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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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飘姐姐。”
“梓飘姐姐,你醒醒呀!”
血!一望无际的红色。
鲜红的血液冒出,沿着石头的隙缝不断流动,霎那染红干枯的草,伴随急切而绝望的尖叫声。
※※※
我快马加鞭,手心冒冷汗,心急如焚。
瑾名的马不知为何突然不受控制,方才羽绫她们怎么拦也拦不住。
眼看疯马腾起突破羽绫她们的重围,我和葛穆尔双双策马追赶。
我们尽全力的追赶,然而疯马奔腾,速度快如闪电,况且瑾名的身体渐渐不支,下滑也越演越烈,再过不久一定会被疯马甩出去。
我一边加紧策马,一边眼睁睁的瑾名的身体不断地往下滑,身心顿然被一股无力感包围。
在瑾名完全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赫然冲出,接住瑾名,顺势的下落,淹没在草地中。
闪电般的速度,发生只是刹那,我喜出望外的赶紧策马飞奔过去。
远远便望见瑾名,完好无损的蹲坐在枯草上,提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和紧追不舍的葛穆尔相视而笑。
是哪个奋不顾身的奴才救的?等一会儿定要请皇阿玛打赏他。我不自觉地放慢马速,惬意的想。
可就在我安心的时候,瑾名撕裂般的哭叫声却缥缈的传来,紧接着便看到坐在马上葛穆尔惊讶的表情,我心下一惊,隐隐觉得不妙,不敢怠慢,策马奔去。
我骑马赶去,离瑾名越来越进,可心中的不安却不断的扩大,混合着瑾名撕心裂肺的哭声,沙哑的哭声使我听不出她在断断续续地说什么。但让我奇怪的是瑾名的脚下原本枯黄草,竟泛出微红,正以肉眼无法预见的速度不断地蔓延,看到这么怪异的景象,我的心却登时抽痛起来,仿佛被某硬物狠狠的撞了一下。
唰的跳下马,朝瑾名那边跑去。
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布满殷殷恐怖的鲜血,梓飘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中,头发散乱,掩盖住单半张脸,原本飘逸的头发此时浸泡在血里被染红,衣服也散乱,血迹斑斑。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的声音嫣然响起,顺便唤醒尚在惊呆的我和葛穆尔。
我和葛穆尔立马行动,他迅速的翻身下马把痛苦流涕的瑾名拖到一边,而我小心的抱起梓飘,呵斥道:“奴才都死到哪儿去了?给爷滚出来!”
“奴才该死!”
“奴才该死!”
奴才们总算反应过来,陆陆续续的滚出来。我烦躁的挥手,朝一个面生地奴才一脚踹过去,吼道:“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知会太医?”
那个奴才听到命令后,连滚带爬的领命跑去。
其余的人也开始行动起来,场面慌乱无比,而我却不顾得其他。
梓飘的后脑勺不停的流血,我赶紧将她的头捧起,掏出手巾按住,没过一会儿,我的手巾就全部被鲜血染得通红,刺眼之极。
再拿出一块捂在梓飘的后脑勺,少顷刻,方巾又被染红。
就这样,一块块洁白的方巾,被梓飘的血染得血红,如同烈日。
怎么办?即使这样,血还止不了!
我开始慌神,手不自觉地紧收,呼吸沉重。
混蛋!那些混账太医怎么还没到?
快点!快点!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知什么时候,葛穆尔来到我身旁,皱着眉,严肃地说,“梓飘会撑不下去的。你知道太医住在哪个帐篷么?”
明白他的用意,我想也不想得爽快答道,“跟我来!”
“我……也……要……去!……不要……丢……下我……”瑾名不知何时也跑到我们身边,死死拽住我的袖子,泣不成声的哽咽道,眼不住紧盯梓飘。
我知道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赶紧朝葛穆尔和瑾名坚定的点头,迅速的和瑾名翻身上马,瑾名把梓飘捧在怀里,一手掏出手巾不停的擦拭梓飘后脑勺流出的血色。
梓飘原本红润的皮肤变得惨白,蜿蜒血色一点点的流失,一丝一丝的血丝蜿蜒的流向瑾名的袖子,眉头紧锁,这一刻,我徒然感到自己的生命也随她血的流失一点、一点消耗殆尽,心中的无力感排山倒海的朝我袭来,压得我差点喘不过去,缰绳险些被我松开。

稳住心神,强自振作,我拼命的赶马,眼眶积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梓飘的血,一滴一滴落下,带走她的生命,第一次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生命的脆弱。
“小……哥哥……”
忽然,梓飘的声音穿过我的耳际,那声音极轻,仿佛会随时消逝,温和中孕育着悲伤,不似平日里的冷漠与疏离。
听到梓飘无意识的喃喃,我喜不胜收的低头,察看瑾名怀里的梓飘,她的表情使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如水,宛如沉浸在柔水之中的哀伤。
她的双眼还是紧闭的,嘴里却喃喃有词,可这次没有听清,我急问一旁喜极而泣的瑾名:“十四妹,她方才说了什么?”
瑾名抬头,手指颤抖,语气激动非常却有透出一些莫名其妙:“十四哥,梓飘姐姐,梓飘姐姐她还有意识,她……她还有……意识,还有救!但是,她刚才自言自语的嘀咕‘爻离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爻离哥哥?
梓飘的哥哥不是叫什么宣历,怎么会叫爻离哥哥?
心中一咯噔,手不自觉的收紧。
可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更加快马加鞭才行,不然梓飘就会……
梓飘,不管如何你都要给我撑下去!这是我作为皇阿哥十四爷的身分给你下的唯一命令。
我在心中撕裂般的呐喊。
※※※
陈太医赶紧把梓飘抱起让她平躺在榻上,李太医已经手疾眼快的抄起纱布和药膏为梓飘止血,一切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而此刻呆呆看到屋里忙碌的我们三人,没有回去的意思。
我瞬间想起她平时的容颜——冷漠的,疏离的,冷笑的,愠怒的,得意的,自信的……
一个一个神情在我眼前不停的闪现,萦绕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
不知为什么,我总爱在毫无旁人的时候,喜欢称呼为你。在你昏迷的时刻,姑且就让我这么默默地喊你吧,但愿你不要生气。
这或许是我心中永恒的秘密。我怔怔的凝视你沉睡的侧脸,耳边回荡起陈太医的话语:“梓飘姑娘的命总算是保住,但失血过多,脑部重创,这几天还是会有生命危险,另外撑不撑得过去那也要看梓飘姑娘她自己的造化,老夫已尽力。”
这几天,我和瑾名以及梓飘的丫头翠碧,轮流亲自守候在你身旁,不曾离去。
可你还是保持一个睡姿,静静地躺在软榻上,脸上没有平时的冷漠早熟之气,显得稚嫩,稚气。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你的睡脸,平日里的你总给人一种刻意的疏离之感,对什么事都是冷淡而坚决,绝无转圜余地,这样的你明明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
此刻沉睡的你更加符合女孩的定义,双眼紧闭,神情安详。
突然,想到你在无意识之时的轻喃,手不自觉地紧握。
那个小哥哥,那个爻离哥哥究竟是谁?
为什么你唤他时候的表情会那样的忧伤?
想到这,我胸口迅速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意与烦躁,直冲顶心。
※※※
不觉间,已经过了九天,今天是第十天。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没醒过来。
瑾名和翠碧都有淡淡的疲惫,每当她们的目光投向还是纹丝不动地你时,都会露出微微的失望与渐渐增加的绝望。
时间缓缓的无声流失,你还是静静地躺着,顺便也带走我一分分的冀望,留下空空的混沌,慢慢的把我吞没。
宁静的凝视你时,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一秒一分都如隔三秋,陡然有种窒息的错觉。这是我第一次在乎一个人的生死,也我首次如此在乎一个女孩。
虽然我和你相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每当回忆我和你共同的记忆时,我总会感慨万千,回忆起往昔如同无数个日月年。
我和你的吵嘴;我的赌气;你的气急败坏;我和你以扑克牌一决胜负;我和你比赛讲鬼故事……一幕一幕片断如同水中倒影,一闪而过却又不间断,无限的循环。
为什么看到你就会想到这些?不要问我,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能莞尔一笑。多么盼望你能醒过来,宛如当初的那个你。
纵然时间一直不停悄无声息的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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