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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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从那天起,我便没有再见过夕妃,那个不快乐的女子。沉墨说,抛子离夫。这样的女子会拥有怎样的沉重和过往呢?瀚星宫里一片沉寂,往日泼脱飞扬的瀚星帝沉寂下来。他终日静坐在夕妃的寝室里,不言不语。
沉墨说,我和雪王伏韬曾经一再地去进言劝解,但瀚星帝始终不肯言语。
直到一天,瀚星帝忽然召我进宫。沉墨说,那一天瀚星帝站在夕妃失踪的那片池塘边。金鱼游弋,星子花飘零。几日不见,瀚星帝消瘦了很多,往日凌厉的眼神完全暗淡下来。
他说,沉墨,你觉得夕妃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我说,只是觉得她不快乐。我眼前浮现出夕妃沉静的脸容。
是的,想想,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不能让一个女子快乐。瀚星帝语调沉婉,流动无限忧伤。他问,夕妃是自己要的离去的吗?
我看着瀚星帝消瘦的面容,说,夕妃是个奇特的女子,她的事很难揣测。
他说,你说的对,或许当初我就不应当带她回来,我认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可我失败了。让她留在那片梦陨之地,也是对她更好。
我不明白瀚星帝究竟在说些什么,他黑色双眸里流动着一片一片的过往,那些青葱葳蕤的往事碎片飞舞着不肯息落。
最后瀚星帝喃喃自语,他说,只要可以守侯在她的身边我就满足了。
沉墨说,我没有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瀚星帝。从那以后瀚星帝也随之消失了。整个瀚星宫沉寂下来整个瀚星王朝也沉寂下来了。只有刚满月的小皇子不知所措的哭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响。
月色苍黄,沉墨静静地在风中叙述,似乎在说着一个古老而平淡的传说,他的语调低沉一如深涧中的潭水,不起不伏。沉墨说,猎伤,你有没有明白那个小皇子便是你,我已经守侯了十六年。
你在说是什么,沉墨,我是小皇子。我惊慌地看着沉墨。
沉墨点头,他说,猎伤,你便是小皇子,瀚星王朝的传人。
不是的,沉墨你在骗我,哦,这仅仅是梦而已。我醒悟过来,我只不过在梦中见到沉墨而已,这些只不过是我的梦中的幻想而已。
沉墨转身向山冈下走去,黑色长袍在风中飞舞而起,苍黄的月也渐渐沉没。沉墨边走边说,猎伤这怎么会是梦呢?这便是真实?
沉墨说,猎伤,你没有听说过入梦术吗?
最后整个世界变得一片苍黄,而沉墨的声音始终在回荡,他说,入梦术。他说,猎伤,来日再见吧,可传说依旧在继续。
猎伤,醒醒。我听到枫远的声音。睁开眼睛,枫远温和的笑容进入我的眼帘。他笑着说,猎伤,你是不是做什么恶梦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起身,向枫远笑笑说,做了一个很奇特的梦。
窗外的桃花依旧盛放,依旧可以听见溪水的声响。可我的思绪却停留在梦中停留在那轮苍黄的圆月上停留在沉墨淡淡的语调里。
我问枫远,你听说过入梦术吗?
枫远说,那是失传很久的一种古老的灵术,猎伤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偶然间想起,随口问问而已。
入梦术是一种幻术,尽管它失传很久了,但关于它的传说依旧在青萝大陆上流传。
传说,什么样的传说,枫远,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想听那就告诉你好了。那是一个很凄美的故事。说一个女子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子。因为那个男子属于皇族,而皇族的人是不可以和外族通婚的。
为什么皇族不可以和外族通婚呢?我问。

那是为了保持皇族的血统,皇族拥有一些威力惊人的灵术,而这些灵术只有纯正血统的人才可以继承。为了避免灵术失传,皇族历来是不与外族通婚的。
那又没有例外呢?我问枫远,我想起沉墨的话,他说瀚星帝娶了一个外来的女子。我想从枫远这里证实。
枫远说,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瀚星王朝的最后一位君王瀚星帝,他娶了一个外族女子,但也亡了一个朝代。
沉墨说的是真的,那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心中浮出万千念头。我真的是瀚星王朝的继承人吗?那我担负的又是怎样的命运呢?棘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切,而要让我自己去寻找结果呢?
枫远声音沉缓,他说,瀚星帝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尽管举国反对,他依旧选择自己所爱的人。枫远的神情遥远而凄迷。从他脸上我看到那个时代的风起云涌。
枫远接着叙述入梦术的传说。枫远说,于是两个人只能苦苦守望,最后那个女子坚持不住,病倒了。她在临终之前,用所有的灵力凝聚成一个香囊,叫人送与那个男子。奇怪地是,而后那个男子的梦中女子频频地出现,音容笑貌一如生前,那个女子说,既然不能在世间聚会,那么拥有梦也是美好的。
枫远说,随后便有入梦术流传出来,会施展这种灵术的人据说可以自由出入别人的梦境。
枫远看了我一眼接着说,猎伤这仅仅是传说,入梦术究竟是怎样的,没有人实际见识过的,我猜想那仅仅是传说吧。
我说,枫远,有的,有入梦术的。我眼前沉墨黑色的长袍开始飞舞,他说他还会来的。
10。
清晨,我和枫远向繁木神殿赶去。一路无语,但从枫远的神情上我知道他在猜想我所说话。我心中默默地对他说,假如有一天我明白了一切一定会告诉你的,但现在很多事情我真的不明白。或许见到沉墨就可以明了了。
繁木神殿沉静如昔日,黄色樱花飘落消逝,如不断往复的月落月起。一殿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在研习灵术的人。他们或召唤花朵或静坐在重滟图前默想。
我刚想问枫远,如何才可以见到沉墨。
井砚便从重滟图中走出,他径直走到我和枫远的面前,点头致意后,说,猎伤公子,沉墨已经于昨日入泓羽殿闭关修行,恐怕近段时间很难见到他。
沉墨已经闭关,他为何不见我呢?我暗自思量。
井砚又接着说,猎伤公子,沉墨已经知道你来临。他叮咛我告诉你,若真的想见到他,你必须亲自去泓羽殿。
那不可能。我身边的枫远接口说,他看了一眼说,只有沉墨那种级别的灵术师才可以自由出入泓羽殿,而猎伤他还没有修行过任何灵术,怎么可能进入呢?
我终于明白沉墨的用心了,他只是想考验我的实力。
枫远,或许我可以试试的。我转身对他说。我在洄星岛其实修行过灵术的,尽管和你修行的有很大不同,但我相信棘悦不会骗我的。
猎伤,你不知道,进入泓羽殿需要穿梭很多用灵术布成的图阵,一旦进入恐怕很难回头。
相信我好吗?枫远。我看着枫远的眼眸,那里充盈真挚。我和枫远虽然仅仅相识两天,但他真的把我当弟弟看待的。
看着我们争执的井砚插口说,二位不用争执了,猎伤公子有没有能力进入泓羽殿,一试便知。
我和枫远一起看着井砚。
井砚的脸上神色顿然悠扬起来,隐隐地藏着几分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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