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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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郊外,繁华边缘,街道狭窄,房屋古旧,鱼龙混杂。m.
一家老字号的米粉店,就在环城公路的一处交叉路口。日上三竿,一般经营早餐的店铺人客已经不多,但此家粉店生意仍然十分兴旺。一张小桌坐二三个人埋头吃着,都很少交谈,主动尽快吃完把座位让给后来的人。但是只有靠近最里面取粉窗那面墙边的一张桌子例外,那张桌子,只有一个肤色黝黑,衣着朴素,高高瘦瘦的青年独自坐着,默默吃粉。
别人都不去坐那张桌子,也许是那个黝黑青年脸色太过冷峻,往那一坐,周边的空气便似瞬间凝结出一种肃杀萧条的气场;也或者,是因为桌子边靠着墙,垒了一小堆木柴,有点凌乱。柴堆上,一把已经缺刃的柴刀随便撩在那里。现在虽然都要求使用环保燃料了,但在这城乡结合的地方,粉店老板仍坚持每天半夜烧柴来熬制第二天要用的卤汁;说是这样熬出来的卤汁,才有原本的味道。
乱柴,残刀,黝黑青年,很和谐的景象。
然而这种和谐随着五个很杀马特的年轻男子突然闯入而碎了一地。五人手中都拿着一张卷成筒状的报纸,形如棍棒,径直走到黝黑青年所在的桌边,来势汹汹,呈弧形包围着,似是要确保那个默默吃粉的家伙无法跑掉。懂行的人都知道,那报纸里,卷着把尖刀。
鱼龙混杂之地,这场景大家司空见惯。不想惹事的,放下手中的碗筷,悄然离去;喜欢看热闹的,便在店门外一个安全的距离站着,并且都看好了随时可以跑开的线路。
黝黑青年依然不动声色,默默吃粉,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杀马特中,一个爆炸红毛一甩手中纸筒,报纸落地,一把5寸多长的牛角折刀便出现在手中;再一甩,刀刃弹出锁死,这把明晃晃的精钢凶刃,连柄便是一尺多长。刀身根部,一个小小的蚀刻椭圆标志,凹陷刻着“36”两个阿拉伯数字。
红毛出手,其他四个杀马特,也纷纷亮出手中的家伙,清一色的“36”牛角刀,长短有别而已。
在当地道上,刻着“36”的牛角折刀,最受欢迎。城郊小镇的街口,有间小铺,专卖手工锻打的菜刀,勾刀,斧头之类的铁器。小铺老板真名叫陈志,家喻户晓;但他的外号“翻风六”,则一般只有道上的人知道。这些铁器,都是由他堂弟陈军在村中的自营打铁铺锻造,刃口极快,远近闻名。陈军在家排行老三,人称“打铁三”。普通的农用铁器上,都没有“36”标志,只有个“三”字。
据说小铺中除了陈军的铁器,陈志配制的火药,也是一绝。客人若问有没有“火药”或者“牛角刀”,老板肯定说没有的;但若是问有没有“二钱粉”或者“骨包铁”,翻风六就会客客气气地把客人领到一处小房间,里面的东西,任君挑选,都是道上赞不绝口的货色。
红毛双手抱胸,那刀尖轻轻拍着自己的下巴,流里流气道:“小子,蛮淡定啊!你叫阿吉?”
黝黑青年转头看了红毛一眼,淡淡道:“是的,吉祥的吉。”然后转回头去,继续专心吃粉。
红毛似是受了奇耻大辱,暴跳如雷;右手握刀一沉,
踞在腰间,刀尖指着黝黑青年,咋呼呼喝道:“知道你惹了什么人没?你tmd以为有水哥撑腰很吃得开啊!学人家收账,敢再找老子表哥麻烦,信不信把你剁了喂狗。”
黝黑青年总算放下手中碗筷,缓缓转过头来,像是观赏耍猴的眼光横扫了一遍身边几个杀马特,沉声道:“有事快办,办完快滚,别妨碍老板做生意。”
红毛忍无可忍,挥动手中尖刀,便向黝黑青年左腿捅去。身边四位弟兄,也纷纷持刀围拢过来,大有要将对方大卸八块之势。红毛很有经验,一般人,只要大腿中刀,自己再拧腕狠狠一旋,十有**要哭爹喊娘求饶。
然而这一刀过去,对方左腿却突然不见了,那后插的动作,快得几无形迹!红毛暗叫不妙,猛然抬头,便见对方右手挥出一道弧线,朝自己头顶直劈过来。弧线末端,赫然是把势大力沉的直头柴刀!
妈啊!红毛惊呼一声,就地坐倒,手中的尖刀已经不知去了哪里;随手抓起一张板凳便格在头上。也许是情急之下,反应逆天,那把迅捷无匹砍下的的柴刀,竟被格住。只听“咔嚓”一声,足有一寸厚的老杉木板凳,竟从中断裂!如果反应稍慢,被这一刀劈中头颅……
没有人敢去想象哪个如果,两旁仍然站着的杀马特们,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面子气势,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片刻跑得无影无踪。
一阵骚臭,弥漫满屋,坐着地上的红毛屁股底下已经渗出一滩黄水。
“你表哥是谁?”黝黑青年把玩着那把一劈未中对方的缺刃柴刀,开口问道。
红毛战战兢兢,嘴唇紫黑,不停地颤抖着,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哭腔,拼命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黝黑青年似没太多耐心,也并不关心,便淡淡道:“身上有多少钱,拿出来,赔老板的凳子和清洁费。”
这个倒能做到,红毛抖得厉害的右手终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钱包,里面有5张皱巴巴的百元票子。
黝黑青年一手抢过,把五张票子全部抽出来塞到正在冷眼旁观的一个老头手中。老头头发蓬乱,脸色有点苍白,并不是害怕,常年熬夜,本来如此。他就是这家粉店的老板。
黝黑青年没有在理会仍在地上颤抖的红毛,快步出门,却差点与侧边匆匆走过的一个胖子撞上。胖子只是身形较胖,行走举动,却是麻利得很,年纪看上去跟黝黑青年差不多。
“阿吉,你又在干嘛?”胖子扶着正在狂跳的心口道,“急冲冲的赶投胎那!”
阿吉看着胖子,冷峻的面容罕见的露出一丝缓和之色,“找我干嘛?”
胖子道:“一哥今天在,叫中午去吃饭,就在老体育场路口丁水木那个馆子。”
“哦,知道了。”阿吉有点茫然应道,两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胖子摇
摇头,转身走了,走两步又回头撂下句话:“阿吉,你要是收拾不了自己,我会跟一哥说让他收拾你。”
那胖子便是江德昌,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最终在父母的苦苦“规劝”之下,去读了个大专自考班。奉父母之命求学,却不知该学什么好,最后选了个市场营销,觉得多少对自己以后混江湖做生意会有点帮助。
中午时分,当年的大哥与小弟,相会于市井坊间,大家长相都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成熟,话语间也少了几分豪气与锋锐。江德昌本来就一张圆脸,身材也微显发胖。比林初一早一年到社会上打滚,如今似乎稍微瘦了一点,但依然称得上小胖子。
丁水木的饭店虽小,一两间小包厢还是有的。为了谈话方便,老同学二人就选了个小包厢。
一起砍过人,一起被人砍,所以没必要太多客套寒暄,随便点了几个菜,便随意聊了起来。
“你那些买卖,还在做?”林初一问。
小胖子道:“当然得做,其他的我也不会做。只能慢慢学着老头子带携的这门营生了。还不错,在行内起码已经混了个熟脸。这年把红牛贬值得厉害,美刀和金价都坚挺,想换美刀和黄金的人都多,生意还行。”
父亲毕竟是在黑白两道之间混出来的,黑市外币兑换和黄金也是当年熟门熟路的生意。儿子毕业回来,虽不能说不学无术,凭哪点学术却还是很难找份正经工作。老父亲没办法,自己的生意里,让他接手一间ktv吧,这个虽说表面上干净,可暗地里需要打通的各种门门道道,三教九流,藏污纳垢。其他产业也差不多,父亲不想让他过多依赖各种上不了台面的势力。所以相对而言,外币和黄金虽说明面上是黑市,却倒是更加单纯的买卖。
林初一压低声音道:“我有笔大买卖,黄金,你能不能帮出手?不是现在,至少半年之后。”
小胖子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的样子,很谨慎地问道:“多少?有没有什么禁忌的?”
林初一喝了口茶,小吃店里常见的山楂茶,没什么品位,却可口。然后才舔舔嘴唇道:“大概30斤,可以分多次出,你看怎么做方便而已。至于说禁忌,看你的门路了。官方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来路你也不用问,至于销路,最好不在两广。怕引起你行里那些三教九流的注意。”
小胖子赶紧也喝了口山楂茶压压惊,然后才说道:“一哥,销路不是问题,这么一笔货,别说出两广,出东南亚都行。可是你得告诉我,这笔货会不会引起那个山头的老板注意?”
林初一道:“可能会,东莞的东海堂,估计你不一定知道。”
小胖子摇摇头道:“不知道,我老爸介绍过一些哪边的人事,但从没提过有什么东海堂。”
林初一道:“有些事,知道了对你反而不好。对方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一笔金子,只是如果在两广转手,万一被他们注意到,可能会当成某件事的线索来追查。这件事,也不能跟你说。”

小胖子听到这里,突然换了付很胸有成竹的样子,那眼里的笑意也变得暧昧起来。“一哥,不管这笔横财是你都做了些什么得来的,我猜,跟大伦山有关?”
林初一一惊:“你怎么知道。”
“嘿嘿,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小胖子悠然靠着椅背仰起头了,半个尸躺的样子说道,“虽然我知道事有蹊跷,但这笔东西,只要晚点分几次出手,其实风险不会太大了。这批货,我早已经收了一些。不多,至于来路,嘿嘿,我们兄弟俩没有什么信不信得过的,但是不能说。其实不用说你都能猜到。这个世道嘛,大家都懂做人了,也就是为此劳心劳力的人,挣个利是彩头而已。”
林初一只能讪讪地笑了笑,在这种事情上,自己确实要比小胖子要孤陋寡闻得多。突然想起一事,一副故作不知的样子问道:“大伦山有什么官方的故事,还没见怎么报道啊?”
“快了吧。”小胖子也就说了这么短短三个字,然后一脸深意地看着当年的老大,现在依然是自己心目中的老大,笑容玩味。
林初一心照不宣,这里,不是讨论这个的地方。但既然小胖子如此说,他倒是放下心来,敢情原先是自己想多了。
“阿吉怎么还不来?”林初一转移了话题。
小胖子叹了口气道:“他会来的,等一会吧。他高中毕业就没上学了,打了两年工你是知道的。但后来回来了,跟水哥混,帮收数,还在道上混出了些名头。也容易结仇口,今早就遇上几个找他的想替人消灾的,只是花架子,成不了事。”
说到这里,林初一脸上深沉如水。呷了口茶,便悠然想起了那个矮小的身子骨里,永远透着一股狠劲的家伙,面色黝黑,目光凌厉。
阿吉叫王承吉,挺吉祥的一个名字;但林初一以前的“对头”们永远不会这么认为。在那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岁月,林初一是老大,霸气侧漏,每一次勇往直前一路杀将过去,背后总跟着个黝黑少年,护着城池不失。把背后交给阿吉,林初一放心。老大出手,带的是一股席卷山河的气势,把对手镇住,常常能不战而胜。但一旦开战了,背后的黝黑少年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出手精准狠辣,那目光就能对手遍体生寒。
后来老大被老拳师收作门生,就不在打架了。阿吉是后来唯一跟着他学了两年太极拳的小弟。
黝黑少年来自县城边上的一个小镇,家里本不用穷,但就是很穷。早些年征地,本来可以过上中产小康的日子。但一如既往,征地款除了拿来还债,剩下的又被烂赌的父亲赌了个精光。债也是父亲的赌债。父亲一辈子都是欠债的命,但凡有点钱,不是还了赌债就是继续输光,输光了再欠债。
阿吉上高中之前,母亲就得了肝病,其实比较早期就发现了,一拖再拖,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只是让村医开些中药对付着,那药钱诊费,还经常拖欠。后来实在拖不下去了,一身浮肿,腹部胀大如怀胎十月。才终于东拼西借,砸锅卖铁去医院检查
了。初步结果出来,已经是很严重的肝硬化腹水。待到确诊病因之后,医院也了解这一家子的情况,便劝说家属放弃治疗了。治疗也只能是减轻痛苦而已,连多续个一年半载的命都做不到。
母亲去世之后,阿吉恨他的父亲,高中毕业之后就离家去了广东打工。不过恨归恨,父子俩已经是相依为命的境况,逢年过节,他还是会回来看看。农村的赌徒,常年彻夜劳累,掏空了身体,所以没过几年,父亲的身体也垮了。看不出有什么病,就是骨瘦如柴,精神萎靡,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这年头打工攒不出几个钱,阿吉看父亲情势也不妙,就回到了县城。黝黑少年那时已经成了黑瘦青年,为了赚点“快钱”以防不测,不得不铤而走险,跟了水哥帮忙收债。
水哥是90年代城里率先崭露头角的老大,两把牛角刀打出来的江湖地位。这人除了狠,还聪明,经常犯事,但不犯大事。攒下家底之后,就做些电玩娱乐室,‘小额贷款’之类的生意,不在打打杀杀了。说起来跟江德昌父亲还颇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林初一他们虽然在学校搞得风起云涌,但那不过是年少轻狂的意气之争,对水哥这种江湖势力很熟悉,却无交集。
水哥的“小额贷款”是有正经工商牌照的生意。但牌照归牌照,真正做起来,除了明面上个人和中小企业客户的“细水长流”之外,也暗中有跟地下赌场合作的高利贷。
需要阿吉出马的,主要是高利贷部分的追*债。其中手段,不言自明。
就这么聊着黑瘦青年的沉重过往,婷婷玉立的丁好姑娘已经开始上菜。姑娘再出门的时候,与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侧身相让。阿吉就这样出现在包厢门口,背着光,还是能看清黝黑的面样。黑瘦青年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漠然。他在桌子的一侧坐下,与小胖子分列林初一左右。黝黑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牵着嘴唇,然后才咧嘴叫了声“一哥。”
林初一眼神幽深,波澜不起,每次见着阿吉,他总算自然而然的就这个态度。“几天没睡了?眼睛红成这样。”
黑瘦青年还是面无表情,犹豫了一下道:“昨晚开夜工,早上也要起来忙点事。”
江德昌起身出去,拎了一抽易拉罐啤酒进来,先递了一人一罐。
三人碰了一个,一口啤酒下肚,林初一才又对着黑瘦青年问道:“顺利不?”
阿吉愣了一下,“什么顺利不?”
“当然是昨晚开夜工。”林初一道。
“顺利。”阿吉话总是不多。
林初一又独自喝了口酒,“在西江边,还是国大?”
黑瘦青年淡定说道:“在西江边。这个数目不大,就五六万而已。”
所谓西江边,得看季节。像这种倒春寒正浓的时候,把欠债的往西江水里一泡,没人送钱就不给上岸。这种手段,一般对付的是小额的欠债人。这种赌徒,骨头不硬,三两回合就能把在乎他的人坑了个遍,把钱凑齐还上。对大额的欠债人,则相对文明得多。国大是城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开个豪华套间把欠债人软禁起来,再让他通知家里筹钱。酒店的开销,都算在欠债人账上。这种门道,做过的没做过的,他们三个都懂,所以聊得毫无障碍。
黑瘦青年的父亲,这两年身体倒是稍微好了些。父子俩依然没什么话,阿吉也很少回去。以前逢年过节回去,其实也只是看看父亲身体是否无恙。若然无事,尽管没什么话说,也陪着过个年。一旦看见父亲出现在赌摊,不管是村里的小赌还是外地人来开的大场,他不会说什么,立马离家,回城里自己过。
在水哥的场子里,阿吉现在是负责收数的担当老大,深受器重。住处是水哥安排的,不要租金。父亲是常年欠债的赌鬼,儿子专门下狠手对付欠了赌债的人,这一对父子,无解。
饭菜陆续上来,林初一又跟两个小弟碰了一轮,抱着点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希望,对着阿吉问道:“你爸,现在还赌?”
黑瘦青年罕见的露出点笑容道:“这两年,好点了。至少回家都能顺利过完年才出来了。也没见过有人追*债了。”
林初一笑笑道:“你该问问他的,毕竟是两父子。服个软关心一下,不算没面子。”
黑瘦青年独自喝了口酒,眼神悠远,“好吧,今晚回家,问问他。”
这么爽快,倒是令小胖子和林初一都有点始料未及。就好像是他早就打算如此,却在等着一个契机。林初一的一句话,似乎就成了这个契机。
阿吉就是阿吉,认可了的事,执行力很强。林初一对他的表态本身并不吃惊,吃惊的是,黑瘦青年明显还有别的打算。否则不会这么深思熟虑地突然改变。他也很少说对错,比如对阿吉现在做的事情;他过问了这么多,只是出于关心,更多的,是希望黑瘦青年有天可以不用这样活着。
“说吧,问完你老爸,有什么打算?”林初一道。
黑瘦青年双手十指交叉立在桌上,一脸认真地问道:“一哥,我想继续跟你学拳,行不?你去那我去那;跟以前一样可以有个照应。水哥那边的事,我想不干了。”
林初一似有所悟道:“是不是你爸也知道你现在干这个?”
“是。”
“难怪!跟着我,未必挣得到钱。”林初一道。
“我现在有点钱,出去随便做点什么,有饭吃就行。”阿吉道。
林初一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还可能有点危险。虽然有些事,你不必参与。但既然跟我学拳,就有可能受牵连。比你现在干的事危险。”
阿吉一脸漠然,淡淡地说:“在这里也是卖命,如果有得选,我宁愿不卖,送给你。送你也不会要,那就随缘了。”
很难得阿吉会说这么多话,更没见过这世上有谁拿命来随缘的。
林初一没再说什么。说实话,这次去东莞,他谁也不想带。如果非要带个人,那一定是现在的王承吉。也许跟着自己,他反而会过得安全和安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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