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发点小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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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一本来只是想发点黑吃黑的不义之财,倒无意伤他性命,何况对方罪不至死。顶 点 他当下双手一按,收了罡气,魅荧随之消失。小刘正惶恐间,忽觉眼前一花,手上的匕首已经到了对方手中。
林初一饶他一命,彩头却不能少了,更何况那匕首,看成色也很好,是件不错的法器。小刘这么一打岔,却让一边虎视眈眈的“沈师哥”缓了口气。按说江湖争斗,对方既有意示善,多半会顺水推舟,握手言和,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然而林初一故意在此设局算计,弄得师兄弟两狼狈不堪,“沈师哥”焉能善罢甘休。
沈师哥右手也反握了一把匕首,横过胸前,刀尖向天。只见他盘膝坐下,左手竖起剑指立在胸前,指尖颤动,口中小声喃喃念着咒语。这念咒的声音似在慢慢边大,而那声响传至耳中却又似一直未变。
林初一灵觉中感受的声响慢慢变得如闷雷轰鸣,连绵不断,震得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倾斜。接着路也开始变窄,像拉面条似的伸展变形;路边的树木缓慢移动,从四周向林初一立身之处夹来。他明明知道这是幻想,却又不能置之不理,玄巫之道的法术,是引动天地气机,侵扰对方魂识而成奇象,似幻而非幻。
林初一收摄心神,展开灵觉,努力使自己心无杂念,灵台清明。身周幻象慢慢变得明晰,道路树木的移动变得缓慢起来,却仍无法阻止。对方实力比林初一略高半筹,此时又是已之长功敌之短,更加得心应手。
眼看四周树木收拢而至,逐渐包围。树木包围之中,前方“沈师哥”的身形却并未消失,在树木后面形成一个似真似幻的法像。路面变得宽不盈尺,却依然穿过树木向前延申。
林初一感觉被挤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偏偏地面折叠颤抖越来越剧烈。他努力站稳身形,心知对方法力都贯于树木之上,于是运起阳罡之气,奋力向对方法象劈了一记劈空掌力。
“沈师哥”法象受击,只是晃动不已,却伤不到真身。他施法稍滞,很快就恢复了,周围参天大树挤压而来,林初一立身之处是越来越逼仄了。
林初一凝神蓄劲,气运一周天之后,对着法象再次劈出一掌,这回运足了十成功力,也不管会不会伤人了。
一股罡风以开碑裂石之势袭来,对方法象也不敢迎接,庞大的身形一侧,避开正面。掌风扫过,法象仍然晃了几晃。树木收拢之势再次一滞,围拢的圈子竟往外开了一点。
沈师哥却并不急功;左手捏个指诀一划,就地旋起两团黑气,犹如两道黑色旋风向林初一受困之处逼来。此时树木围压之势已经稳住,又见黑气旋到。林初一也不知到底哪个才是对方真念法力所注,加上每次的劈空掌力还击都是全力倾注,渐渐有点支撑不住,浑身大汗淋漓。
苦苦支撑之中,林初一感觉意识渐渐重浊,只是以真气奋力相抗,不使树木逼近。两道黑风眼看已到树围之外,瞬息便要旋到。正束手无策间,灵觉中突然感应到对方的眼神,此时正犀利异常,便似两道冷光,透过黑风盯着自己。
对了,眼神!自己看着黑风,对方便以法力贯注于黑风,只是自己意念中最大的威胁仍是围拢之树,所以依然死力抵抗;自己掌劈法象,对方便以法力贯于树木幻象。大树围拢相逼之时,黑风其实并非真正在同时夹攻,只是自己意识中它仍然在动而已。
真幻的关键,全在自己的灵觉和眼神!他不知这样判断对与不对,万分危急之下,好歹试试再说。
眼看旋风之力越来越强,旋动之势越来越急。林初一突然收蓄真气,尽归膻中丹田,然后双手一拢,尽蓄全身残余真力往两道黑风击出。这一击,虽是残余之力,却是拼命之势,劲力之强,前所未有。然而黑风法力之强,也足以抗衡,攻击之势依然不减。
这时,却见幻化树木的威压更强了难道错了!他已经顾不得对错,气沉丹田,贯于督脉,分于肩圈,以劈空掌力死命抗击黑风。
按黎公所授法门,你只需击散对方法力贯注之幻象,或者打散对方法象,对方亦会元神受损,重者可至修为尽失,成为疯癫之人。
元神受损,却并不是说对方已经炼出元神才会受损。人有三魂七魄,凝练至归真见性而出元神;此时的元神已成不伤不败之虚空丹田,是凝练虚空炉鼎之根基。修为未到之人,并不是说没有元神,而是还未炼成。比如说一个婴儿,他或她具有性的功能吗?当然有,只是还未成熟,不能应用而已,甚至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功能。
此时大树围拢的圈子倏地向内收紧,直挤到林初一身上。只见树影透体而过,复归原位;树还是路边的树,路还是那条弯弯的马路,撞毁的车还在路上;只是两道黑风,还在路上与林初一的真气对抗着。这景象看似不如方才奇幻凶险,却是二人之间的生死相斗了!
“沈师哥”见对方破了自己幻法,如今陷入生死相斗,也是暗暗叫苦不已。虽然对方功力略逊于己,却也
相差不远,长久对抗下去,即使胜了对方,自己恐怕也得元气大损,若再遇高手,就绝无还手之力了。
正苦恼间,忽听背后有暗器破风之声,强劲之极,直袭自己后脑玉枕部位。不好,偷袭之人,功力竟也不在自己之下!
本来占尽优势,突然变成被两大高手前后夹攻,“沈师哥”震惊之余,也是临危不惧,突然收起法力,就地一滚,堪堪避开背后偷袭的暗器。肩背却终究着了林初一集全身真气的一击。“沈师哥”躺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已受内伤。
好在林初一的太极听劲功夫了得,对方心念一变,已预知其身形之动,在他收起法力的瞬间将自己的劈空掌力也偏往一边了。否则,全力相搏之时击中对方要害,这“沈师兄”焉有命在!这事说起来巧妙,做起来却是极难把握,万一对方动念只是使诈,伤的就是自己了。
“华北黑山堂沈夜……只是奉师命在此收集灵芝……与各位无冤无仇,为何设局害我?”沈师兄原来名叫沈夜,他忍着伤痛勉力坐起;向林初一问道。偷袭之人,始终没有现身。
“太极门莫雨,你在北海的传销组织伤天害理,至无数人心智迷失,家庭破败,特来讨个公道。”说话间,身形一闪,跃上路背,瞬间消失在山林之中。
隔着死人湾深峡的另一边山顶之上,一个黑衣老人背负双手挺立一株千年老树之下,面无表情,全程目睹了这一场斗法。直至林初一得胜而去,老人脸上才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然后突然消失不是飞身而去的那种消失,而是好好站在那里,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好像这棵树下,从来就没出现过这个人!
这一场斗法,说起来话长,实际上也就三两分钟之间。好在中午时分,这荒僻路段并没有过往车辆。林初一有备而来,这一点其实也早在考虑之中的。
小刘当时之是受了点皮肉之伤,见师兄伤重,慢慢扶他上车,在后座坐好。然后自己下去,把横在车底的烂摩托一点点挪到路边。沈夜伤重无力,意识却清醒得很,往边上座位一摸,果然空空如也。原来放在座位上的旅行包已经不见,里面还装着剩余的三十多万现金。他有点哭笑不得,以自己的财力,若就为了这点钱苦斗一场,还身受重伤,说出来还真让人笑掉大牙。
小刘清理完“车祸”现场,回到车上。“沈师哥,要紧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沈师哥气道:“这种伤送医院有什么用?回城,给我个安静的地方。这几天不要出来收灵芝了。这片山区的灵芝,也被我们搜的差不多了。”

“知道了师哥。对不起,今天是我大意了,想不到在这样的山沟沟还能着了对方的道儿。”小刘心中忐忑,却已经发动车子。
“这不怪你,但以后还是小心点,这世界那儿都不是天堂。这个太极门,你听说过吗?”沈夜问道。
小刘想了想道:“没有。我看这人的功夫,倒是真的太极,虽然跟平常见的颇有不同。几天前在梧州,我也碰到过一个身怀太极功夫的老人,而且被他揍了一顿。但他也被我的魅火伤了筋脉,这辈子估计是起不来了。那人的功夫,比这年轻人差得太远,而且这莫雨有内气外发之功,这种功夫据说早已失传了。”
小刘说的老人,自然是指莫道壬,当时莫道壬练功岔气,内力发挥不出,是以在小刘眼中,此人功夫实在不咋的。自己被揍,只是因为功力尚浅之故,相比之下,对方吃的亏应该更大。至于后来莫道壬得了师弟之助,又得师傅功诀传授,功力修为早已突破之事,小刘就不知道了。
沈夜知道这个师弟那点修为,其实即便放到世俗之中,也是唬人可以,拼杀则实在不值一提,却又性喜招摇惹事。他心中气苦,却也没什么办法,对师弟又是一番训话。
小刘却不知趣,惊奇问道:“师哥,难道还有那一派,强得过咱们黑山堂?”
沈夜厉声道:“你这话,不要出这个车厢。别的我不知,单单本门东海堂,就比我们黑山堂强。”
沈夜气极之下骂了这么一句,却突然醒觉自己多口了,遂闭口不言。心下暗自打算,等这里事情一了,要跟东海堂联系上。既然已经开了仇口,得好好查查这个太极门莫雨。
临近年关的梧州城,夜里的大街小巷依然热闹非凡,人头汹涌。平时在广东打工的数十万青壮民工,腊月上旬开始就陆陆续续返回家乡,晚上又都齐集城里呼朋唤友,花天酒地,聚会消遣。熙熙攘攘的城区中,莫道壬家这条小巷因为靠近山边,倒是行人寥落,十分安静。
屋里亮着灯,灯下的林初一看着乱堆在桌子上的钞票兴奋不已。点了一下,竟有三十二万多。他笑着说道:“这传销头搞得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妻离子散,也算伤天害理了。要是不知悔改,回头还得找他收税去。”
莫道壬当然不会在意这点钱,见师弟小孩心性,也是会心一笑,说道:“师弟,这家伙
可不好惹。以你现在的功力,若然碰上,还是先避开的好。”
今天负责出面闹事的是林初一,背后上车拿钱的自然是莫道壬了。自从江湖隐退,几十年都是一板一眼地过日子,如今跟师弟胡闹一番,也是颇觉有趣。
“这华北黑山堂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跑到我们南方搞传销收山货来了。”林初一把玩着手中抢来的匕首道。只见这匕首刀身光滑如镜,隐隐泛着青光,显然是上好的百炼精钢所铸,刃口做了覆土淬火处理,却未开刃。刀柄刀身是一体铸成,直接成形,没有包木;末端没有刀钻,却雕成个追风蛇头的样子。蛇头雕工细致,栩栩如生。刀身隐隐有法力波动,只是并不强,应该是它的主人以本身修为炼器所致,可惜其主的修为实在还不值一提。
“现在玄巫正派的人物,虽然良莠不齐,倒也不至于如此公然抛头露面搞传销去。这沈夜玄术不低,若非正统传承,又解释不过去。不知会不会和你之前提到的无极门有关。”莫道壬道,虽然他还没听师傅详细说过关于太极门以及西域无极门之事,江湖上公开的各门各派,还是清楚的。
听师兄这么一提,林初一心中一动:“如果真是无极门,那么炼丹的事倒也解释得清楚了。否则哪里有宗门叫什么堂的,堂一般都是宗门之下的分支。”
莫道壬道:“这个慢慢再查。对了,你最后对付那个沈夜的一招,是怎么学来的?你说黎老教的法门里可没有那一招。”
林初一道:“有的,他教完对付玄术的法门之后,还跟我提起了一件事情,这件事也是我一起亲历的。”
原来在林初一小时候,家乡周边有个叫陈家坳的村子。这个陈家坳就坐落在一处很偏远的山坳之中,只有十几户人家,都姓陈。其中有一位老人,叫陈文海;据说是年轻时在外地学过法术的,于是大家都叫他文海法师1。
文海法师是云开大山中段的名人,各村从老到小没有人不认识他,因为每家每户几乎都请过他祈福祭祀或者做法事。
林初一小时候,文海法师已经年过八旬了,依然腿脚矫健,到处翻山越岭,做着老营生。有一次,是在农闲季节,一群乡民在文海法师家里闲聊。林初一当时跟着父亲去陈家坳,碰巧也到了老法师家。村民们怂恿老法师使个法术让大家开开眼界。文海法师抵不住大家苦苦相求,于是答应施法。
只见他坐在蒲团上,焚香祷告,点了几支蜡烛,在身周几个方位插好,据说这叫布法阵。老法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他拿起一张纸,在手上不断搓着。人们不知所以,只是定睛看着他手中慢慢搓成一条的纸。
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法师手上的纸突然不见了,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长蛇。那蛇在老法师手中搅动记下,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握,向着围观的众人蜿蜒游动过来。众人惊呼四散,想要避开,那蛇偏偏只往人多的地方钻。
农村房屋门口本来就小,门槛也高,这一伙人惊呼奔逃,自然无法一下子出去。眼看黑蛇就要咬人,文海老法师也慌了,偏偏他法力本来有限,施法成功了,却再无力解法。
老法师赶紧叫儿子找来一把推子,三下两下剃了自己的头发,那黑蛇才慢慢消失不见,重新变成一条长长的纸团。
黎岚提到了这件事,并跟林初一解释道:“其实玄门法术,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幻术,却似幻而非幻。因为施法之人既以自身念力干扰了对方魂识,引万物气机而生幻象。
法象一旦生成,便需施法者以自身法力方能解开,不会自动消失。若不解开,不但对方魂识受损,而且这幻象也会伤人脏腑元气,轻则致病,重则魂飞魄散;施法者也会因此元气大伤,元神受损。
文海老法师无力解开法象,只好叫儿子帮自己剃头。发为气血之稍,正常理发不会伤及法身炉鼎;然而施法之时毛发受损,则法力受扰,有助于解开法术。
说完文海法师的事,林初一道:“那个小刘修为较浅,还不能生成自身法象,只以幻象法力攻击,被我用来反击于自身,他就无力解开了。”
莫道壬之前从未接触过玄巫之术,所以初时林初一跟他商量劫道,心中不免忐忑,此时听了师弟解释,才恍然大悟。
林初一当时正是想到了黎岚这几句话,暗讨以对方的功力,尽管不知高出文海法师多少,却应该也不到灵台洗炼之境。他也能祭出法象,但法象却不可能与自身一起施法攻击。也就是说,对方不可能同时将攻击之力同时注于黑风与树木幻象。
自己一直奋力对抗围拢之树,即便对象已成虚影,却由于自己心念所致,仍似力抗真实威胁。
明白了此中关键,才以眼神误导对方,待沈夜将尽贯于黑风之时,林初一便有了机会引其虚像失效,变成二人死命相搏。
也幸得莫道壬在背后及时出手,否则他功力不足,亦无机巧可借,早晚免不了落败受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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