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肖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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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镇里桃花妖,桃花沟里花弄桃。我来镇里把花弄,花花弄弄我逍遥。”
“鸳鸯自古当成对,野鹤从来不可群。若问天高何过去,庐山顶上伴孤云。”
……
疯子又在铜岭关的道上怪声怪气地唱了起来,乱蓬蓬的头发根根立着,象刺猬一样,他的身上也披上了一层红色迎接着晚霞的霞光。
肖老三象肖疯子一样令人搞不懂,肖老三喜欢象棋,那是他要命的嗜好,为了它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在桃花镇他没有对手,这也是唯一令肖老三值得骄傲的;可在桃花镇人眼里他是不务正业的,他的存在可有可无,象肖疯子一样。
肖长河和林孟华才是桃花镇的主宰,他们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存在。
肖长河走到村口时天快黑了,四周的山掩映在薄雾中,更幽深静谧。近处的稻田绿油油的一片,刹是惹人喜爱,他突然之间发现桃花镇是这样的美。他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掏出烟袋装上一袋烟吧嗒吧嗒吸了起来。他虽然是这儿的村长,说心里话他从来就没认真地干过,他也不望升官发财,只要每年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他就满足了。可这天气一会儿闹干旱一会儿闹水灾,他肖长河是没有能力阻止灾荒,那他就不配做这儿的村长。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担子越来越重了,回想今天镇长的计划,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呼呼的跳,这些是桃花镇人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镇长敢想,他不是桃花镇人,难道镇长是为了捞起功绩,好升官发财?这些它管不了,他只喜欢肖村,在肖村他才是主宰。眼下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完成镇长交给的任务将初中建立起来,到九月份孩子们可以上学了。这一点似乎与他的权力没有冲突,想到这里,肖长河心里热乎乎的,他感觉轻松了许多。
肖长河正在想着心事,他突然听到附近有人说话,他大喊了一声:“谁?”
“是我”
一个年轻人从不远处的大石头后走了出来,肖长河一看是自己的儿子肖安,他嗑了嗑烟灰问:“干吗鬼鬼祟祟的?”
“没有,我方便方便。”
肖安胆怯地说。
“我怎么听有人说话呀?”
肖长河怀疑地问。
“就我一人,你听错了吧!”
“我听错了?回家吧,老了不中用了。”
他们父子俩向村子走去,走到祠堂前他俩突然停住了。祠堂里亮着灯光,还有人在说话。
这是谁呢?
这么大的胆子。
肖长河心里暗暗想,他从门缝往里一看是肖老三,桃花镇的怪棋手,肖老三对面的人只看到背影,看不出来是谁。
“开门”
看来里面的人下棋正在劲头上对肖长河的喊声没有听见,肖长河见里面没有反映,他不由得大怒。他身为一村之长,说话居然没人理会,对他简直是一种蔑视。
“爸,走吧,别管了。”
肖安拉着父亲就要走,肖长河转身给了肖安一耳刮子喝道:“给我滚回去”
肖安捂着脸气愤愤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心里极度的不服气。可他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是他的父亲。
肖长河见肖安走了,转身对着门大吼道:“开门,开门,我是肖长河。”
里面一阵忙乱,灯光也灭了。
肖长河更来气了,照着大门就是几脚。
“肖老三,你给我滚出来。”
灯光又亮了起来,祠堂的门打开了,开门的是肖晓晓。肖长河冲进了祠堂,四周看了看,肖老三木呆呆地站在那儿。
“叔叔,我叫老三叔教我下棋。”
肖晓晓撒谎说。
他知道今天撞了大祸,他最好将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然老三叔可倒霉了。
“站一边,肖老三你老实回答。”
肖长河狠狠瞪了一眼肖晓晓大声说。
“我,我,我和邻村的林老四下棋。”
肖老三怯怯懦懦地说。
“邻村,你吃了豹子胆。”
肖长河气得脸色都发青了,他知道事情的严重。
“不是我们村没对手吗?”
肖老三有些抱怨。
肖晓晓看了看老三叔和肖长河轻声地说:“叔叔,不就是下下棋,没多大的事吧?”
“没多大的事,你小孩懂个屁,肖老三你难道也不懂?”

肖老三象一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双手撮着衣角。
“你等着家法的处置吧”
肖长河摔下话气愤地走了,只留下肖老三和肖晓晓。
肖晓晓见肖长河走了,他拉了拉老三叔的衣角说“老三叔,没事。”
肖老三擦了一把汗长叹一声:“事情可大了”
他将地上的棋盘和棋子收拾好,交到肖晓晓的手上说:“晓晓,这棋陪伴了我三十多年,我现在用不着了送给你吧。”
“老三叔,这……”
肖晓晓心里酸酸的,他突然觉得老三叔是异常的可怜。
“好孩子,长大以后一定要冲出桃花镇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没有这么多的鬼规矩。”
肖老三消失在夜色中,肖晓晓望着他的背影哭了,他感觉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两村的人不准接触?为什么不准在祠堂里下棋?为什么……
这些他都不明白,他只有忍受,忍受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肖老三走了,是被村子里人撵走的。
肖老三没有妻子,单身一人和疯老头挤在祠堂后面的一个废弃的牛棚里。他平日靠给人家放牛混一碗饭吃,而今……
“作孽啊,作孽啊!”
桃花奶奶叹息着。
“老嫂子,谁作孽呀?”
李老太太人未到,声音已到了。
肖晓晓连忙搬了一把椅子给李老太太预备着,李老太太是他一个远房爷爷的妻子,经常到他家串门,两位老人在一起拉拉家常,有说有笑。
李老太太的孙女晓霞扶着她奶奶走进了肖晓晓的家门,晓晓连忙给她俩让进来,倒上茶。
“老妹子你身子骨还是那样硬朗”
桃花奶奶笑迎迎地说。
“老了,不中用了,能挺几年就是几年了。那象你,你看桃花和晓晓多孝顺你。”
“唉,倒也难为两位孩子,你比我有福多了,晓霞是个好孩子。晓霞听说村里要建初中了,你和晓晓再也不用跑到木子镇上学了。”
晓霞和晓晓是肖村唯一考上初中的学生,木子镇初中距离肖村有三十八里,十多里的山路,三条大河,他们俩只得寄住有学校,每周回家一次。和他俩上学的还有林村的林晓雯,由于肖村和林村的不和,他俩和林晓雯也未有个交往,行同陌路人。
“奶奶,听说建学校每家还得出人出物吧!”
“傻孩子,那是自然的事了。”
李老太太打断了晓霞的话。
接着问:“晓晓的爸妈到哪去了?”
“他俩在外边晒太阳,我前生作孽呀!今生老天爷惩罚我,可别让孩子们遭罪呀。”
桃花奶奶痛苦地说。
远去传来了二胡声,是父亲的二胡,清脆悦耳,怡人心神,充满了生命力。肖晓晓是在父亲的二胡声中长大的,父亲一直以这种方式在感染着他,在激励着他。尽管父亲看不到他,从父亲的二胡声中他感到了父爱的温暖。他听到了母亲的歌声,从他记事起,从他有了第一份听力,他便听到了母亲的歌声,那是他的催眠曲,这么多年来一直伴着他入眠。
“去年今日此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而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李老太太也听到了歌声,她擦了擦眼睛叹息一声说:“人的命运真是天注定,以前的金童玉女,没想到现在……,作孽呀!老嫂子,人这一生呀就那么回事,想开点。”
桃花奶奶擦了一把眼睛说:“我什么都想开了,你说我这一生什么没经历过,眼泪已经流干了,我现在放心不下两个孩子。”
“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都老了,放心不下又怎么办?你看人家肖老三,孤家寡人一个过得也清闲,不过现在可惨了,说不定论为了乞丐,真是活该。”
“老妹子,话也不能这么说,肖老三也怪可怜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肖老三也真是,那么大把年纪,祖上定的规矩他也敢违反,也怪不了别人。”
李老太太说完也叹了口气。
桃花镇再也没有见到肖老三,肖老三到底去了哪里?他是不是还活着?
桃花镇也慢慢将肖老三淡忘了,也许桃花镇的牛能想起肖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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