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盛云英在台上的发言，虽然把李广和击打得晕头转向，但绝大多数人的嘴上不说，心里却对她很鄙视。张梅林一再要求这个“白专问题”来批判李广和，却没有人上台，会议就草草结束了。
三天后，梅岭在大会上宣布：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决定把李广和、谭文才等四人定为右派分子，从即日起开除出教师队伍，暂在原校监督劳动改造。
梅岭又说三天后将宣布第二批右派的名单。他又说，我正告那些右派分子必须老老实实地接受人民的审判，接受人民的监督。
梅岭的话还回荡在人们的耳畔，严佩华从座位上忽地站了起来说：“我有意见要发表。是站在这里讲还是上台讲？”
张梅林看她一脸严肃的表情，说话的声音也有点颤抖，怕她说出一些帮助右派分子辩护的反党言论，就说：“严老师你有什么话我们会后再个别交谈吧！”他的潜在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保护这位镇党委书记的老婆，怕她在很激动的时候说话不慎走了火不好收拾。
严佩华却不领情，仍坚持说，“你们现在不是还在宣扬民主吗？怎么就不准我在大会上讲话啦！””
张梅林听了这话感到很委曲，可他还是忍辱负重地说，“我们今天没有要大家发言的安排，我马上还要布置会后如何展开进一步的批判右派分子呢，时间不够啊！”
“你们既然不愿意让我发言，我除了服从还能说什么！”严佩毕说完就坐了下来。
第二批右派分子送给整风反右领导小组审批的有三人，正好完成上级规定的要占学习人数百分比的要求。但整风反右领导小组认为，根据参加学习人员的组成情况和鸣放的情况，原规定的百分比例少了，会使右派分子漏网，因此应该再提高百分之一二为宜。这可难为了梅岭和张梅林了，他们本来是按原规定的百分比来提前把鸣放刹车转而进行反击的，现在算下来要增加四、五个名额，显然鸣放收得太早了，如果反击晚两三天，必然还要有内心想反党的人跳出来，再多抓个五七个人不成问题。梅岭想了一个晚上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他把难题交给张梅林。
张梅林说：“这不难，我们只要把这一时期鸣放的材料再拿出来仔细的梳理一遍，定能找出一些反党言论的蛛丝马迹，再从他历史的现实的表现一联系，多找出几个右派分子不难。”
梅岭说：“也只能这样做，你再找几个最可靠的骨干来，要他们帮助梳理鸣放材料，同时要他们揭发有些人背后所发表的反党言论，我估计有些人鸣放中找不到东西，背后可能有恶毒的言论，这些都是我们可以抓住他的。或者在课堂上向学生放着大量的毒呢！”
被选来筛选和揭发反党言论的骨干分子，各校都有一二人，他们受宠若惊，对受命于此时，极受感动，那种认真细微特别是政治上的敏锐使张梅林很佩服。他们对每张大字报和底稿的每个词每个字甚至每个标点符号都认真推敲，对本校老师平时的一举一动无不细心琢磨。张梅林觉得这样认真会拖长时间，他们说：“时间不成问题，日夜兼程么！你不要以为标点符号不重要，有时特别有讲究。明代有个大商人花重金请祝枝山写张条幅。待拿回来一看气得这商人七窍冒烟。这张条幅写道：‘今天正好晦气全无财宝进门！’大商人跑到祝枝山家责问，你怎么能说我今天正好晦气，全无财宝进门！祝枝山说，今天正好，晦气全无，财宝进门！大商人听了只得瞠目结舌乖乖的走了。所以标点符号也要特别注意。”
他们对同宿舍同小组除自己以外每个人来学习班前后的言论都作了仔细的搜索。有一个骨干对李广和画的那张漫画时每个人的言论搜索时突然想起吴九声的一句话。当时李广和写的只是“给人看的是清白的，不给人看的是肮脏的。”吴九声看了就说，你这句使人看了含糊不清，我认为还是用句老话为好，就是“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李广和就裁了一张纸要吴九声写。吴九声说还是你自己写好，规格一致么。张梅林听到这点很感兴趣，就说，到目前为止，李广和都是说自己所写并没有牵涉到吴九声啊。他们说，一则字确是李广和自己写的；二则李广和这个人有点旧社会的江湖义气。所以他至今还有许多人同情他，只是不敢公开讲吧！”
张梅林问大家，对吴九声单凭这句话虽然可以看出他的险恶用心，但要定他右派恐怕也难，大家要多提供材料啊！大家要像放电影一样把与吴九声接触的每一个细节进行了认真的回忆。
有个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很兴奋地说：“张书记，我想起了吴九声有一段十分恶毒的话。有一次课后，我和吴九声闲扯，我问他，他们好象是在审查你什么？他并没有正面告诉我，却对我说，过去对卸磨杀驴一句话，总是说不清其真正的含义，觉得你磨拉不动了，杀了作贡献点驴肉也是应该的，难道还要去厚葬吗！现在结合自己这几年的遭遇，才算弄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了。你看这句话真够反动的。”
张梅林说，“你的这个揭发太关键了。他这句话是多么恶毒啊，可以看出他内心世界是很阴暗的。联系他在这次运动的表现，够做右派了。”
接着有人说，我记得有一次的教学行政会上，不少人提出改进教学的一些意见要他表态，他说，我难啊，我不是没有水平来表这个态，而是我没有权力来表这个态。有权的人他不管也不懂，我是无可奈何的。
……
经过这帮人三天日夜的挖掘又深入的挖出了包括吴九声在内的四个右派分子。张梅林连忙组织大家整理好材料上报到整风反右办公室。
在对第三批四名右派分子的宣布大会上，严佩华站起来情绪激昂地说：“鲁迅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不想这样灭亡，所以我再次要求发言。”这次她得到了允许。张梅林说，严老师你上次就要求发言，我们因事先没有安排，这次我们考虑到可能有些人要发言，所以专门留出一段时间来让希望发言的人使用。你有话尽管讲吧。（153）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