口,带回来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
“楠溪哥,路畅是我的同班同学,前两天他去你的公司找你,说公司没开门,我就让他来这里了。”小慎把路畅推到跟前。
我赶紧擦干净双手,拉过来一把椅子,让路畅坐下,小伙子内向,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也不太敢说话。
“楠溪哥,路畅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我有不懂的问题都问他,你就帮帮他吧。”小慎说道。
“路畅,有什么事,你说吧,小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安慰他。
路畅抬起头,不安地说:“我……我觉得我爸爸死了。”
“什么,觉得你爸爸死了?”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人死了就死,活着就活着,很清楚的事情,怎么会觉得死了呢?
“楠溪哥,他的意思是家里面的爸爸可能不是人,是鬼!”小慎一句话惊动全桌人。
“你说什么?鬼,现在的中学生怎么了,无神论没学够吗?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不会的,一定是瞎编的吧。”庄尚的表情我见过,这是一种精英分子的典型表情,只相信自己的表情。
内向的孩子最怕被人说,路畅一听人说他编故事,立即站起身来,跑出餐厅。“路畅,别走,楠溪哥会帮你的。”小慎追了出去。
我瞪了庄尚一眼,“希希,你陪愉姐姐好好吃饭,吃完了,让愉姐姐送你回家。愉愉,希希要定时睡觉的,我去找路畅了。”交待完毕,我匆匆离开餐厅。
外面,小慎拦住了路畅,这名高中生任由眼泪流下。
“小慎,你说出了什么事情?”我看路畅暂时也说不出话来。
“楠溪哥,去你办公室吧,你办公室有电脑。”他说的话让我莫名其妙。
我开车带上他们,十分钟之后来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一台巨大的二十九吋液晶电脑屏幕,硬件配制都是顶级水平,网络也是最高速度,绝对是打游戏的好电脑。
启动电脑后,路畅打开一个视频聊天窗口,“我家住在密云水库边上的五座楼山下,爸爸是水库职工,妈妈没有工作,他们希望我以后考上好大学,所以送我到八十中读高中,我住在学校宿舍,爸爸让我好好学习,放假才能回家。所以只能每周在网络上和爸妈说话。”
“楠溪哥,路畅没有电脑,都是用学校的电脑与爸妈聊天的。”我知道小慎的意思,路畅家境贫寒,父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用心良苦。
路畅在视频聊天窗口发出了聊天邀请,大概过了两分钟,对方的视频打开了,出现一个人像,是一个女人。
“妈妈,你好吗?”路畅恢复了平静,笑着给妈妈问好。
“妈妈很好,这个时间你应该在教室里面学习的,怎么想到和妈妈聊天了?”视频上的图像总是有停顿和迟缓现象,无论网速有多快,视频聊天都达不到完全清晰和图像同步的效果。
“有三天没见到爸爸了,我能和爸爸说会话吗?”路畅说道。
“你爸爸工作忙,现在还在水库加班。”我总觉得路畅的妈妈表情不自然,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怎么天天加班,让爸爸多注意身体,别累坏了。”路畅转过脸去,偷偷抹了一把泪,回到镜头前又是笑容。
视频里面停顿了几秒,重新动起来时,我们发现视频多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在房间里面不安地来回走动,表情忧郁,面容消瘦。我注意到男人走路并不稳,左手的袖子似乎空荡荡的。
“妈妈,我们明天再聊吧,再见。”路畅见到男人,慌忙关了视频窗口,他忍不住哭起来。我给他倒上一杯水,小慎递过去纸巾。
过了一会,他平静下来,“视频里面的人是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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