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二十四章
152
梅岭和张梅林把依靠对象确定了三十五名，其中五名是依靠对象中的骨干。他们先把这五人找了来，开了个会。
梅岭在会上说，今天把你们找来，第一是你们的光荣。你们的家庭出身，都是根正苗红的，你们的一贯表现是拥护党紧跟党的，在这次运动中，立场是坚定的，旗帜是鲜明的，你们应该可以成为这次运动中的骨于力量，所以这是你们的光荣；第二是你们的责任重大。这次我们和右派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是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存亡，所以我们要竭尽全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把这些猖狂向党进攻的右派分子彻底打垮，使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这就需要你们去团结和带领广大愿意跟党走的教师，一起去战斗。你们是站在最前线的战斗员，所以责任太重大了。梅岭接着问他们，有没有信心和决心去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
到会的五人中，有的激动得流下了泪，一个个表态，决不辜负党的信任，有信心有决心把右派分子的进攻彻底打垮。
张梅林接着把第一批要抛出来的右派分子的有关情况，以及他们历史上的和现实的主要问题，一一的详细作了介绍。他说，对这些材料你们要认真的研究，要抓住他们的反党实质来批判，不能走题，讲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也不要被他们花言巧语的伪装所迷惑，要直捣其核心。
在做好充分准备以后，辩论大会就正式拉开了大幕。
所谓的“辩论”，实质上就是把被批判的人脸上涂上右派的粉彩而巳。在第一次辩论会上，只有李广和本人气宇非凡地为自己辩解，其他所有发言的人，都义愤填膺的从各个角度说李广和那张大字报是恶毒攻击党的大毒草。有些人原来想替李广和作些辩解，看那气势汹汹的架势，怕把自己也搭进去，就不如做座上观，或者觉得在这种虎视眈眈的场合，去帮他也只是自投罗网而已。
谭文才的辩解，实质上变成了赖皮。否认这幅漫画是自己的作品，反而引起了同室的人反感，说他不仅放了攻击党的一支大毒箭，还企图陷害一个正直的**员、一个优秀的教育工作者，是一条不要脸的赖皮狗。
张百仁站起来慷慨激昂的说：“同志们，这个死不悔改的国民党残渣余孽，今天他又在想瞒天过海了。他为什么只谈那幅漫画，以为可以把我拉进去，这是白日做梦！他更加恶毒的用心是企图使人们忘记他那张更恶毒攻击党的最高领导人的所谓‘还我尊严’的大毒草，这是梅岭部长点了名要大家辩论的，可是今天这个死抱住国民党阴魂不散的谭文才，竞只字不提，他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接连开了三次辩论会，实质上是揭露李广和和谭文才从历史到现实的各个方面的罪行。每次辩论会上，谭文才都是痛哭流涕地辱骂自己。李广和每次还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进行自我辩解，还夹杂着帮党整风的内容。他毫不隐匿地说：“你们这样只会堵塞言路，扼杀民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可是老百姓的嘴除了吃饭还是要讲话的，堵不死的。民主是世界进步的潮流，可能会被扼杀一时，但决不会永远。”他想不到的是在第三次的辩论会上最后一个发言者，竟是他最爱护的学生盛云英。
她发言的题目是：“撕下李广和关心我的假面具。”她揭发说，“李广和为什么竭力帮她补习功课？为什么在她考大学时，又不遗余力的帮助她？她当时很感激他，现在才清楚地知道，他的真正企图，是想把她培养成资产阶级的所谓学者，走一条与又红又专对抗的只专不红的道路。”
她发言是那么平静流畅，没有那些攻击性的用词和高帽子，使人听了却很信服。在她发言之前，有几十人象狂轰滥炸式的发言仍然昂着头的李广和，被她这十分钟的发言，打得晕头转向。他喃喃地说：“我真是众叛亲离了。”
盛云英是放暑假回家的。在大学里开展的帮党整风运动比这里要早。她看到有些在她心目中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老师，被批判得体无完肤；有些平时活跃于校园内外的高班同学，被这股浪潮卷进了右派的行列。这一切使她感到迷茫；接着她看到有些在运动中突然冒出来的一批高举棍棒砸人的专门家，很快就被提升了起来，变得大紫大红。活生生的现实，使她领悟到在当今社会，仍然是顺者昌逆者亡，其它都是诱惑政治对手裹着毒药的糖丸。自己要在这片天地间大展宏图，应该明白这个真理。
她回到太湖后，父亲就对她说，现在学校里正在搞什么运动，要整倒一批人，你可不要到那里惹事生非。
她对父亲说：“这种事我在学校里已经经历过了，在大学里连学生也参加，不少学生也被定成了右派，在等待处理，不知能不能继续读书呢！我看被定成右派的老师，恐怕要象李广和那样调到下面去了。”
盛浩根说：“那你和那个李广和要离得远远的，象我们这种家庭再惹不起这种事了。”盛云英点了点头。
就在那天晚上，张梅林上门找她。
张梅林那晚去找盛云英，并不是要盛云英揭发李广和这方面的内容。他认定李广和与盛云英那样的亲密接触，肯定是上过床了。只要抓住了这一点，再加上攻击党的罪行，就足以把他送进监狱。
张梅林进门后就对她父母说，我们镇党委和学校领导要找盛云英同学了解些情况，要和她单独谈谈。他对盛云英说，我们知道你和李广和的关系很特殊，现在李广和在帮助党整风的过程中，放出了一支又一支的大毒箭，妄图推翻党的领导，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我们希望你和他彻底划清界线，揭发他在和你相处中所放的毒和所犯的罪。我们盼望你认清形势，站稳立场，打消顾虑，这样对你今后继续上学乃至毕业后分配工作都会有好处。否则你和他牵在一起决不会是好事。
盛云英很平静地说：“张书记请放心，我也知道一些当前的政治斗争的形势，我会积极配合你们对李广和的批判。”
张梅林耳朵听着盛云英的叙述，眼睛却不断地对她从头到脚的扫描。他发现这个女孩比过去长得更俊秀了，奶油色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那么含情脉脉，发育得已完全的身材，苗条而又有曲线。张梅林觉得盛云英很耐看，以致她讲的什么也含含糊糊的，只知道他所关心的与李广和上床的问题并没有谈到。他问：“盛云英同学，你已经是大学生，年龄也不小，我不想转弯抹角的说话，我很想知道你们两人发展到哪一步了，譬如只有手拉手讲讲悄悄话，或者在一起已经接吻了，更进一步说已经有肌肤之亲了？”
盛云英说：“我也很坦率地告诉你，我看得出他确实爱我，但他并没有直接向我表露过，所以我们连手拉手这一层还没有，我觉得他在这个问题上是很克制的，怕影响我的学业。他最关心我的还是学习。”
张梅林说：“我以为不能说他最关心你的是学习，而应该是他最关心的是要培养一个走白专道路的你。”
“也许可以这样说吧！”盛云英说。
“我们希望你能到辩论会上去发个言，批判他想培养你走白专的道路。我认为只要你上台批判他了，他才感到众叛亲离，才肯老老实实的认输认罪，这样你是起到了真正帮助他的作用，这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张梅林说。
“我不认为这是帮助，帮助不能在大会上啊，我台上一站就是站到他的对立面，这是不言而喻的，但我还是愿站到台上去，我不能污蔑他，也更不能在他身上洒污水。”
他们达成了默契。（152）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