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没什么两样的无聊的下午，收发室的电话就像当空的太阳一样沉默不语，我偶尔看一眼窗外的近乎颜色的阳光，想象着阳光和他们怎么帮助文静高挑的申老师——我永远记得她是为数不多的参加过我父母的葬礼的他们生前的同事；新来的女校长很厉害的，她经常发动学生们帮助老师，把桃花中学的“学生当老师”工作开展的热火朝天，如诗如画——县通讯社的报纸上是这么写的；听说年纪也不大的她在我们伟大的首都我们伟大的主角不离不弃的白城有很厉害的亲戚，用李指挥的话说就是后台比较硬，但还是没我硬！这几乎是李指挥的无所畏惧的口头禅，但是唐红虎从来不提她的名字。
“我有点烦她，我还没烦过哪个老师呢。”
我顺手在我的学习日记上写下了——烈——焰——骄——阳——四个字。
我一直雄心勃勃地要写一本表现我对我们的主角无比赤诚的小说，表现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的生龙活虎的生活的小说，表现桃花公社热热闹闹的斗争的小说，而且是一本要比砖头还要厚实的长篇小说，但是苦于没有名字，我总是这样，没有好的小说名字就没法下笔写，而一旦有了小说名字，我就可以每天写甚至50页，我用的是那样的纸张；但是我还是心没底，难道就从我没到场的对申老师的帮助写起？桃花中学并不远，但是我却因为工作在身而不能过去目睹由来已久的‘施肥’盛况。
“喂，是，我是通讯员小唐，请领导稍等。”
应该是县里刘指挥的声音。
我当然知道李指挥去参加申老师的帮助会了，不过，赵指挥还在，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已经不必说实话了，我知道怎么处理。
“喂，我不是李指挥，我是赵指挥——赵忠杰，刘指挥您老人家好，我是小赵，李指挥去参加桃花中学专项帮助会了，好的，好的，是，是，我这就去，您老注意身体啊，今年热得早。”
赵指挥长出了一口气：
“小唐，我命令你，现在和我一起去申老师帮助会现场。”
“是。”
“你要给我证明，刘指挥来电话了。”
“是。”
公社有两台吉普车。
我们沿着我们闭着眼睛也能横冲直撞的街道搜寻，终于在桃花火车站附件追上了浩浩荡荡的游街队伍。
后面背着小黑板的披头单发的踉踉跄跄的申老师一只手腕拴着麻绳，被前面的学生——唐红虎牵引着，另一只手腕也拴着麻绳，被后面的学生拉扯着，但道路两次的人很少。
赵指挥命令司机冲到游街队伍前面去。
唐红虎吃惊地站住了。
我没想到申老师上身没有衣服，而且前胸生满是污斑垢痕。
李指挥从吉普车上黑着脸下来了。
“报告李指挥，刚才县里刘指挥来电话，让马上停止对申老师的帮助，县里要来工作组——核实情况。”
李指挥白了我一眼。
“那就拉倒吧，解散。”
赵指挥没有动，我也只好愣在哪里，但申老师早已经跌倒在地。
不知所措的学生们都随着灰溜溜的老师们悄悄离去。
开阔的道路上只有我们一台吉普车、一直攥着那个并不很粗的麻绳的唐红虎、盯着申老师的赵指挥、手扶着车门的司机、还有在场的我。
“小唐，我命令你把申老师送回家——暂时送到你家吧，你就不用上单位了，从现在开始你要照顾好申老师，在县里的工作组到来前，申老师不能出任何问题，听明白了吗？”
“是。”
一贯沉默寡言的赵指挥登上吉普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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