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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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西雪景,美不胜收,特别是腊月间的大雪,那雪片如飞花一般,由天上缓缓飘下,悄然落向人间。好像月里嫦娥轻盈起舞,而且穿的是轻衣薄衫,三分素雅,七分妖娆,撩得人心驰神荡……
闲言少叙,书接前回。
朱棣追赶“白色闪电”,正要出松林,忽然听到猛兽吼叫,就在前方林外,说不上是熊是虎,反正不似善类。
搁一般人,早吓得掉头逃命了;即使寻常好汉,也要暂时躲避一探究竟。可朱棣这个人生理结构比较特殊:人家身藏胆,他是胆包身——越有危险,他越兴奋。
所以听到猛兽的吼叫,他只是稍微愣了愣神,随手举起如意弩,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嗖嗖嗖,连射三箭。
狂人手下多猛士,四名侍卫也学朱棣的样,纷纷向林外射箭。
十几只箭,飞蝗一般,乘风飞出了松林。片刻以后,林外猛兽又发出了吼叫,这次叫声比先前多了几分震怒。
朱棣心中大喜,料想是射中了,随手拔出徐达送给自己的宝刀,闪掉宽大的皮袍,一身轻便,压刀奔出了林子,四名侍卫提刀跟随。
胡打狼在后面看得清楚,心说我的老天爷啊,燕王爷这些人都是吃熊心长大的。稍稍犹豫了一下,也拔出二尺腰刀,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朱棣冲出松林,本以为会跟猛兽来个狭路相逢,却不料眼前一片开阔,连个鬼影也没见到,野狼坳的地形倒是尽收眼底——
原来这里是一片平缓的低地,直径超过十里,好像一个巨大的浅碟平放在地上,边沿是崇山峻岭,中间是厚厚的积雪,零零散散有几块巨岩。
最醒目的,是正对着老松林的远方,两座狼牙似的孤峰直插云端。因为距离太远,两峰之间的狭谷在这边望去只是一条细线。
虽然没见到野兽,可是空中仍然传来嚎叫,群山环绕,不断回响,很难判断声源——仔细听,应该是在远处狭谷方向。
朱棣往前紧赶几步,仔细打量远方,突然远方狭谷之间,闪出一个白点,眼见着白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像一颗陨星,轰然砸在了山坳中间,激起几丈高的雪浪,铺天盖地涌了过来,朱棣等人急忙往后退,可是躲闪不及,雪已埋过了头顶。
朱棣奋力挣扎,好不容易露出了上半身,抹开脸上的雪,睁眼一看,心中大惊。
只见不远处伏着一头巨兽,浑身毛发比雪更白,四肢健硕,尾巴跟躯干一般长,模样就像一只大猫——不就是传说中的雪豹么!只是没想到个头有这么大。
这雪豹的身量,比一匹骏马还大些,可是看它的身形比例,又是那么的矫健灵敏,特别是那条大尾巴,在雪地不断扫动,扬起漫天的雪花。
雪豹原本侧身对着朱棣,突然转过头来,一对天蓝色的瞳孔射出凶残的光芒——朱棣这才看清,雪豹脸上从头顶到嘴角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是新受的伤,鲜血渗出来,隐隐冒着热气。
朱棣明知不妙,下半身还现在雪里,想躲避也不容易。这时,就在雪豹尾尖处,一个人挣扎着探出身来——是一名侍卫。
雪豹动作快如鬼魅,腰身柔若无骨,发觉身后有动静,迅速转身,脸正对着那侍卫。
也不知道这畜生是天性凶残,还是因伤狂躁,只见它张开血口,对准侍卫就是一下子。
只可怜了这侍卫也是身怀绝技的好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胸口以上,全被雪豹吞在了嘴里。
雪豹咬住人的身体,向上一扯,人身子立刻裂成两截:下半截仍然戳在雪中,血如喷泉;上半截被雪豹在口中连咬了几下,甩出老远,早已血肉模糊。
朱棣目睹此景,血往上涌,明知雪豹如此机敏残暴,躲也躲不掉,如果这畜生冲着自己来,只好拿手中宝刀跟它拼了,于是双手握刀,伺机而动。

雪豹尝到血腥,狂性大发,连续咆哮了几声——可是并没有对着朱棣,而是朝着山谷方向发狠。
它的声音低沉,不似之前听到的吼声。
此时狭谷方向,又传来了洪亮的怒吼声——这才是方才听过的声音。
伴着怒吼,但见山谷方向,一个毛茸茸的黑球,连滚带蹦,飞速冲了出来。离远处看,还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转眼到了近处,才看清是一头黑毛巨猿。
巨猿时而四足狂奔,时而向前跳跃,几窜几纵,到了野狼坳的中心地带,眼见离雪豹有三丈远,不再向前,而是双腿直立,撑开巨臂,连续捶打胸口,伸着脖子向雪豹连连吼叫,声音极其洪亮,震人心魄。
雪豹也伏下身子,瞠目呲牙,与之对峙。
朱棣抬头细看,巨猿脸如黑漆,獠牙外翻,血盆大口能生吞一头大水牛,大腿比皇城大殿里的柱子还粗,好像从天而将的巨灵神。
两头畜生对峙着,以獠牙、咆哮相向,朱棣见他们互相敌对,心想的是这两头巨兽一旦搏斗起来,天翻地覆,必然波及自己。于是握紧宝刀,缓缓地向外围蹭,想给它们闪开场子。
朱棣没挪几步,巨猿就向雪豹发起了攻势
头巨兽对峙了片刻,还是巨猿先发起了攻击,挥着铁钟一般大的拳头袭击雪豹。雪豹不敢正面迎击巨猿,只凭着身体灵活,左蹿右闪,寻找巨猿的漏洞。
巨猿显得有些笨拙,打了两下都扑了空,狂怒之下张开血盆大口来咬雪豹,一口没咬上,脖子暴露在了雪豹面前。
豺狼虎豹,最擅噬颈,雪豹见到这个机会,焉能放过?它纵身向前,对准巨猿的脖子就是一口……可是牙齿已经碰到巨猿脖子上的毛了,身体却没法再向前——原来尾巴竟然被巨猿给捉住了。
朱棣在一旁看得明白,他见巨猿捉雪豹尾巴这个动作,敏捷无比,一点也不笨拙。如果巨猿是个人,朱棣可以认定:它俯身失误的那个动作,是在故意卖破绽给雪豹。
想到这里,朱棣非常吃惊:如果巨猿有这份心智,那真是成了精了!
雪豹被捉住尾巴,当时四足无措,向巨猿一通乱咬,挣扎着要脱身。
巨猿并不理会胳膊胸口被雪豹咬伤,趁机双手紧紧攥住雪豹的尾巴,大吼一声,把雪豹当链球一样,在空中抡起来。
豹子本身的体重,加上离心的力道,也有千钧;被抡了几圈,雪豹一声惨叫,身体飞出老远,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尾巴却还在巨猿手里。
朱棣看在眼里,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又想这畜生刚刚伤过人命,没想到报应如此之快。
雪豹受了重伤,四肢抽搐,根本无法再站起来,巨猿纵身窜了过去,张大手捉住了雪豹,也不打它,而是鼓足了力气,向远处的巨岩上抛出。
朱棣这才意识到,方才雪豹之所以从远处飞来,激起雪浪,一定是在山谷中激战时,被巨猿如此这般抛了过来。
眼见雪豹笔直撞向岩石,注定骨断筋折——可是眼看撞上岩石,陡然向上折了个直角,腾到了半空。
不知何时,凭空冒出了一团白雾,半裹着雪豹,腾到空中,又缓缓放在了地上。
那团“白雾”安放好雪豹以后,随即散了开来,化作一团团白光——正是朱棣在老松林中追赶的“白色闪电”。
白光互相缠绕着,在半空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隐约幻化出了人形,在漫天乌云的映衬下,散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散去后,一名女子现身,她足不沾地,倏忽飘到雪豹跟前,拿手轻抚着雪豹头顶,雪豹发出了低沉的哀鸣。
再看她明眸皓齿,半挽青丝,一身轻裙薄衫,微微飘动——朱棣突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三魂六魄,全飞到她身边了……
难道真有广寒仙子降临人间?
咱们下文再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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