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有人来了！
我慌忙藏起小镜子。
最近我经常照镜子，我甚至还特意去买了个小镜子放在了口袋里，每次照镜子，甚至每次路过一块玻璃，我都要仔细的看看自己，可是每次我都发现我的脸并不长，真的，并不长；难道我的脸真的长吗？如果不长“三叔”又怎么会发那么大脾气呢？
好在李指挥不嫌恶我脸长，或者说他没看出来我脸长，如果是这样，我的麻烦还是会接连不断，或者我的麻烦已经来了，昨天申部长（助理）就找我谈了，问我有没有下去锻炼锻炼的打算，我还怎么下呀？我从商业部最年轻的副部长秘书到一个地区级别的市衙门的秘书，要是直辖市也就算了，这不是已经下来锻炼来了嘛？还要锻炼我？还想怎么锻炼我啊？
“许清源，来一下。”
哦，是申助理，那就没事了，她和李指挥对我都还足够客气，本来嘛，本来该我对他们客气的——不对，肯定又要锻炼我！坏了。
“许秘书，对于你从部委下来锻炼这件事，李指挥是反复说过的，所以部里也多次寻找这样的机会，毕竟像你这么年轻还这么高学历就在部位工作了这么多年的不多，这次下来不能空走一趟，但是你也知道，市里的基层单位并不多，各局机关副局长对你来说还是没有实际意义，毕竟，副职不过是帮手，无论是李指挥还是我个人，都希望你现在就当一把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所以，经过慎重考虑，部里决定让你到最基层去锻炼，给你一块地，时间你定，但不能短于一年，除非商业部要你回去。”
“谢谢组织培育，不知道组织上又准备让我去哪里锻炼呢？”
“白虎公社，沧海县下面地，沧海县刘指挥很欢迎你去，他们正在调整基层领导班子，也是配合国家的大形势，换血嘛，流水不腐——需要说明的是，作为白虎公社的指挥，好像应该归他们管理，但你的关系还在市里，你毕竟是“三叔”是市里下派的干部，也就是说他们无论如何也免不了你，只要是市里不同意，这一点我和刘指挥强调了，要不然你也是白去，唯唯诺诺，根本施展不开手脚，无论如何，希望你能交上一张领导认可人民满意的答卷。”
“无论在哪里，无论干什么，无论组织上怎么安排调度我，我都会愉快接受，因为我入社的时候发过誓，我永远忠于我入社时的誓言。”
“李指挥和刘指挥都很欣赏你，而我，实际是钦佩你，那好，我们明天动身，我去送你。”
“谢谢组织。”
我又半宿没睡着。
什么锻炼我？我很清楚，厄运在追逐我，同样是硕士，我的两个同学，年龄也不比我大几岁，已经做到司长的位置，本来我也快了，可是谁想到很少道部里去的三叔那天到部里去了，偏偏还是我值班，或者是灯光昏暗，或者是他老人家心情不好，我的脸明明不长啊？当初商业部要我的时候，政审了一个月，面试了好几次，我可真是更红苗壮啊！但是没办法，“三叔”说了——脸这么长的人怎么能进商业部呢？太磕碜了！让他下去锻炼去吧，越偏远越好。
还好没让我回老家，那我就不能活着回去了。
我不觉得我脸长，我爬了起来。
镜子里的我明显瘦了，你想想，我一米七八的个儿，体重现在是62公斤，原先呢，我80公斤，36斤肉没了，才三个月，正好，一个月掉12斤肉，要这么掉下去，再有十个月我就剩四斤肉了，我剩下四斤肉会是什么样呢？
翌日，早上洗脸的时候我好像哭了。
场面还可以，周边的单位的头头脑脑都来了，包括沧海自然保护区的比较年轻化的班子，公社下面的五站四所的站长和所长以及个生产分社的指挥和理事居然也全来了。
申部长助理讲话——她居然轻描淡写地说我是奉“三叔”之命下来锻炼地，将来必有大用，希望大家全力支持和配合我，不要和市里过不去，不要和三叔过不去。
刘指挥讲地更彻底话——从此以后白虎公社就是独立王国，是二叔的点儿，也是市里和三叔的点儿，许清源是即代表了市里，也代表了三叔，自然也就代表了二叔，所以，我从今天开始，原则上以后不再来白虎公社，从今以后，白虎公社的好与我无关，坏我也不承担责任，我不是推卸责任，而是为了配合组织上的决定，服从大局；许清源指挥从今天开始，随时可以停止你们这下人的工作，包括平级的公社理事长，也就是说，他有完全的人事任免权，要不然也谈不上锻炼，历史的趋势就是这样，用不了多少年，我们这些四十多岁的人就要全部退下去了，谁也不能干一辈子，天下早晚是下一代人地，许清源同社就好比是早上**点钟的太阳，作为全国最有文化的公社指挥，我相信许清源同社，会给二叔、三叔和210万沧海市人民和60万沧海县人民和白虎公社两万人民一个满意的答卷，我说的清不清楚小申？
申部长助理又补充了几句，气氛又缓和了下来。
嘿，你还真别说，我还是头一次坐着讲话呢，感觉不错。
我的结束语是：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祖祖辈辈是农民出身，苦大仇深，我没想到我能有今天，来领导这些如草木牛羊一样生生不息的农民，我现在才知道我对农民和土地的感情，我现在所以双眼满含泪水，我现在看你们都是模糊的，是因为我对这片和我家乡差不多的土地爱的深沉，我的泪水已经洒在了这里，我的汗水也必然要洒在这里，我也渴望把我的满腔热血也洒在这里，人间没有太平路，哪的黑土不埋人，组织上培养了我这么多年，而且还在一如既往的培养我，还在锻炼我，居心何忍？情何以堪？所以，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觉得不过瘾，就又加了一句：
“我是个大公社员，天下为公是我的信念，我将誓死终于并捍卫我的入社宣言。”
申部长助理没在我这吃饭，和刘指挥、沧海自然保护区的班子一起走了，出发前，她当众交代说过几天李指挥会抽空来看你。
我中午干脆没吃公社食堂预备的夸官饭。
晚上饭我也没吃。
第二天早上我一口气吃了八个馒头，和一整条沧海自然保护区第一副区长打发人送来的超肥大的鲤鱼。
我挺着肚子回到简陋的办公室才发现，镜子里的我的脸上一片狼藉，就跟贫瘠的土地上刚刚发过一场洪水似的。
“真塔马蒂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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